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认识他?”我试探着问。
他却不再说话了,我只感到身边一片安静,这个人就像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而长久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再听见他的声音,所以我朝身后转过去,却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但我还是谨慎地喊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说完之后我耐心地等待着回应,可是又是几分钟过去,依旧丝毫声音也无,正在我不耐烦的时候,倒是在远处响起了一个声响。
这个声音就像是石子被踢到的声音,我只听到石子骨碌碌地朝我滚过来,也就是说,这个人正朝我走过来。
我皱起了眉头,他什么时候去到了离我这么远的地方而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我侧耳细听,只听见有一个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正朝我过来。
我于是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这个人脾气怪异,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像这样的人,一般最不喜欢被刨根问底。
可当这个人走近我的时候,我却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这股不对劲来的很奇妙,明明我什么也没看见,可就是觉得这人似乎并不是刚刚挟持我的那个人。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果真不是他,而是蒋。
他说:“谢谢你,何远。”
我大致能够猜到他为什么谢我,但我需要知道真相,我回答蒋说:“没什么,我只是自保而已。”
蒋说:“但你还是帮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笑起来,半开玩笑地和他说道:“如果你觉得欠我人情的话,就告诉我关于这个人的事,他为什么找你?”
蒋说:“你想知道?”
我说:“不想知道问你干什么,你别和我遮遮掩掩的,这个人不但认识你还认识薛是不是?”
蒋说:“我只说我对他的了解,关于薛的部分,你自己去问他。”
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冷,似乎是提起了什么极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一样,我自知触碰到了蒋的雷区,于是便不再追问,同时心里不禁在感叹他们这几个人的关系真是微妙,似乎谁和谁都是既敌对又是搭档的关系,可我看出来的更重要的一个共同点是,他们无论是谁对薛似乎都忌讳三分,谁听到薛似乎都不想和他沾上任何的关系。
而他们分明是同样的人,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吗?
我于是回答蒋说:“那我洗耳恭听。”
蒋说:“他和历是搭档,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俩合伙想扳倒我,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中了我的离间计,两个人由搭档反目成了仇人,后来得知真相的时候已经无事于补,所以他们俩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都想找到我找我算账,但是找到我又如何,在玄鸟墓你也看见了,历那有勇无谋的蛮夫只是个不长脑的废物,要和我斗,他差得还远。”
蒋只短短的几句话却听得我暗暗心惊,特别是那句两个人合起来想要扳倒他却中了他的离间计更是让人胆寒,果真如薛和历所说,蒋心机深沉,基本上杀人都是手不刃血,往往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这也许也是为什么薛要对他敬而远之的一个原因吧。
即便薛比他强,但是这样的对手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与其硬碰硬,不如井水不犯河水,很显然薛就是这样,只可惜历和刚刚的那人不懂。
但是为了知道更多,我插口道:“但是刚刚那个人却比历精明许多,所以面对他的时候,你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不敢和他正面相碰。”
我听到蒋微微变了语气,他说:“你已经发现了?”
我说:“我没发现,只是从你的话里推断出来的,你一直都在暗处看着我们是不是,我们刚刚的谈话你都听见了吧?”
蒋说:“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我说:“你不可能没听见。”
蒋很聪明,他说:“对于我不利的话语我会选择不去听,并不是每一件事我都需要知道,我只需要知道自己该知道的就行了,至于刚刚你们谈了些什么,我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
起初我觉得蒋的话里有狡辩的味道,可是细细一回味,他这话是话里有话,我似乎听出了他这是在委婉地劝我不要再追问这件事,又似乎在暗示我一些什么,但这句话所蕴含的寓意太过于丰富,暂时我只能想到一些皮毛的东西,深处的,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说:“可你刚刚就在我们附近,你在观察我们。”
蒋说:“老实说,我的确是观察了一阵你。”
我问:“为什么观察我?”
蒋却没再说话,等他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话题,之前的话题则被他强行地跳过去了,他说:“那个人还会回来,我不能久留,更何况,我还得找到十三。”
经蒋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十三还生死未卜,也不知道他从上面摔下来之后已经怎么样了。
然后蒋突然凑到我耳边,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和我说道:“过会儿见到他你只需要和他说‘历已经被薛关在了黄金墙后面’,他自然就不敢再为难你,他对这里的地形虽然不像我这么熟悉,但是却也了如指掌,你会需要他的帮助的,至于你要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帮你,我想这点应该难不倒你,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薛是你和他谈条件的砝码。”
说完蒋的身子就从我耳边撤开,而且我感到了他正要离开,我于是开口问:“你要去哪里,你的意思是接下来我就只能靠他带我进去里面了?”
我却只听到蒋说了一句:“你不需要任何人带,他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帮手而已,何远,你开始让我刮目相看了。”
蒋的声音越来越远,说到后面这一句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不了解蒋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觉得他说的要去找十三只不过是他要离开的一个借口而已。
他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去做,就比如之前的悄无声息地给木棺里疯子的尸体盖上了一个印章。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在我完全顾不上这些事的时候出现,等我有机会想起这些事要问他的时候,他就迅速离开,让我对这些猜测无从下手,虽然怀疑他,但是又不能完全相信这些就是他做的。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我想了许多,关于蒋,也关于刚刚他说的这些话,蒋是一个非常难猜的人,所以我觉得我看到的永远只是他的一个表象,而根本看不到他的内里究竟有什么,就更别提他的心里会在想些什么了。
正在我想得入神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他来过!”
果真如蒋所说,他又回来了,那么刚刚我可不可以看作是他短暂的逃离,不知道在逃离的路上他又经过了什么思想上的挣扎,又让他回来了,但是有一点应该和蒋说的是一样的,他憎恨蒋,这是他回来的动力。
我突然觉得蒋让我转告给他的那一句话,并不是单单为我着想,现在我才猛然明白过来,既然薛将历关在了黄金墙之后,那么蒋的潜台词不就是在说薛和他是一路的,这人又如此惧怕薛,单单是一个蒋已经让他捉襟见肘,再加上薛,那么这岂不是蒋在间接地告诉他要他放弃。
而我无疑就成了蒋带话的工具,在无形之中已经成为了他的利用对象。
但是这句话我却不得不说,因为如果不说,我无法震慑住他,最起码目前无法震慑住,因为他比我强太多了,就像蒋说的,我能和他谈条件的唯一砝码只有薛。
所以这正是我矛盾的地方,一方面我并不想被蒋所利用,但是另一方面,却不得不按着他说的去做。这就是蒋的厉害之处,他并没有强迫你,但是你却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一枚棋子,按照他说的去做。
想到这里,我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可是这股怒火却无从发泄,只能在心底熊熊燃烧,这股愤怒无疑就是来自于自己无法自主自己行动的一种无奈。
在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蒋是不需要有同伴的,任何人对于他只有被利用的价值,而我以为我们可以。
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最后我深吸一口气,挣扎良久,还是心甘情愿地做了蒋的棋子,我说:“他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如果你在的话或许可以亲口听到他对你说。”
我听到他似乎是咬牙的声音,可以看出他对蒋是有多么的憎恨,甚至就连我现在都对蒋有那么一丝憎恨起来,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问:“是什么话?”
我觉得我就像一个傀儡一样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蒋的话:“他让我告诉你,历已经被薛关在了黄金墙后面。”
“啊?!”我听到他的一声惊呼,然后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急切地问我:“他真是这么说的?”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慌乱和恐惧,这让我开始后悔替蒋说出了这句话来,但事已至此,我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说下去:“是的,那个墓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就在龙潭北沟,我亲眼看见他和薛进去,却只有薛一个人出来,而且薛也告诉我,历永远都不可能出来了。”
而这个消息对于这个人来说似乎打击不小,我只听他始终重复着一句话:“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