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这种自内而外的神功,但是我可以确定,象我们这样自外而内强行被改造的案例却的确是闻所未闻的。
是的,就是伐毛洗髓!只有这四个字才能真正形容我和小胖的身上的变化。
至此,困扰我半个多月的疑惑,豁然开朗。
我拍了拍老六的肩膀,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我明白了,人生如梦,且当它是个甜梦吧,外物不系于心,是好是坏,泰然处之,否则在机巧蝇营中倏忽一生,不亦太过吃亏?想通了这点,自己都不禁哑然失笑,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回到了小胖的起点:逆来者顺受之,管他天崩地裂,我自归然不动,享受好当下的每一刻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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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从我踏上倒斗的路后,这样平淡却又不平凡的日子真的是弥足珍贵,我完全沉浸在心灵的安静中,几乎都要忘了就在一个多月前,我们还在为李娇娇的离去而悲伤,或者在中护军的瓜钺枪戟面前无处藏身,又或者是在石落如雨的墓室里面等待生命的结束……
那些记忆日见模糊,几乎就要完全褪去颜色,虚幻地仿似前生遥远的记忆,直到有一天……
“大仙,你说哥们儿我这次的活儿办的怎么样?”
刘三儿坐在我房间的椅子上,递过来几张银联的卡,脸上得意的神色溢于言表。
看着这些代表财富的塑料卡片,忽然间我居然兴意阑珊,顺手接了过来,随意放在了一边。
刘三儿见我对此毫无兴趣,以为我是嫌少拿架子,顿时有点发急。
“大仙,我知道你们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眼界宽了,档次也高了。但是你也知道,你当初是下了死命令的,这辟尘珠是绝对不能流到外国去的,我手头上那些苏富比和佳士得(注1)的资源就这样生生给浪费了……”
刘三儿做的是明器掮客的行当,最是在乎出货的渠道,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发了,已经不再局限在琉璃厂这样的国内市场,开始跟鬼子勾勾搭搭,隐隐向着做古玩界的汪精卫这路子发展着,也就是这点,是我和小胖最腻味他的地方。
“那么,这回你倒腾给谁了?”
虽然说我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同时对刘三儿的为人我也是持保留态度的。但是俗话说,手不打送礼的人,毕竟他也是帮我们办了实事的,一码归一码,为人处世最好分开一点,混为一谈就有点太过了。所以我不咸不淡地问道。
刘三儿听我一提到这个话题,终于精神头上来了:“大仙啊,实话实说,为了给你们哥俩办这趟买卖,我可是费老劲了。辟尘珠那是什么级别的宝贝?我刘三儿以前倒腾的那些玩意儿划拉到一块,都赶不上它来的值钱。说实话,就算你们哥俩想便宜了卖,我刘三儿也不会答应啊!你也知道,在国内办事儿就是扑腾不开,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干,这段时间我托了道上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在渠里放出风声,那叫一个轰动啊!八百年都没有露面过这种档次的好东西了,在圈子里这么一展示,好比扔了个原子弹一样,那个轰动啊!”
刘三儿嘴巴里面说着,八哥一样的碎嘴皮子也不利落了,连续说了两个轰动,眼睛迷离,神游屋外,回忆起当日的实况,料来必定真的是很轰动。
“可惜啊!”刘三儿将眼皮子一抬,回过神来:“国内的圈子还是小了点,而且渠儿也摆在那里,真正有钱的又识货的主儿忒少……这要是放在伦敦,哪怕是香港,我都敢保证,那价钱起码全国人民个个都能分到一角……”
刘三儿说到此处依旧是可惜地不行,我知道当初我执意要将辟尘珠留在国内的决定,刘三儿打心底里是很不爽的,毕竟他是拿分成佣金的,国外大拍卖行的实力是几十上百年积累下来的,他们的人脉关系和炒作手段几乎达到了顶峰,同样的宝贝放他们那里,成交价高个几倍的很正常的。
刘三儿见我不说话,感叹了几句又说道:“大仙,你说凑巧不凑巧?那天来的人里面有一个山西开煤矿的暴发户,我听陈皮那小子说这主儿钱是海了去了,就是没什么墨水,来之前不久矿上就发生了一场小矿难,据说死了好几个,结果被这土鳖拿钱摆平了。这次来原本是要央着陈皮给他介绍个道士神师什么的,看看风水,断断气运,半道上听见消息才过来的。你也知道象这种人就知道拿钱砸人,哪里懂什么典故和风雅啊,他买辟尘珠的话,不就是牛嚼牡丹花,扯淡吗?原本我也不看好他,谁知道竟然看走眼了。到最后还就楞是他力压群雄,生生将一众资深玩家给挤兑地没有脾气,三下五除二,从加长悍马里面扛出几麻袋现钱来把辟尘珠给拿下了!你说这不是命吗?合着辟尘珠该这个结局,真是明珠暗投啊!”
刘三儿虽然人在钱眼中住,但是象辟尘珠这样不世出的奇宝,的确是如同名匠美人,任是谁都希望它能有个好的归宿,哪怕是刘三儿这样的,面对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也不免有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慨。
注1:世界两大著名拍卖行,在全球各地都有业务,专门从事艺术品和古玩等物品的展览、拍卖活动。
第三十章:明珠投暗
听着刘三儿带着淡淡惋惜的口气,我心中却是非常平静:人的命运无法自控,宝物明器更是如此,相比那些尚且默默无闻尘封掩埋于地下的奇珍异宝,辟尘珠毕竟已经重见了天光,无所谓归宿是否圆满,左右躲不开被人把玩的境遇。
刘三儿叹息了半天,见我无动于衷,情绪慢慢平复,接着往下叙述道:“其实辟尘珠也不算冤得慌,比起买椟还珠来还是要强上那么一大截了。我听那土鳖说了,他将辟尘珠请回去后准备雇人日夜看护,供在矿井里面。这样一来,那些粉尘、瓦斯就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倒也是造福矿工的一件好事。那土鳖走的时候,嘴巴差点都咧到鬓角上去了,整个儿把请道士神棍定风水断气运这茬给忘到伊拉克去了,从这个角度来看,辟尘珠落到他的手中也算是得其所哉,总比终年放在富豪大款的保险箱里面要好。所以说,人的命树的根,该长到哪里就到哪里,若是强求了,倒反而不美。大仙,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三儿绕了一大截,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要说刘三儿人比鬼精,也是他入的行使然。大家想,如果刘三儿的心眼儿不活,如何在古玩明器圈里面讨生活?他要恭良温谦让的话,保不齐早就被坑了,倒霉起来的时候说不定挨枪子都有可能的,所以对于这一点,我虽然看他不惯,但是还是能够理解的。因此,面对他的小伎俩,我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后,就把他支了出去。
等刘三儿走后,我拿着这几张标了姓名的银行卡,这才感到轻若无物的卡片竟然有些沉甸甸的感觉。
说实话,这回刘三儿帮我们出辟尘珠的价钱的确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的,竟然卖出了近三千万的高价,扣去他10%的抽头,剩下的也有二千七百万。根据我的要求,刘三儿分成了五份,我、小胖、许意、陈黄燕和张虎城各分到四百万一个,剩下的七百万也打到了张铁塔的卡里面,让他转交给李娇娇的家人。死者已矣,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和小胖转战数年,虽然来钱比较快,但是流水介来流水介去,从来不作明日想,什么未来,什么积谷防饥,统统没有这样的概念,所以手头上积攒下来的银子,即便是在我们老家这样的县城,也连套房子都买不起,现在想想是相当的荒唐,真是蹉跎得很。
现在有了这四百万,加上刘三儿帮我们“出手”和阗血糖的六十万,以及原有的积蓄,我和小胖手上就有了近千万的资本,倒也不是一个小数了,只要好好规划,足可创出一番小小的事业,后半生的生活应该可保衣食无忧了。
我把小胖叫出来合计了半天,两个人闷在房间里面,结果烟抽了半条,水喝光了饮水机的存货,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先好好潇洒潇洒。
我们所在的城市,正是浙北苏南的交接处,得吴风越水双重熏陶,自古以来经商之风盛行不衰,在我们周围,只要是个人,家里必定就有经商的,可说是商贾立城。可是奇怪的是,我和小胖毕业以来,店开了几家,投机倒把倒腾A货盗版也有过好几次,可这银钱硬是好象风中流沙,扑面抓去,似乎有所逮获,但最终必定系数从指缝中溜了个精光,连渣滓都没有剩下的,真的算得上是屡战屡败,蚀光了老本。正是因为我们不善于倒买倒卖坐地起价的勾当,穷困无聊之间,半是机缘巧合,半是误入歧途,最后竟是做了令人不齿的地鼠。
不入商便为盗,所以经过了无数打击,现在我和小胖都清楚地知道,我们缺少的就是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的气质和坚忍,注定了这辈子永远都成为不了李嘉诚。可是现在情况有变,不得已又要由盗入商,这种局面说说简单,但做起来却不异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般的艰难,所以我们两个昏坐半天,就快搔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决定出去轻松轻松,寻找一些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