北野妖话

作者:废物

听了刘氏冷冷的语言,本以为今天过了关的张三儿双脚不由一颤,刘氏继续说道:“小马,去取家法来。”

 沈小花叫了声娘,就被刘氏打断说道:“小花,我自教训不争气的儿子,忙你自己的去,你公公的丧事还要你操心。”

 沈小花哪敢还嘴,偷偷给我使了个眼色,带着做客的苏七走了,张三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刘氏却似乎忘了眼前这个人,闭目垂泪黯然神伤,这么多人看着,我着实不能看着自己的爹如此狼狈,喊了句奶奶,刘氏的眼泪顿时再也收不住了,鼓乐队这时候恰好到了,沈小花安排了位置,咿哩哇啦的哀乐便开始吹奏,刘氏哭道:“你死了我埋,可到时候我死了呢,谁来管呢。”

 旁边有老妈子劝道:“三他娘,老大受了一辈子的罪,这样走了,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别太难受,不然老大走得也不安心。”

 我示意老妈子帮张三儿穿上了孝服,等他穿上了我心里不由一怔,俗话说丑孝,丑孝,为什么张三儿穿了孝服,看起来还是那么俊朗,这不是什么好征兆。张三儿穿戴完毕,在灵堂跪了,只要来了客人,男客要张三儿迎到一百米开外,而且要一步一叩,丝毫不能马虎,女客就要沈小花做相同的动作,如果是一些老亲戚,还要迎出一里开外,吊唁的人远远的开始哭,张三儿和沈小花就要跪拜过去,我瞧着心疼却帮不上忙,刘氏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苦了你娘,不过这是老理,不能破坏。”

 我担心沈小花的身体,不仅要操办丧礼,又要有这么猛烈的活动,偷偷给乌乔使了个眼色,乌乔会意地去了沈小花身边,有她照拂,沈小花不会吃苦。

 苏七落落大方,碰着了丧事,少不得也着了素陪着刘氏守灵,她心思灵活,总说些让刘氏开心的话,一盏油灯点在了张仲康的脚下,张三儿跪着不停烧纸钱;二老爷张孝友带了楚惠来说是帮着刘氏守灵,楚惠自从被我吓了一次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着,眉目依旧那副蛮不讲理的可恶,进来双眼就离不开我家的家私用具,我冷笑一声不去理睬。

 自家人自然是要在灵位前面的,楚惠首先挑剔了一阵棺木,又说丧事办得不够隆重,指桑骂槐,最后终于点到了主题,张孝友小心翼翼地说道:“嫂子,我听说彩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咱家的骨肉了?大哥新丧,未来的孙子不在面前,老理说不过去吧。”

 楚惠冷笑一声说道:“嫂子现在财大气粗,还会顾这些个老理吗”这女人张口就不顺耳。刘氏哦了一声说道:“依二叔二婶的话来,我是不是什么都不该说,马上应该让她进门?”

 楚惠说道:“这还有什么二话,咱老张家的子孙,你凭什么把他放外面不管不顾,要是有个三长二短,你能对得起老张家的祖宗。”

 刘氏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三儿这畜牲,不声不响做出这丢人的事来,又对得起整天忙着的媳妇吗?”

 楚惠鄙夷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来了老张家,就得认老张家的理,你媳妇要是个贤惠的,早就让人家进门,好好养胎,撺掇着婆婆下自己汉子的脸子,能是什么好女人。”

 我出离了愤怒,刘氏不动生色拍了拍我的手说道:“照你这么说,小花应该不声不响,马上迎娶新人进门是嘛?”张孝友已经听出了刘氏话里不善,楚惠却不知死活的说道:“那可不,要我说你这婆婆也当的忒窝囊,被媳妇牵着鼻子拿住,可真是反了天了。”

 刘氏恼恨地摔了老妈子拿过来的茶杯,说道:“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你们当我不知道,暗地里占我多少便宜,念着和你哥的兄弟情分我不计较,我告诉你们,现在人没有了,我们以后就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哪来的回哪去,滚。”

 张孝友怯懦的陪着小心,楚惠恼得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出门还大声骂道:“有几个钱就烧得不行,不认我,呸,我也早看你不顺眼了呢,张孝友,你还死在里面干什么,拿热脸贴人家的冷腚吗?咱以后就是穷死饿死,也不送上门来看人家的冷眼。”

 刘氏朝张孝友挥手说道:“你也走吧,今天来不是来帮我,而是来气我。”

 张孝友两口子都没有再来过,倒是他家的几个小子,过来帮忙很是尽心。六天过去了,明天人就要下地,沈小花当晚和我商量起来。

 “好儿子,给娘想个法子好不好?”

 “烦什么?是不是彩云的事?”

 “彩云一天不进门,就有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你奶奶得犟劲上来,没有人能劝过来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进门?”

 我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可以试试,不过咱们今天最好先给奶奶吹个风,帮她老人家找个台阶,到时候咱们再提出来,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沈小花伸了耳朵听完我的方法,惊疑的问道:“这法子行不行?我骄傲的说道:”你儿子的法子,从没有不行过的。”

 当天晚上,准备停当,沈小花又说起了彩云的话题,说让外面都在议论,说咱家都已经收了人家入房,又霸道地不让人家来公公的丧礼,成个什么话。刘氏不置可否。沈小花无奈的退了下来。

 苏七也委婉的说了相同的意见,张三儿这个罪魁祸首,在一群妇女儿童面前是个没有发言权的可怜虫,被刘氏凌厉的一双眼睛逼着低头跪在油灯面前烧纸钱。说起这个话题刘氏今天虽然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反对。

 午夜之后众人散去,灵堂里只剩我们一家,一阵阴风吹过,从灵堂外面飘飘然走进来一个面目威武的男子。赫然是张仲康乘风而来,众人连忙拜倒,男子对刘氏说道:“人死如灯灭,一闭眼前尘往事都要忘了,你何苦还要大费周章。“刘氏一见就哭道:“不送你风风光光下地,我心里难受的啊?”张仲康揽刘氏入怀说道:“这些年来,你受的苦楚,委屈,我怎么会不知道,临走放心不下,特来嘱咐几声,你性格刚强,太过执拗,拉扯大三儿更加吃了多少的苦,好在媳妇,孙子孝顺,你还有大好的日子。”

 说完又转向了张三儿,叹了口气:“三儿,你变成这样,我很痛心,这怪不得你,是我没能教你,爹临行只送你一句话:“你不是一个人。”以后做事之前,先想想这句话,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处事要无愧于心。张三儿面色如蜡,叩头不已,连说不敢了。

 张仲康又转向了沈小花竟然笑了,沈小花认认真真磕了个头,张仲康坦然受了说道:“好媳妇,我生受了你的,这个家有你在我放心。”

 又对眼珠子滴溜乱转的我说道:“乖孙子,快来给爷爷磕一百个响头,爷爷心里高兴,咱老张家后继有人啊,见了呵呵呵,以后好生照顾弟弟妹妹,这个家有你比我强。”

 交待完毕,张仲康环视了一眼大家,对刘氏说道:“咱家人丁单薄,你别太执拗了,我走了。”

 阴风里闪过牛头马面的样貌,带着张仲康飘然而去,刘氏红了眼睛好半天才说道:“小花,娘跟你商量个事…”

 沈小花说道:“娘,您不用说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轿子去把人抬回来,刘氏暖心暖胃哪还能说出话来,转而大骂了张三儿一顿。

 天还蒙蒙亮,抬着彩云的轿子就来到了灵堂,一个看起来机灵干净的小丫头撩开了轿帘,身着素色衣衫的彩云的下了轿子,有身子的日子还短,看不出来,不过我的眼睛不凡,一眼看穿了的怀龙凤胎没有什么问题,小*欢跳着走到了我的面前,兴高采烈的叫了声小北山,我沉着脸吓唬他,问他去了哪里,小*顿时不敢跳了,彩云说道:“小少爷,小*这几天在我那里,没和你打招呼,是我不好。“张三儿目光游移,竟然不敢去看彩云的眼睛,转身默默走了。有这样敢做不敢当的爹,我认为是件耻辱的事。

 看到彩云我总有受骗上当的感觉,不原意与她说话,拽了小*就走,早有人扶着彩云来到了灵堂,刘氏面沉似水,彩云小心翼翼,俯身就要跪倒拜见,刘氏这才说道:“好好的办完了丧事,其他的以后再说。”

 沈小花坦然受了彩云的大礼参拜,这才说道:“妹子起来吧,方才礼不可废,从此咱们就是一家。

 早有老妈子准备了孝服,给彩云穿上,她原本就瘦,宽大的孝服穿了空空荡荡,刘氏不高兴的说道:“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还这么瘦,小红,明个儿你专门负责彩云的饭菜,一个月后她要是不壮壮实实,我拿你是问。“小红一直看彩云不顺眼,听了刘氏的话心中郁闷腹诽不已,这差事怎么就落在自己的头上,看那女人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着实让人生气。

 我们被丧礼忙得昏天黑地,谁也没有留神,诡异的苏七,似乎一晚上没有路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