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进旁边的草丛,循着手电光看去。

 有个男人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赶,不过逆光看不到脸,但他腰间挂着铜钹,是柴叔?

 身后有杂草在挠我背,痒痒的,我忍不住扭了扭肩膀试图用衣服蹭皮肤止痒。

 结果我就这么轻轻一动弹,手电光便准确无误地射了过来。我吓得屏住呼吸,直接趴到了地上。

 窸窣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每走近一步,我的心脏都紧张到离喉咙口越近。

 男人站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停住,二话不说就抬手往我头顶拍。我赶紧伸手挡,结果像是有一座五指山往下压,我脑子一沉,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时间好像一下子变慢了。

 “是你?三更半夜怎么跑这来了?”柴叔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把树枝往胳肢窝里一夹,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的脑子到现在还晕晕沉沉的,就像有蛇蟒缠身,闷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柴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鼻烟壶给我嗅了下,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我连打了两个喷嚏,刚才那种压抑感瞬间消失。

 后面的杂草又在挠我背了,我想回头看看,柴叔却突然朝我挤了下眼。

 我猛地一哆嗦,突然意识到挠我背的不是草!

 “大侄女,走,跟我回家。”柴叔朝我身后瞟了两眼,扯住我手臂就往来的路上走。柴叔长得周正,国字脸,五官柔和,天生老实相,一看这张脸就觉得他值得信赖。

 我刚跨出两步便发现,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特别重,衣服后摆也被绊住了。

 可不走不行,四更天是一点到三点,我要是误了时辰没去抽老槐树,可能真的要丧命。所以我紧紧咬着牙往前走,身后就跟拖了一辆大卡车似的,抬了腿也走不动。

 柴叔见状又抽出树枝往我头上拍,第一下,我感觉个子被拍矮一截,第二下,眼前一阵恍惚有点晕,第三下,身子蓦地一轻差点灵魂出窍。

 “屏住呼吸,跟我走。”柴叔叮嘱完这句,拉着我就往来时路上跑。

 身后有风呼呼地刮来,那感觉就像有千万支利箭在追我,脚下稍微一慢就会被万箭穿心。

 我们一口气跑了两百多米远,柴叔这才停下来喘气“丫头,你半夜跑那里去做什么?不知道那片树林邪性啊!”我头发都被汗湿了,僵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危险似乎已经远去。

 我这才长吁一口气“叔,刚才什么东西在拉我?”

 柴叔摇摇头“我看不见,不过刚才一接近你,我的铜钹就有反应了。你身后那片草,只有你后面那块被压倒了,想是有邪性的东西在缠你,你当时要是回头,可能会被缠住不放。”

 我后怕不已,心想着还没进树林就出事,很不妙。

 村里的鸡鸣犬吠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我看已经两点半了,顿时心急如焚地想折回去。

 可我没桃木,慌得六神无主时,突然瞟到柴叔就在胳肢窝离的树枝,忙道“叔,这是什么树枝?桃树枝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一般的桃树枝,怎么?”

 “能不能借给我用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得尽快了,万一进了树林再遇上怪事,三点之前我肯定找不到槐树。

 柴叔看我一直回头看树林,忙问我是不是要进去。

 看我点头,他的脸色变凝重了“树林今晚不太平,我正好也要进去找老鬼,我们一起吧。这树枝我可以借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要用来做什么。”

 我不敢全盘托出,只好跟他说了床底的木盒子“我妈说有人想害我性命,让我用桃木抽老槐树九九十一下。”

 我下意识地保留了关于九渊的一切,柴叔混进音队伍显然是别有目的。他之前怎么会被钉进棺材的?深更半夜来树林又是为了什么?在弄清楚之前,我不能傻到什么都说出来。

 “九九十一下…”他低头沉吟,盯着树枝看了两眼,显得很为难“丫头,我们先进树林,边走边说。”

 刚才跑得急没察觉到,现在一走路整个人居然轻飘飘的,脚底下像是踩着棉花,软软的特别虚幻。

 柴叔又低头看他的树枝“撑得住吗?我这不是一般的桃树枝,你刚才挨了三下,魂魄可能有点不稳。”

 撑不住也得撑,我点点头,赶紧央这他快点去找老槐树。

 “叔,你说的老鬼是谁啊?”

 他听我这么问,眸色蓦地一沉,冷冷的月光下竟然泛出幽深的寒光来“你们村的鸡狗叫得很不正常,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猛打了个寒噤,脱口道“因为老鬼?”

 “嗯,郭常发就是老鬼,确切地说,你现在见到的郭常发并不是真的郭常发。”

 我的脑子有那么一瞬是无法思考的,轻飘飘的身子好像随时都会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走回了小树林。

 柴叔十分郑重地把桃树枝递给了我“老槐树是老鬼的窝,他到时候肯定会现身,我会对付他。你只要集中精力抽老槐树就好,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停。”

 他的叮嘱跟九渊的一样,搅得我心头乱糟糟的,还没进去就已经先行产生了怯意。

 树林里阴嗖嗖的,今天正好满月,冷色调的月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射进来,映出一片斑驳的怪影。夜风一吹,那些淡影便开始在余光中妖冶地张牙舞爪,让我产生一种群魔乱舞的错觉。

 两点四十三分,我们找到了老槐树,彼时树身上的嘴形树洞正在往外溢液体,柴叔用手电光一照,里面竟然露出半只手掌!

 我吓得赶紧往后撤开两步,额角直冒冷汗。

 这棵树居然吃人!

 柴叔神色大变,猛拍大腿直叫糟糕“不好!天时地利人和,哎…这下难对付了!”

 “叔,怎么了?”那只还没吞完的手看得我头皮发麻,如果我猜得这错,被老槐树吞噬的应该是王孟。

 明天警察会不会找上我?我要说王孟被一棵老槐树吞了,谁会信?

 柴叔脸色铁青,催我赶紧开始抽槐树“千万不要停,在心里默数,不能多也不能少,记住了吗?快点开始!”

 我抽第一下时,整个人都在抖,本就发软的腿脚竟然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抽到第五下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老槐树旁边突然出现了幻影,就像高度近视看到的物体有很多重影一样,以至于我接下来的两下差点抽了个空。

 就在我抽到第二十下时,树皮里突然渗出鲜血来!刺鼻的腥臭味直接往我鼻子里钻,而且鲜血越来越多,顺着树干急剧地往下流。

 我吓得手艺抖,差点把树枝弄掉了。

 “丫头,不要停!继续!”柴叔的声音飘渺传来,忽远忽近听得特别不真切。

 我回过神来,赶紧继续抽打树干。

 越打到后面,我的手臂就越酸,身体也越来越沉,好像每多打一次,身上就会压一块石头,累得我喘不过气来。

 “住手,停下!”婆婆突然出现在我左手边,惊恐地冲着我凄厉地哀嚎着。她的手指甲竟然在一秒间长长了三厘米!

 我心里“咯噔”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像雨水似的直往下流。

 强忍住逃跑的冲动不再去看婆婆,可她却舞着利爪朝我扑来,两只手像空气似的直接从我身体里穿过去,我顿时感觉胸口疼得刺骨!

 “七十,七十九,啊…”我咬着牙继续抽槐树,可公公的脑袋突然从树干里长了出来!

 我吓得往后连退两步,断了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