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便打电话到中国考古协会。自报了记者的身份,询问说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叫阮修文的会员,被你们派到上海监督考古工作。意思是希望他们能给一个联系方式,好方便我采访。
虽然一个全国性的协会,会员一定是散布全国各地,但每个会员应该都有详细清楚的个人记录。
对方先是一愣,然后说你先等一下。我知道他们去核实,我耐心等着。
不一会儿对方果然告之:“您可能搞错了,我们这里没有叫阮修文的会员。”
我又问道:“那你们认识这个人吗?叫阮修文的,他可能是你们那边的人。”
“没有。”对方十分肯定地回答。
我接着立刻拨通了上海文物管理协会的电话。将阮修文其实不是中国考古协会会员的事告诉了接电话的领导。我想阮修文可能是为了某种目的冒充中国考古协会会员,无论怎样应该知会有关方面一声。
不料对方的口气十分无所谓。阮修文是有关单位专门介绍来的。人家也没特别强调他是考古协会会员,所以到底是不是会员都没有问题。对方解释道。
这倒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忙问是什么单位介绍他来的。
“这个不便告诉你。你是什么单位的?”他反问。
我支吾着挂了电话。
现在看来事情还有内幕。阮修文背后是有某个组织在撑腰的,而且显然这个组织还有一定地位。我沉吟了半晌,这是现在唯一有可能找到答案的突破口,绝对不能就此放弃。可是怎样才能查出他的来历,这还是困难重重。我想来想去,还是得靠有本事的朋友才行。我立刻想到了梁应物。
梁应物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而且在他大学讲师的表面职业背后,还有一般人所绝想不到的特殊身份,便是X机构的研究员。X机构的存在相当机密,在这里我必须稍微提一下。X代表未知,X机构的任务,就是调查不为人知的异闻奇事、超自然事件、神秘事件、灵异事件,然后尽力不让普通人知晓。但我好像与X机构有着不解之缘,常常被卷入一些事件中去。梁应物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经常帮助我解决困难。这些在我的手记中也多次提到。
这次虽说不是什么奇异事件,但X机构在国家机关中享有特权,做事可以方便许多,而且他们机构本身就储存有大量我所不知道的资源可以利用,要找一个人的资料只是小菜一碟。相信梁应物会帮我这个忙。
我打电话给梁应物。我们确实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他显得很高兴。我并没有直接向他说明情况,只说聊聊天,见个面,然后约他下午一点到淮海路上的仙踪林茶房碰头。
应该庆幸的是我的直觉作出了正确的判断。由于心情急切,我破天荒地提前半小时就来到仙踪林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壶茶。没过多久,我竟看见梁应物从一辆白色的车子上下来。看起来他是搭别人的便车,然而一瞥间,我看见坐在驾驶座的赫然正是阮修文。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我肯定那一定是阮修文没错。他与梁应物不经意地交谈几句就开走了车子。梁应物也看见我在窗内望着他,于是笑着向我招呼着走了进来。
我正惊疑不定之际,梁应物已经到了面前。梁应物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绝对是个少女杀手型的帅哥,同时也是中年师奶的最爱。我想到上回发生的事,不由暗暗好笑。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是时不时要与超自然事物打交道的X机构的人。
“刚才那是你同事吗?搭便车过来啊,怪不得答应得这么爽快。”我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试探梁应物。
“嗯,是学校的同事,和我不太熟的,正好他也到这附近,我就搭便车了。”梁应物在说话时眼神有些闪烁。我察言观色,他肯定没跟我说实话。梁应物虽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但他还是会公私分明,当然有时候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由此我下了结论,阮修文一定也是X机构的人。从上午文物管理协会的态度也可看出,很有可能连那个领导自己也的确不知道“有关方面”究竟是什么机构。只知道非常重要而且机密。
但是在那一瞬间我转过了许多念头,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向梁应物提志丹苑的事。既然阮修文是X机构的人,就代表X机构直接参与了这件事,我不敢肯定梁应物有没有参与。梁应物本人比较善于物理学方面,但很难说志丹苑考古的本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梁应物又是个很有原则的人,X机构做事的一贯宗旨就是保证绝对机密,就算不参与他也会向我守口如瓶,要是让他知道我正在特别关注志丹苑这件事的话,恐怕他们还会平白对我产生警惕,还有可能试图洗去我的记忆什么的,所以此时贸然提志丹苑的事绝对不是好的选择。我希望有一个健全的人生。
尽管X机构我没有亲自拜访过,但从梁应物身上还算能大致了解一些它的办事方式,我知道它绝对不会让一般人插手他们的事。因为他们的任务也是非常艰巨,起着维护社会安全和维护现有的科学理论体系以及维持整个地球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地域群体的秩序的作用。一旦某些消息走漏了出去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时他们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有什么事情找我?”梁应物笑着问我。
“也没有什么事情,这么久不见了,找你聊天喝茶而已,不行吗?”我也笑着回应,给他倒了一杯茶。
“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我问梁应物。他有时会拿一些过时的他们的研究对象出来当笑话奇谈和我闲聊。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大肆渲染,我也是个经历过奇遇的人,和他同甘共苦过。
“没有什么。”他说道。这不出我所料。我便和他随便聊一些我在报社听到的趣事。
大约谈了一会儿,我觉得时机成熟,装做不经意地问起阮修文,但我决口不提我采访过他,只是问道:“现在你们大学教师的收入很高么?”
“怎么会呢?”他还未察觉,“清贫得很。”
“不是吧,刚才你那同事,也就和你差不多年纪,都已经开上本田了。”
“那……那是人家年轻有为啊。”
“噢!”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我差点忘了,他还可能是你的……那个同事。没错吧?一时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没关系。你算是猜对了吧。”
“真的?那人也是你们机构的啰?”
“哦,”他看来并没有什么警觉,“差不多吧。”
“嘿嘿,一看就知道了,气质上和你很像嘛!”这句却也是实话。第一次见到阮修文我就觉得他很亲切,也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他与梁应物在气质上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不过阮修文在考古方面的知识也算是非常渊博,没有露出任何可疑之处。我继续试探梁应物,“不过他看起来可比你有钱,还有一部好车呢。”
“那当然。”梁应物笑起来,“人家可是大有来头的,我哪比得上啊!”
“哦?”我露出不置信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他姓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姓阮。你可能不知道,阮这个姓可大有来头,非同一般呢。”
“是吗?我只知道水浒里有阮氏三兄弟,呵呵。”我开着玩笑,心里暗惊。
“阮家是中国有记载的几大神秘世家之一。据我所知在古代阮家一直做着与现在我们X机构相同的事情,历代和超自然现象和神秘事件打交道。”
“这么说来,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家族了?”
“这点不可置疑。据说阮家以前一直和外星人打交道,他们的家族史就是中国古人和异事件接触的历史。所以现在阮家的人X机构请都请不到,正所谓家学渊源。”
“可你们机构不是不允许别人参与调查研究的吗?”我问道。
“怎么说呢,这毕竟是有历史背景的。现在阮家每代会派几个人来加入X机构,代表他们对X机构的支持。而我们遇到什么问题时还是需要阮家的帮助,他们的接触资料啊经验啊等等对我们大有帮助。所以姓阮的都顺理成章地成为X机构的重要人员。他们一个个也都很厉害,到底家学渊源,一般人难以企及。可以说X机构也不能少了阮家的支持吧。”梁应物一口气向我说了这么多。
我表面上装得听过就算了的样子,心里明白,既然阮修文这么大有来历,他的到来更说明了志丹苑考古的非同一般。既然已经卷了进去,我就不能袖手旁观,要探个究竟。至少也得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尽管梁应物聪明过人,他也猜不到我的想法。
又和梁应物聊了一会儿,我便和他告别出来。一上的士,我立刻着手拨阮修文的电话,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喂,阮修文先生吗,我是那多,《晨星报》的记者。记得吗?”
“哦,记得记得,什么事?”
“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你可真努力啊!暂时没有。”
“是这样,有关于一些细节的问题,我想再约你做一次采访,不会耽误你太久,你今天有空吗?”
“今天不行了,明天下午吧,怎么样?”
约好了时间,我仿佛看到了答案就在眼前,心情又不由轻松起来。我也不指望他会和盘托出,只要让我明了其中的真相就行。
回到志丹苑,我暂时不去想那些费神的事,打开电脑写了一会儿手记。说实话关于那次“凶心”的经历比我这两天所见所闻要可怕和超现实多了,回味那次经历无疑能使我对现在的问题更加泰然。我自信明天一定可以从阮修文口里套出话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我不假思索地开门,长发飘飘,是苏迎。我这才想起,又是已经七点多了,该不会……
这两天来我对苏迎的看法已经经历了几个变化,所以一看到她,倒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见你房间灯亮着,知道你回来了,所以又来找你聊天,怎么样有空么?”苏迎果然又是来请我去聊天的。
想一想,她一连几天坚持不懈,倒也使我颇为感动。我不太好意思再拒绝她,便答应上楼来到她的房间。
再次聊天苏迎的谈兴依然不减,当然还是时不时地扯到海底人。自从实习生透露她有精神病史后,我越听她讲海底人就越感到不是味道,就好像看见父母偷偷塞礼物到袜子里后的小孩,便不会再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我一边假装听着她的话,一边在心里胡猜着,她究竟是脑中产生了幻觉,还是因为童年阴影,所以喜欢把幻想当成真实的事情?
于是我随意地问她:“你以前进过游泳队吧?”
“是啊。”她感到很诧异,有些不愉快地瞪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的水性这么好令我不得不起了疑心,哼哼。”我笑道。
她的神情立时缓和下来。“你还挺聪明的。但我不是因为进游泳队才游得这么好的。我天生就是这样。游泳不用别人教就会了。”
“是吗?”我想她又要自称海底人了,赶快扯开话题,“你们学校的游泳池满不错的,我去过好几个学校的游泳池,都没有你们上大的干净。”
“干净是干净,就是太小了,游起来没劲,就好像被关在鱼缸里一样。我以前游起来一百米不换气的,无装备潜水也可以潜个二十来米,而且这些都是天生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说完她又期待地看着我。
“不可能。你一定是经过训练之后才有了现在的水准。你又不是什么夏威夷岛上的原住民。”
“那种人?也就不过如此,他们是为了生存而训练的,而我觉得我是有这样的本能。”苏迎有些不快地道。
我实在不想她又把话题带到海底人上去,于是笑道:“对了,刚才你说鱼缸?说起来你家的这个鱼缸很漂亮,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里面的鱼也……”我说到一半,不由停了下来。那个巨大的水族箱中空荡荡的,一条鱼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丛丛水草孤单地飘动着。我想起上次来看时就少了几条,便问:“你这两天没有好好照顾鱼吗?太可惜了,怎么都不见了?”
苏迎看了看鱼缸,耸肩说道:“没有啊。”说着起身走到水族箱旁,用力摇了几下,又在箱侧靠底部的地方拍了几下。原本箱底铺着的厚厚一层细沙中立刻钻出许多条鱼来,慌慌张张地在鱼缸里游来游去。
我看着不禁奇怪,没听过这些海水鱼会有这种习性的,这些明明都是观赏鱼,颜色鲜艳,也不像是喜欢钻进珊瑚底下、沙石缝中觅食的种类。只见水渐渐平稳后,那些鱼竟然又摆着尾巴纷纷钻进了沙子里。我凑过去仔细地观察,发现沙面上有好几处不时地有起伏。似乎是鱼在沙子里移动。远远看来就像空的一样。
我问苏迎道:“这些鱼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变化的?”
苏迎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道:“就这几天。”她对海底人和游泳泡水之外的事情都是这样显得毫无兴趣,我已习惯了。
我以前也养过鱼,对这些鱼的习性我还是略知一二,一番思考之后,我下了判断,这些鱼恐怕也发生了变异。
我的脑中再次闪过猫和蟑螂。这鱼就是第三个变异的生物吧。结合看好莱坞电影的经验,很可能在这个志丹苑小区中存在有什么类似辐射源之类的东西。这让我有些不寒而栗,如果接下来是人的话……真是不堪想象。
第二天中午,我看离和阮修文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些,便先到考古工地转了一圈。这回张强也不在,也许是去吃午饭没有回来,而工地乍看之下几乎一点没动,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挖出来的泥土在一边堆成一个小土丘,一群小孩子正在土丘上跑上跑下十分兴奋。
我笑了笑,我自己小时候也很顽皮,一时间有点怀念童年的感觉,便远远看着他们。只见他们用小树枝小铁锹什么的从土里挖出几条蚯蚓,便欢叫起来。
几个男孩抓起几条蚯蚓,扔到自己身前赶着赛跑。一个小男孩嫌自己的这条蚯蚓行动迟缓,用铁锹狠狠一拍,那条蚯蚓立刻挣扎着迅速弹起来,那小男孩惊喝了一声,残忍地将蚯蚓铲成四段。蚯蚓被分割开当然不会死,一段段都抖动着,这是基本常识。那些小孩子却大呼小叫,引为奇观的围着。
我不禁会心地笑了起来,又朝他们凑近了一些,因为我小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这当然不能说明我从小缺乏爱心,只能说明我好奇心重罢了。然而电光火石间,我盯着地上的两段蚯蚓,脑中犹如天马行空一般闪过一段夸张的推判。
蚯蚓身体柔软,被铁锹拍是拍不死的——骨骼柔软,被卡车轧,从楼上摔下摔不死的猫;
蚯蚓被斩成两段还是不死,两段分别挣扎扭动——前后两段身体能够分开自由活动的蟑螂;
那些蚯蚓被挖出来还在奋力挣扎想要钻回土里——喜欢在沙里钻来钻去,生活在沙里的鱼。
我仅仅是将这三种变异的生物所具有的新特征拿出来放到一起,然而结论却很明显正好与蚯蚓相符合。三种蚯蚓固有的特性正好与三种变异生物一一对应。这不会仅仅是一个巧合。那么,难道猫的软骨、蟑螂的分开不死、海水鱼的钻沙,竟然都是以蚯蚓为蓝本在进行的变异?
我对这个偶然的发现惊异不已。说起来,这样的推论倒也十分合情合理,而且蚯蚓也确实在志丹苑遗址附近出现了。也许我现在去抓出苏迎家水族箱里的一条鱼来,也是拍不死且分开也不会死的。但现在这还是假设,我没有什么证据。就算苏迎家的鱼真的已变成了那样,也不能证明我的结论的正确性。而且即使结论成立,与志丹苑考古的关系也还是不能解释。
不管怎样先去见见阮修文再说。
阮修文依然客气地微笑着,这使我相信他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他应该会和梁应物是同一类的人,智力超群,本领高强。而且他是世家子弟,家学渊源,这点比梁应物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的长相不如梁应物俊美。不知不觉中,我在拿梁应物和阮修文作比较,与梁应物一同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险境后,我清楚地知道梁应物所拥有的应变能力和冷静头脑,所以我真不希望阮修文在这方面的才华在他之上。在知道阮修文是X机构的人后,我开始意识到他的笑容其实是一种伪装。
我从一般的问题开始。阮修文有问必答,没有什么异常。在一些考古方面的问题上,阮修文侃侃而谈,不愧是家学渊源。我知道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进展,决定先开口试探试探他的口风。
“我听小区的居民讲——因为你知道我碰巧也是住那个小区的,他们说这附近这两天大概闹鬼,有好多动物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照我说可以说是变异吧。一些老人吓得要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着注意阮修文的脸上表情。
阮修文丝毫没有露出我所希望看到的什么破绽,而是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说道:“是么?我怎么没听说?”
我索性回答:“是的。就在小区内。好像是些狗啊猫啊之类的。我也是听一些居民说。”
他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这我就不了解了。我只负责考古方面的一些鉴定工作,如果真有这种问题恐怕你应该找其他部门问问看。我觉得多半是一些无聊的传闻罢了,你们记者应该会懂得分辨吧。”
也许他觉得他的反应做得不错,但我认为他如果真的不知情或是这些变异与考古无关,他应该反应更加强烈才对。应该会表现得很有兴趣,他也是X机构的人嘛。显然他对我所指的变异并不意外。这让我肯定了志丹苑考古必然与这些变异有关。
“是吗?正巧我上午有事和考古协会那边联系了一下,可是他们竟然说没有你的名字,呵呵。”我继续试探他道。
“哦,肯定是他们搞错了。那些人做事总是冒失得很。”阮修文显得很平静。
“可他们还说没有派过人来上海,也是搞错了吗?”
阮修文的脸有些涨红了,看来是有些恼怒。他沉声道:“那多先生,你倒是很有专业精神,不过怀疑我的身份好像太多余了。你明天可以再打电话去问,但我奉劝你不用浪费时间,我从来没有骗你什么。”
“没有,没有。”我连忙解释,“我只随便说说的,你别在意。”我生怕他生起气来把气氛闹僵就不好收拾了。
不料阮修文又问道:“你好像工作特别卖力嘛,我到了这里还没有其他记者找过我,才就几天你已经找过我好几趟了。”
“呵呵……我也不是那么卖力的。”我竭力降低阮修文对我的警惕,笑道,“我觉得自由考古学家比较难得,我们都觉得你很了不起,很想多和你聊聊了解一下。一定是耽误了你不少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阮修文听了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家族的子弟也不例外。我决定乘胜追击,要显得我一无所知的样子来让他自我感觉愈加良好些,以此逗引他说更多的话,才有机会让他露出马脚。我灵机一动,想到找一个无稽的话题来转移他的视线。
“我有个朋友是写童话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突发奇想,”我随口胡诌道,“说是要写篇童话,想要虚构一个有关这个遗址与什么海底人的故事,非缠着我要来采访,给他提供真实题材……”我还没说完,没想到的是阮修文听到一半似乎全身震了一下,眼镜都从鼻梁上滑下了一半,神情大变。我意识到我说的海底人出了问题,一时说不下去。
“这个幻想倒是蛮……蛮有意思。”阮修文勉强扶了扶眼镜,“但你身为一个记者,应该记录事实不是吗?为了这种问题来采访,那不是胡闹么?”
“不是,我只是……”
“我对你挺失望的,那多先生。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知道的全对你说了,我还有工作要做,您请回吧。”阮修文说着站起来身来,一脸坚决。
“大家相识一场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记者先生,现实一点,你的职业应该不允许你作各种各样的幻想,那是对社会的不负责任。”临走时阮修文又毫不客气地警告我说。
我没想到他对海底人竟然有这么大反应,这无疑说明海底人与这次考古并非不无关系。这样一来又回到了起点,海底人、猫、蟑螂、遗址。而现在又多了一样:蚯蚓。虽然没有从阮修文口中谈得什么有用的线索,但还是有一定收获。可阮修文恐怕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接近他了。我从宾馆出来细细思索。
晚上回到家里,我重新画了一张线索图表来理清思路。和这次事件的相关线索如下:
猫的变异(软骨)。
蟑螂的变异(不死)。
鱼的变异(钻沙)。
这些变异的假定蓝本——蚯蚓。
海底人的存在。这一点已经从阮修文那里得到了证实。
苏迎是海底人的可能。既然我一开始了解到海底人的消息来源是苏迎而消息得到证实,使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苏迎的问题。她所说的话真假尚未得知,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暂时无法得知是否苏迎与事件有直接关系。
事件的中心:志丹苑元代水关建筑考古。我现在可以相信,整件事因此而起,这一点现在已经毫无疑问。
当然还有披着自由考古这外衣的阮修文,他代表X机构在事件中的作用。肯定我得出的那个可能性相当大的假设:蚯蚓是变异的蓝本。于是用箭头将猫、蟑螂和鱼一一指向蚯蚓,表明变异蓝本。然而考古遗址、海底人等等又似乎毫无联系。这等于是无法了解事件的本质。
至此我可以肯定,这是我至今为止碰到的最最棘手的事件,有着最多看似无关的纷乱线索。我要把他们全都串联起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在束手无策之际,我决定抛开一般正常的思维方式,作大胆的推理。这也是小说中类似福尔摩斯使用的推理方法,先作大胆假设,然后再逐一排除其他可能,所谓的不可能的假设往往到最后却会被证实。
首先三种生物都以蚯蚓为蓝本变异,变异需要能量,也就是需要某种力量的驱使。我假设这股力量来自志丹苑遗址。
然后另一边相似的,在海底人的词条旁边我拉出一条箭头,标上“变异”。那么箭头的另一端可以补上的,就是——人。
海底人以人为蓝本变异。简单地说就是海底人变为人。同样地,提供能量的就是志丹苑遗址。我记得苏迎曾说过志丹苑是海底人变成人的地方,这与我现在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我的结论整理后就得出了:猫、蟑螂和鱼向蚯蚓变异,与海底人变成人一样,都是因为志丹苑遗址的某种力量。这三种生物可能只是某种副作用,关键在于志丹苑遗址使用同种力量可以使海底人变成人类。
这显然是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假设,并且将所有线索模糊地联系在一起。但是要证实这种说法或是推翻它,需要两个人的帮助。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一是阮修文,我目前还不知道X机构对这次考古事件的研究到了何种程度,但我相信他们应该会有一个大致的概念;二是苏迎,竟然会这么巧合地,她的海底人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使我对她先前所声称的她的秘密产生了兴趣。不过直接找阮修文求证现在已是不太可能,就只剩下苏迎了。
现在再来看,我又觉得苏迎的精神病史显得十分神秘。究竟是不是某种原因使得她被误认为精神病呢?苏迎显然不了解整个事件的真相,但她可能与此事件有点关系。她好像还有一些东西瞒着我,是关于她自己和所谓的海底人。而阮修文恐怕已经掌握了其中关键,但还不至于能够彻底解释整个事件。我认为他没有必要每天到工地去演戏,他昨天的那种不安的表情不会是故意装给所有人看的。
我忽然想,阮修文一定不知道苏迎的存在,把苏迎交给阮修文作为真相的交换条件如何?但这样做有点出卖苏迎的性质,而且阮修文也未必答应,再说苏迎究竟身份如何还未得证实,还是作罢。
想到这里抬表一看又是八点了,苏迎在前两天这时候早就来找我了。我想今天不如我主动上楼找她。或许她会说些什么。今天我可是有目的有意图……然而这时候手机响了,是苏迎。
“喂,那多?我今天有事要住学校,真可惜不能和你聊天了,真是对不起啊。”
“哦,不要紧。明天再聊好了。”我暗叹真是倒霉,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了这种事竟然还专门打电话来致歉,好像显得有点多余,作为女生来讲,莫非……我再次怀疑起来,不过如果真的如我所想她对我落花有意的话我应该会很容易套出她的话来。必要时,我可以牺牲色相,如果有的话。
事情至此已经颇为明了,虽然还未得出什么结论,但能做的事情只剩下一件,就是明天和苏迎好好聊聊。抱着乐观的心态,我早早便上床睡了。
一清早,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我迷迷糊糊地接过:“喂?”
“那多!”还是苏迎,而且语气好像很激动。
“怎么了?”我打起精神问道。
“我同学又出事了!而且这次又是怪事!你快过来看看!”
“什么事,慢慢地说,说清楚!”我立刻睡意全消,一边说一边迅速穿衣起床。
“今天早上我同学莫名其妙地在学校里迷路了,明明和我们走在一起的,一下子就走丢了,半小时后她回来,吓得要死,说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趴在一口井上,要不是井上有盖子她就摔下去了。而且……而且昨天还有一个同学也是这样,真的好恐怖!”她嘴里说着恐怖,话里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好,我马上就过来!”我急急忙忙便出了门。
苏迎就站在上大门口等我。然后她领着我说去那口井看看。她的同学经受不住打击在寝室休息,苏迎问清了地方便带我赶去井边。
走了一段路,我们走进一条弄堂,弄堂里的房子都已经相当老旧。我心下盘算刚才走的路,这里应该离志丹苑不太远,有好些是我刚才来时经过的回头路。我四下张望果然见志丹苑的建筑就在不远处,就隔着一排老房子。
弄堂的尽头便是那口神秘的井。
仔细来看那口井,是一口古旧的水井,上面盖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盖,还上了锁。明显地,这是一口废弃已久的水井。我仔细端详,上面没有什么奇怪的花纹,甚至没有被人新近砸弄过的痕迹,一点异样也看不出。
我慢慢走近那口井,什么感觉也没有。我试着伸手触摸,只摸下铁锈而已。
“你的同学怎么说?”我问苏迎道。
“她只是说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迷了魂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趴在那口井上,其他什么也没有。”
“人有感觉什么变化吗?”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吓得要死。”
这样我也束手无策。看苏迎一脸期待,我也不禁有点不好意思,每次她兴冲冲地把我叫来我都一点忙都帮不上。这也没办法,我又不是X机构的人。
我无奈地对苏迎说:“还是等找到什么工具把井盖掀开来看看好了,现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好啊!”苏迎兴奋地说道,“到时要叫我哦!”
和苏迎分手,她便回上大准备去上课。我走到路边打算叫车直接去报社。
迎面一辆的士驶来,我扬起手,突然脑子却一片迷糊,一瞬间好像如坠云雾,接着猛然惊醒,却赫然发现自己趴在那口井上,衣服上沾满了铁锈。再一看表,竟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之久,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我竭力回忆,脑中只是一片空白。这太可怕了。好像是眨了一下眼的时间,我竟然昏迷了半小时之久。我自认为我的意志力相当坚韧,虽然平时懒点,但关键时刻不会这么轻易被迷倒。刚才我好像是突然进入被催眠的迷魂状态一般,我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即使是……我想到了一个人。
说道这种迷魂、催眠、幻觉方面的技术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比她更权威的了。我决定找她帮忙。连我所了解的X机构比起她来也是远远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