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面几乎是突然之间涌进了我的脑海之中,让我对这件从来都不曾有印象的事突然之间就有了记忆。但这个记忆却是模糊的,我只记得我曾经见过这样一张面容,与宁桓最后时刻的模样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但除了这一张面庞,其他的部分却都是没有任何记忆的,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可是我清楚地明白,在这之前,我是根本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尸体的。
四叔见我到了这里突然就不说话了,于是疑惑地看着我:“小远,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那张脸变得逐渐模糊,好像刚刚想起来的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画面一样,我喃喃地开口说:“我以前好像见过同样的一具尸体。”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这话才刚说出口,四叔就“噌”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看着我,脸上带着惊骇的神情问我:“小远,你说什么?”
我不想四叔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同样疑惑地望着他,然后试探着问:“四叔,你也见过?”
四叔缓缓地点点头头,然后重新坐下来,但是他的脸色很难看,他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总之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然后才开口说道:“我们周家的确是出过这样的事的,当时你也看见了,我们本以为当时你还小不可能记得住,想不到你竟然想起来了。”
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于是问四叔:“那我当时是多大了?”
四叔说:“还不到两岁。”
还不到两岁,那现在的确是不大可能记住那时候的事,这个影像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竟然被我鬼使神差地想起来了。
我问:“两岁的时候我见到尸体也不害怕吗?”
四叔说:“当然怕,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把你吓成那样,我想你现在多半根本想不起来,因为这件事,直到你十岁之前你的记性都不好,许多事情不出半个月就会忘记,直到后来你爷爷给你请来了一个师傅,为你求了一枚摸金符之后才渐渐好转。所以你自己也能感觉到,许多童年时候,特别是十岁之前的事,你能记起来的很少,几乎大多数都已经忘记了。”
我想想小时候的事,果真除了十岁之后的事,再往前的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而且就像时间上有一个断层一样,原来竟是我小时候被这样的腐尸给吓到过的缘故。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突然之间能够想起两岁时候见到的这一张模糊的腐尸脸,完全是因为被吓得太过,以至于这张脸深深地,如同一个烙印一样印在了脑海当中。
四叔接着说:“你当时可把你大家给吓坏了,我们喊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整整折腾了一天都是这样,送到医院里也丝毫没有起色。最后在医院到了凌晨两点,你突然就大哭大闹了起来,一直哭闹了大半夜,再后来除了记忆上会有一些问题之外,整个人基本上都没事了,所以从那之后你才一直和你爷爷住在一起。
说来也奇怪,你大哭大闹的时候谁都哄不住,唯独你爷爷一抱你你就不哭了,后来回到家也是这样,连你父亲都哄不住,最后也只得让你和你爷爷住在一起,一直就到了你爷爷去世。”
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整个家族里都瞒着我也是为我好,我于是又问四叔:“那具腐尸是怎么出现在周家的?”
可是当我问道这个问题的时候四叔就不说话了,他拿出一支烟点燃了猛吸了几口,马上一根烟就已经见底,最后他沉着声音说:“我们也不知道。”
四叔的这个样子让我无从分辨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但是他的模样看上去很颓唐,像是提起了什么伤心事一样,见四叔这样,我于是便不敢再问下去了,生怕扯出什么让四叔崩溃的隐秘来。
然后我听到四叔说:“那天本来是我带着你在院子里玩,可因为我一时贪坐没看住你,谁知道你跑到内墙里的院子里去了,而且才进去就看见了那具腐尸朝你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别说当时你才两岁,就算一个成年人见到这场景估计也被吓晕死过去。所以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如果当时我看紧你一些,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我害了整个周家!”
我从来不知道四叔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在责怪自己,于是我坐到他旁边安慰他说:“四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不用自责,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四叔说:“如果你当时出什么事,那么整个周家就是真完了,幸好你福大命大挺了过来,现在你可知道我的心情,你父亲去世,你一个人跟着我在洛阳,我生怕再发生与当年一样的事,你再有个什么闪失,我如何对得起你父亲和爷爷。”
我望着四叔,四叔是真害怕,而且我已经听出了他的画外音,他是在以这样委婉的方式劝我留在洛阳,不要去日喀则。
可是日喀则我一定要去,但是看到四叔这样子我的确很不忍,因为父亲不在了之后,四叔一直都是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的。
我只能说:“四叔,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的。”
四叔看着我,良久都没说话,他早已经知道我的决心,只是还是想尽最后的力让我留下来而已,虽然他也知道毫无效果。
于是四叔问我:“你准备和什么人去,要不我带上几个能干的伙计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始终不放心。”
四叔竟然要舍下这边的盘口给你我去西藏!四叔这边的盘口我心知肚明,只有四叔压得下来这个场子,四叔一走这边肯定乱成一锅粥,虽然上面有明老压着,但这样的小事,只怕明老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不理。
更何况,我不想让四叔去趟这趟浑水。
我说:“我打算让疯子和我一起去,疯子做事老道,有他的话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四叔对疯子似乎也很了解,我看到他点头说:“疯子这人是很不错,只是就是有些来历不明。”
我知道四叔的担心,于是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四叔点头说:“那你自己打算吧,只是有一点我一定要提醒你,你去西藏哪里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能去羊八井,这你一定要记住。”
我问:“为什么不能去那里?”
四叔说:“这是你爷爷的遗言,究竟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他老人家既然不让我们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既然这样的话,爷爷已经将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里,四叔也一定是不知道了。于是我就只好作罢,然后四叔继续说:“既然你要让疯子和你一起去,我替你向明老说一声,你还没和疯子说吧?”
我摇摇头:“还没找到何时的时机。”
于是四叔站起来:“我这就去给明老打电话。”
我的事四叔历来都很上心,所以他替我包办这一切我也没有反对,有时候如果不让他做这些,反倒让他觉得难受。
四叔去卧室里打电话,我将放在影碟机历的光盘取出来,既然不能用了,那先保管着,看看里面的内容是否已经完全丢失了,兴许拿到一些维修中心还可以将数据修复起来。
而且今天出了晓峰和宁桓的事,我也打算尽快往日喀则去,而且十三与我说过,我必须找到布多这个人,不单单是十三,就连晓峰都是冲着布多去的。布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重要,而且是十三与薛留给我的唯一一条可寻的线索。
四叔打电话打了很久,我不知道他和明老说了些什么,等他出来的时候,他说他已经与明老联系好了,让疯子和我一起去,但是只有我和疯子四叔始终不放心,他说要不他再挑一个得力的伙计和我们一道去,但被我拒绝了,我觉得有我和疯子两个人已经足够了。
四叔劝不下只能选择妥协,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我注意安全,特别是反覆地提到了不能去羊八井,我都耐心地听着,因为四叔是真关心我,我都知道。
后来晚上的时候我看了晓峰写的日记,虽然那一篇关于去西藏的日记是有人仿照着他的笔迹写的,可是之前的这些只字片语的确都是他自己的笔迹,只是前面的这些内容都是一些零碎的内容,毫无价值,不过我倒是发现在这本日记本中频频出现一个词语——那个人。
我一直不清楚,晓峰日记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觉得只是突然之间,晓峰就成了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团,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单调到不能再单调的人,却不想到了关键时候,竟然能够掀起这么大的波浪,而且我现在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找到他将前因后果都问个明明白白。
我总觉得晓峰不会是做这些事的人,在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对晓峰是绝对的信任,虽然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这样无条件地信任他,但我的心里的确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
毕竟我一直都当他是兄弟,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