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哈哈大笑道:“据我所知,三藏法师玄奘便也是天爵中人,《西游记》所说,食其一肉,便可长生不老,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但是以其发肤入药的确可以医治天谴之毒。胖小哥如今与旃檀功德佛(注1)比肩,欢喜还来不及,难道还要有怨怼之言吗?现今茶淡言尽,咱们还是拱手而别吧!余所告诉你们的话,不说金玉良言,也可作为镜鉴,还望谨记。”
老头把话说完,拂袖而起,转头就走,竟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无根树,花王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注2)
我们看着老头慢慢站起转身离去,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头处肌肉紧缩,竟是被他禁言了。
随着老头的走动,他每跨出一步,身影便虚化一分,渐行渐淡,好像电影中淡入淡出的效果一样。一首道词还没有念完,余音尚在,绕梁不绝,可老头已经穿过紧闭的车门消失不见了。
我和小胖眼睁睁看着老头穿墙而过,如同一股轻烟般弥散于空气里面,而原本贴在两边车厢门上的黄符也逐渐燃烧成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感觉非常的不真实,脑海里面似乎有某个部位被禁锢了,无法作出正常的反应。有许多东西正抽丝剥茧一样,被一点一点从记忆的主体上剥离开去,只感到刚才种种发生的,仿佛就是黄粱一梦,了无痕迹。
“大仙,我们刚才是不是给人下了迷药了?怎么我脑袋里面晕呼呼的?我们快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shi身什么的?不要吃了暗亏还不知道!”小胖回过神来,终于能够说话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就是这个,紧着四处乱摸,甚至把脑袋钻进了裤裆。
听到小胖的高论,我是哑口无言,做人浑到这种地步,的确也是一种很难得的境界了。
我虽然同样有些迷迷糊糊,但我刚才对关键的地方进行了强制的记忆,应该说迷糊的程度比小胖好了不是那么一点半点,还知道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是绝对不能遗忘的,所以立刻趁着记忆还未消散的时候,用笔赶紧记录下来。
在我刚刚写完的时候,火车已经折过了一个弯道,许多原本离我们比较远的山头此刻扑面而来,我放眼望去,其中依稀有一座看上去有点眼熟,上面一座铁塔耸立在山头。
我看了看这山这塔,又看了看刚才凭记忆所写下的东西,顿时明白了,一些原本就要模糊到完全消失的记忆重新被拉了回来!
注1:旃檀功德佛系唐三藏成佛后的封号
注2:此为张三丰所作的一首道词
第十九章:天下无贼
如今山头已然离我们很近,即使不用望远镜,通讯铁塔上面的字都历历在目,上面写着:发展村村通工程。
现在将谜面和谜底两相对照,的确是非常形象:青丝就是头发,舒是展开的意思,寸木为村,双双意指重复,就是两个村,趋甬指通过,坊场间自然说的就是工程了,所以合起来正是“青丝一舒绾寸木,双双趋甬坊场间。”
我呆呆望着窗外出神,慢慢地那些山又被甩在火车的后面,仿佛正在淡去的记忆,似乎曾经存在过,但是因为缺少了影像的支持,所以又有些怀疑是否真实……
通过这样一来,我又想起有过那么一个老头,有过那么一番对话,有过那样一种场景,是需要我们深刻记忆的。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车厢连接厨房那端开始逐渐响起人声,有许多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激动的女子声音,向着我们这边而来。
“小胖,别再磨蹭了,快走!”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被堵在里面了,可能我和小胖就要立刻被民主专政,下场无法估计。所以立刻拉起东张西望到处寻摸的小胖,收拾了东西逃难一样奔出餐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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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胖两个神情痴痴呆呆,手上还拿着个古代望远镜,形象非常另类,一路走来,人人侧目,不知道我们是什么路数。
就在我们要走到自己所在的车厢时,忽然感觉我的右手被人抓住了,那一下猝不及防,握劲很大,我一挣之下竟是挣脱不了。
那只手的皮肤干燥粗糙,显然久经劳作,或者常年接触水或酒精等液体,与此同时手的主人用手指在我手掌处点了两下,随即放开了。
我陡逢变故,一时间的反应不免大失水准,心中猛然一惊:难道传说中在火车上抢IQ卡的牛人今天被我遇上了?
我扭头一看,同时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就见右手边的一个铺位上躺着一个穿淡灰色夹克衫的人,头上鸭舌帽戴地非常低,几乎完全把脸遮住了,看不出样貌来。
“你要干什么?”我不想多惹事端,怕引起别人注意,于是压低声音质问道。
那人听见我的口气并不友好,微微欠了欠身,把帽子抬了一抬,露出半张脸来:“财不露白,小心为好。”同时将嘴朝反方向努了努,随后又躺了下来,不再理我。
我顺着这人示意的方向看去,另一边的下铺上躺着一男一女,外形非常夸张,两人的头发几乎一样的长,并且五颜六色,要不是总览全貌,根本分不出雌雄来。这两人全身上下都是长衫肥裤,小零碎滴了哐啷到处都是,纠缠在一起,一看就是小太保小太妹的打扮。此刻这两人正嘻嘻哈哈调笑着,旁若无人,除了气焰嚣张之外,倒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正在疑惑着,怀疑鸭舌帽是不是在忽悠我的时候,小太保猛得转头朝我看来,我与之眼神一交,感觉清亮透彻,有一种坚韧无比的狠劲,和一般小混混虚浮闪烁的油滑腔调完全不同。
同时他微微一笑,眼睛盯着我有个一秒来钟后,眼神一滑移了开去,带出一丝戏谑的味道,随即伸手一钳,从口袋里面夹出一根香烟来,然后附在女的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引地小太妹放肆地哈哈大笑道:“如果你有这个本事,就去拿来看看,反正我就要过生日了……”
我看到他夹烟的动作和两根一样长短修长光滑的食指和中指,立刻明白了鸭舌帽所言不虚。毕竟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了,贼门的道行也知道不少,象小太保这样的手指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练出来的,应该是从小就入行的老手了。
如今的情况非常明确:贼娃子叫板穿山甲,家鼠对上了不见天,按理我们从远了说也算是贼门的旁支,甚至比寻常的贼更多了份生死的历练,从技术层面来讲不应该忌惮他。可从活人身上探囊取物和从死人墓穴里升棺发材,两者又有隔行如隔山的差距,对方真正的底子我们是不清楚的,而且看样子那小太保已经和太妹夸下了海口,看来必定是要偷到为止。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现在环境尴尬,要是应下他的话可能甩都甩不掉,所以还是不惹为妙。
小胖本来云里雾里还在拼命回忆发生过的事情,但是被这么一打岔,也似乎醒了,左右一看基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伸手一掏,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比洗过了还干净,立马不干了,一把将小太保的脖领子给薅住了,猛地就是一抡,却忘了上下铺间的高度有限,结果直接将他拍到了铺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