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张虎城,刚看见黑色的木牛影子一晃就消失踪影了,还以为是其心虚胆怯,见我们人多势众就逃之夭夭了,不由心中一喜。但随即眼前喷溅开的朵朵血花和向外翻着的白花花的人体组织一下子就把他这金刚般的大汉给打懵了,任凭热乎乎的血液喷射到自己的胸口而毫无反应。
人在极大的刺激之下往往手足无措,甚至会对显而易见的事情做不出反应来,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吓傻了、吓呆了。张虎城此刻就是这样一种状态,面对爱人的鲜血,他似乎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其实被吓傻的还有李娇娇自己,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感到疼痛,就看见一道横贯胸口的血帘从身体中射出,两只眼睛睁地大大的,完全无法相信这些血就是自己身上的。她的脸色随鲜血喷涌地越来越多,也迅速黯淡下去,身体一晃就要摔倒。
在他们楞神的时候,我们其余四人却是心急如焚,一起朝他们扑去。我们几乎同时扶住李娇娇,这时也顾不上什么避忌了,陈黄燕一拍张虎城的胸口,随即指挥我们将李娇娇放平,然后赶紧将她的衣服撕开。立刻,一个几乎将李娇娇的上半身一分为二,连肋骨都切断了的巨大伤口龇牙咧嘴般狰狞在我们面前。看见这样可怕的伤害,我们均是心头一凛:李娇娇完了,生死的转换只是在瞬息之间了。即便能在外面找到鸡骨草和紫血藤这样的圣药,也肯定是来不及的,如此大而且又靠近心脏位置的伤口,全身的血液不出五分钟就会流尽!靠我们现在的条件,根本连止血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包扎缝合了,挽救她的生命了。
陈黄燕当然也知道这些道理,她们两个近十年的同学加密友的关系,令双方互相都视为姐妹看待,李娇娇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陈黄燕的眼泪顿时化作飞雨,顾不上血污,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的李娇娇一把抱在了怀里,立刻泣不成声。
我和许意、小胖也是鼻子酸溜溜的,不忍再看这生离死别的悲惨场面,另外又担心那黑牛会再次趁机偷袭,所以慢慢走开,站在周围警戒着。
张虎城被陈黄燕这么一拍加上一哭,终于醒了过来,他显然明白李娇娇目前陷入此种随时都会死去的境地和自己的避闪有着直接的关系,如同触电一样全身哆嗦着蹲了下来,脸上豆大的泪水就似决堤的洪水从双眼奔腾而下,坚硬地以男人的方式哭泣着,同时双手颤抖着从陈黄燕手里把李娇娇接了过去。
李娇娇的肺部可能也受了伤,她面无人色地轻轻咳嗽着,两只失去了生命神采的眸子呆呆地望着满脸湿漉漉的张虎城,满嘴血沫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她强忍着椎心般的疼痛,拼命地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张虎城的胳膊,然后拼尽所有的力气朝张虎城一笑,灰败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忽然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如同废墟中开出了一朵昙花,来的突然去的更是迅即。
在那光彩退去的时候,李娇娇的生命也随之去了。一时间万籁俱寂,所有人对这样的结果都有心理准备,但所有人对前后不过10分钟,却已是生死两茫茫的结局又感到难以接收。我只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象是一个梦,一个由恶魔导演的噩梦,那个曾经要为张虎城吸毒疗伤的女子真的就已经死了?
推己及人,我们都已经如此难受了,张虎城的悲痛更是可想而知,他不仅心痛爱人的离去,心里更有一种噬脐莫及的懊悔和自责,两相这么一打击,他于李娇娇离去的一刹那,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爆发出了虎啸熊吟一样的大哭。这哭惊天动地,这哭痛断肝肠,其中真挚的感情引动地我们也沉浸在悲哀之中。
张虎城哭了半晌,口中全都是自责之语,他越说越悲痛越说越难过,整个人看起来万念俱灰,忽然他腾地站起身来,嘴里轻声说着:“娇娇,都是我不好,你慢点走,我来陪你了!”话音未落,他猛地退了几步,低头向甬道的墙壁就直直撞了过去!
第九十章:木牛流马VI
我们几个早就看见张虎城神情恍惚,担心他那种一条筋的脾气,陡然遇到女朋友死在眼前的惨状后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所以都预先防备着。可我们断断没有想到他竟会自责到如此的程度,一时想不开居然就要寻死!
幸亏我们都担着小心,一听他话里面的意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不约而同地上前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腿的抱腿,四个人死死地把他给拽住了。张虎城这回是死意已决,冲撞的力量是毫无保留,几乎用尽了全身之力,慢说象他这样人高马大,健硕地好像巨灵神下凡一样的人,即便是一般的男子要是打定主意想要找死的话,旁人也是不大好拦的。所以我们四个竟拉不住他一个,硬是被他的前冲之力拽地在地面滑行起来,而且他还不停地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我们的阻止,此情此景活脱脱是《鹿鼎记》中智擒敖拜的场面。
张虎城冲力十足,即使我们用尽了浑身的解数,他的额头还是撞到了甬道的墙壁,顿时鲜血长流,口中还不停地要我们滚开,血滋麻花的黑脸上五官都已经扭曲了,真正是应了他的名字:悲勇之状如同疯虎,死志不移恰似金城!
陈黄燕个小力单,刚才勉强抱住了张虎城的一条大腿,此刻早就被他甩在了一边,我们三个男的怕他再撞墙,几乎都把身体攀在了他的身上,加之还有小胖这样一个大助力,折腾了好一会终于把张虎城给摁在了地下。为防止他再起身,我们三个人四百多斤分量全部都压在上面,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张虎城脸朝着地面,却还是不老实,嘴里依旧嚷嚷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不肯消停。
他又挣扎了一通,最后实在是挣扎不开,终于心力交瘁,趴在地下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通角力下来,我们累地大汗淋漓,又叹铁塔遭遇之不幸,根本就无法责备他什么,只好保持着当下的姿势“呼呼”喘气。小胖和张虎城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说话又没有什么顾忌的地方,现在看他撞也撞了闹也闹了,立时做起了思想工作:“铁塔,你糊涂啊!小李是个好姑娘,这我们大家都知道,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哭要喊我们绝不会拦着你,其实我们心里面也是同样的难过啊!可难过归难过,你要是象老太太那样上吊抹脖子的,我们可是一千个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我以前好像听你说过,你曾经狙击过一个拿刀劫持小姑娘的绑匪是吗?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脑袋开花,你都不带眨眼的,怎么现在脆弱地象个小姑娘一样了?我还听说你曾经的好几个战友都牺牲了,你不是也都缓过来了吗?怎么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就这么想不开呢?其实这事情只是一个意外,和你闪不闪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怪你就怪那只成了精变了态的黑木牛,它才是杀害小李的刽子手!你老是勇于承担责任干什么?你这样瞎想下去,还不得出娄子吗?你说你真要是撞了个玉石俱焚,血本无归的话,你冤不冤?你妈养你这么大,她老人家冤不冤?
“你想想,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最要紧的就是要给小李报仇啊!你要死了还怎么去讨还这血海深仇啊?其次就是我们剩下的人要完成小李未竟的事业,好好地把斗给倒了,为他们家里人争取些物质上的安慰,你日后也好有资本慢慢孝敬她的双亲不是?所以世界上不管到底有没有阴曹地府,里面有没有阎王判官,现在我们还不忙着找他们算帐,当务之急先把自己的命保住了,以后万事好说,咱们兄弟们一起帮你担着就是了!”
在我的记忆之中,小胖从未说过这样有条理的话,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合情合理语重心长,我们听了都不由频频点头,也随声附和,要张虎城节哀顺变。
张虎城刚才急火攻心,人已经乱了,根本想不到那么多的事情,现在被小胖这么一通开导,脑子慢慢清醒过来,渐渐地止住了悲声。
“不错!皮兄弟你说得对,我差一点就铸成了大错了!我一定要给娇娇报仇雪恨!”张虎城说完把脸上的血擦拭干净,咬紧牙关说道。
我们见张虎城已经恢复了正常,赶紧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把他松开了。
我们还要继续前进,要是带着李娇娇的遗体,的确不太方便,所以我跟张虎城商量,我们先把尸体放在这里,等出去的时候再将她带到外面,叫许意勘个佳穴后好好将其安葬为是。张虎城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脱下衣服,把李娇娇的尸体盖好了,双膝跪倒在她的面前,口中喃喃自语,估计是在发着狠誓之类。我们几个也不敢再触动他的伤心之处,都陪在一边默哀,和遗体作一个告别的仪式。
*************************************************************************************************************************************
“小陈,你看刚才那只黑色的木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怎么会这么厉害?我看它完全不象是木头做,倒好像是什么山精野怪之物,着实不好对付啊!”不管是要为李娇娇报仇还是继续倒斗,总要先过了黑牛这一关,但是这怪牛神出鬼没,在伤了李娇娇之后我们竟然连一点反击都来不及做出就被它全身而退,实在是一个大大危险因素。现在又不知道它隐藏于何处黑暗之中,我一想起那疾如电闪般的攻击速度随时都可能再次出现,就不由感到头疼。
陈黄燕见多识广,是我们中间最有可能知道一些蛛丝马迹的人,但这次我问她的时候,她泪痕未干的脸上却毫无反应,兀自低头沉思。待到我重新又问了一次,她才好像刚听见似地抬起了头。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看它行动时的状态,我可以断定它绝对不会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但它的肌理结构却又不折不扣是木质所造,实在令人费解!我刚才也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所以有点出神了……”
“那么小陈,你现在有没有想出那黑牛是什么路数?”张虎城想通之后急于要给李娇娇报仇,还没等陈黄燕说完就打断她的话问道。
“张哥,你不要急,我和娇娇……这么多年了,我也很想尽快给她报仇,可对手实在太强了,我们还是谋定而后动的好。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可能?”张虎城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抢过话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