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阴骨棺里睡了很长的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突然有种脑子里有东西要呼之欲出的感觉。

 就在这时,我猛然记起小时候有一次偷看我妈扶乩的情形。

 当时她正吟唱着扶乩曲,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我突然看到一个半透明的黄鼠狼正龇牙咧嘴地往她鼻子里钻。

 当时我吓坏了,推开门就跑进去喊她。

 我以为那黄鼠狼想害我妈,后来才知道那是我妈扶乩请去的仙家。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仙家突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比它的小脑袋都要大,然后就这样嚎叫着逃走了。

 我妈当时没法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再请到别的仙家,只好找了由头把人打发走了。

 那天我挨了一顿打。

 我不记得岁以前的事情,所以眼下突然想起这件事,让我狠狠地愣了一会儿神。

 小孩子一般三四岁就开始记事了,所以我岁之前的记忆空白是不正常的。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所以以前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想起老鬼说的“居然是你”隐约感觉他这句话可能跟我岁之前的事情有牵扯。

 郭沐霖打开阴骨棺时,我木然地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点陌生。

 “青竹?”他皱着眉头,犹豫着伸手在我眼前轻轻一晃“感觉怎么样?你的魂魄已经归位。”

 他说着就把我拉出了阴骨棺,我的影子确实已经恢复。

 不过,低头那一瞬,我突然发现有条混沌的红光在我影子里游动,等眨眼再看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惊得呼吸开始急促。

 郭沐霖看我情形不对,居然很贴心地把我扶到一边坐下“曲诃之前喂了你两颗灵元,现在又把魂魄补全,只怕你体内阴气太重一时间不习惯。”

 “呵呵,那你还不带你的好老婆去睡觉,吸点精气出来平衡平衡可是双赢的事。去吧,我来拆这口阴骨棺。”曲诃笑眯眯地出现在郭沐霖身后,伸手就推了他一把。

 郭沐霖挑眼一笑,竟然真的拉住我胳膊就往房里走。

 我脑子有点晕乎,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衣服已经被他剥了个干净。

 满头银丝倾泻而来时,我眼前一花,忽然透过他的桃花眼看到了另外一双眼,深如寒潭、锐似饥鹰,瞳仁中浮动着点点焦躁的戾气。

 一个激灵吓得我浑身一颤,九渊就在这时攻破了城池长驱直入。

 我不在状态,身上冰冰凉的感受不到半点温情。

 他这次突然有了耐心,试图把我送到云端翱翔,可我的身体却像死尸似的没有任何感觉,无论他怎么撩拨,我都到达不了他试图让我到达的目的地。

 他折腾了两次,自己爽了,可我却全程没吭声,只死死咬着下嘴唇忍住那份疼痛。

 完事后,他才有点泄气,颓然地趴在我身上在我耳边婆娑“你怎么回事?睡一觉睡傻了吗?我等了你一天一夜,怎么魂魄齐全了倒像是个哑巴?”

 奇怪,他说我傻说我哑巴,我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起。

 放在之前,我应该会跳脚生气的。

 我茫然地看着他,发现他眼底居然有一缕紧张在鼓动,但转瞬就消失了。

 我张张嘴,声音有些沙哑“你的灵元,取回去了吗?”

 他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整个压在我身上,闷声闷气地喃道“还没有,小竹子,你知不知道夫妻生活不和谐会出问题的?你看曲诃那张便秘脸。知道我为什么跟他交好吗?我爹妈也是那方面不和谐,经常吵架,所以我爹成天到晚在外面撩女人。”

 我脑仁一疼,脱口道“你又骗我?”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仰头四十五度角装忧郁。

 他突然撑起上半身冷眼瞪我,脸色跟黄梅季的天气似的,说变就变“嫁给我的时候居然不是处,你可真行啊。你当时到底塞什么了,我那里到现在还…”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气得脸红脖子粗地低头就攫住我的嘴巴开始亲吻,还带着惩罚性质地噬咬。

 惹得我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开始回应…

 第二天出发时,半庙村居然静悄悄的变成了一个死村。

 曲诃附在了花蛇身上,花蛇到现在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吐蛇信子都无精打采的。

 曲诃可能是看过柴叔怎么毁的阴骨棺,他把跟我对应的阴骨棺拆解后,从每根骨头里抽出一根细小的红针,撞在一个小瓶子里让我戴在了脖子上,说那些是我身上还未回归的灵元,戴在身上迟早会慢慢吸收的。

 九渊要去一个叫金流镇的地方,是曲诃帮他查到的地名,他的肉身可能就在那个地方。

 其实他的肉身跟魂魄分离了这么久,按理他已经没办法以人的形式再活下去。

 离开半庙村的时候,我三步一回头地看了很久。

 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子,下次再回来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爸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只能想法子从九渊嘴里打听他们的消息,见机行事了。

 我从没听说过金流镇这个地方,不过离半庙村十几公里倒是有一座金流山。

 出发之前我把爸妈床板下那个暗格里的东西都撞进了包里,如果那块血玉有古怪,说不定其他东西也都有什么讲究。暗格最下面用红布包了一本书,是纯手工记录的扶乩录,里面记录着我们青家老祖宗的各种扶乩心得。

 我想爸妈是希望我能仔细学习这本书里面的内容,不求多厉害,但求能做到扶乩请仙防身。

 扶乩是属于道教的一种占卜方法,有的地方也叫请仙、扶鸾、卜紫姑等。据说紫姑是扶乩一派里最受尊敬的神灵,最早的扶乩一派最大的光荣莫过于能请到紫姑仙。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看看足矣,当不得真。

 很多人都以为我们青家的扶乩是造假骗钱,其实不然。

 我曾亲眼见过我妈为一家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扶乩,我敢保证我爸妈对那家人压根不了解,根本谈不来提前打探他们的消息。

 那年我才十岁,那家人看穿着就非富即贵,他们也是多方打听才找到了我妈。

 他们有个亲人去世,想让我妈扶乩帮忙跟那位亲人见最后一面。

 其实这种情况很难办,扶乩请到的一般都是动物仙,不是说想请谁就能请到谁。

 不过因为那家人给的钱多,我妈只能答应帮忙试试,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把那人的骨灰随身带了过去。

 我妈当时居然真的利用那盒骨灰把那位鬼仙家请到了身上,当时那家人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在旁边打扰,但我妈坚持要让我记录文字,他们又看我还是个孩子,僵持了个把小时后才同意。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坚持让我在旁边看着,是有原因的。

 那家人根本没有跟鬼仙家倾诉相思之苦,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仙家上了我妈的身后,突然瞪大了眼,借着我妈的嘴把在场人的名字一一报了出来。仙家的眼睛里带着很深的恨意,报完名字后,我妈嘴里又念出一连串类似甲子年丙申月之类的字。

 仙家的亲人听完后脸色全部白了,我看到他们眼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不在阴阳不在合,混乱乾坤木虎身?”郭沐霖看我坐在车上一直看书,无聊地伸长脖子过来看。

 他肯定没发现,我的手在抖,而且抖得很厉害。

 我刚才回想的那件事,居然就记录在这本笔记里!字迹略显青涩,歪歪扭扭明显是出自小孩子的手臂,可语言却晦涩难懂,我看得很费力。

 最骇人的是,笔记里每一篇都会标注记录者的名字,而这一篇,记录者一栏赫然写着青竹。

 我发誓我从不记得自己在这本笔记上写过这种东西,难道是我岁之前发生的吗?

 还有一件事让我很纳闷,九渊突然又没办法听到我的心思了。似乎从我影子归位之后,他便没办法再听到我在心里腹诽的任何言语。

 “这是透天玄机里的话,你看这种东西做什么,就你那智商,能看得懂?”郭沐霖瞥着我,鄙夷地撇撇了嘴。

 我不想跟他讨论这本书,有的事情我暂时不能和盘托出。

 爸妈当初留的那张字条肯定有言外之意,他们让我别让九渊看到那块血玉,这一点我没能做到,但暗格里的其他东西,我得自己琢磨。

 我不知道怎么跟人形容现在的自己,阴骨棺中那一眠,让我整颗心平静了不少,我突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了。

 我淡定地朝他扯了个笑,合上笔记,开始跟他闲聊“你觉得老鬼真的死了吗?半庙村里的人突然走了那么多,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邪门的事。我感觉老鬼可能半夜吸了很多人的精气,所以他们才会感觉头晕。半庙村这么多年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大乱子,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只好跑出去避避风头。”

 郭沐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两眼,缓缓收起方才的玩世不恭样,淡淡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但他死不死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煞气?你既然是人,怎么会天生带煞?”

 煞气乃极为强盛的阴气,而人则生于阳世间。阴阳本就相生相克,他身上如果带着煞气,按理是活不到成年的。但看他现在的年岁,少说也活了二十五年的样子。

 郭沐霖轻轻一笑,又摆出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这些你不用操心。”

 他这是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可有的事情我必须弄清楚,比如郭沐霖“你什么时候把我老公还回来,不管怎么说,我嫁的是郭沐霖。他现在是郭家最后一根独苗,你能不能放过他一条命?”

 郭沐霖的身体本来就病怏怏的,他再这么附下去,只怕一离开郭沐霖的身体,他就要去见阎王。

 我不是怜惜郭家,只是怜惜跟他的这场夫妻情分。

 就在我等着他的回答时,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我急忙往前一看,好好的马路上,居然挺尸似的躺了一大片人,全都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