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向前小跑了一会儿,见身后的死亡之虫仍然没有追上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不少。黑漆漆的我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的像是有一座巨大的建筑。我对众人道:“你们看看,前边是不是有个房子?”铁蛋听说前面有个房子,当即脱口而出道:“老胡,咱们不是真走到成吉思汗墓的地宫里来了吧?”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说道:“你小子先别高兴得太早,咱们还是先看清楚再说,用颗冷焰火吧!”
封慕晴从背包里取出一颗冷焰火拍亮,用力朝前扔去。黑暗中只见一道明亮刺眼的淡蓝色光芒照亮了很大一块地方,印入眼帘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四层高塔,红门白墙周圈飞檐陡壁。木制的窗户密封至极,看不清里面的事物。不过高塔顶端,却是白色的圆顶,粗略一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不禁奇怪道:“这是什么建筑?感情在元代那会儿,就流行中西合璧?”铁蛋看见这座高塔,已经双眼冒光。听完我说的话不屑地一撇嘴道:“亏你还上过学,也不知道你上了这么多年的学是不是都学脚后跟去了?连我都知道,元代那会儿就有个意大利的叫什么波罗的人来过中国,还写了本游记呢!”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巨大的红漆木门慑人心胆,颇有些气势。举头而视,只见门上悬挂着一块落满灰尘的牌匾,依稀只看得清三个字,“喇嘛塔”。我心中释然,原来这里竟是一处佛塔。想那蒙古族人,都信奉藏传佛教,成吉思汗自然也不例外,有此佛塔倒也在情理之中。这座高塔侧面也说明了,此处定是成吉思汗墓地宫所在!
封慕晴见了这座喇嘛塔之后,也是双眼放光。毕竟做考古的,真正能参与重大考古工作的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同时以她的聪明才智也一定会猜到此处就是地宫所在,离破解她家族那个历经千年的诅咒也是指日可待。狸叔更是张着大嘴盯着这处喇嘛塔看个不停,好像要把整座高塔看进眼睛里带走一般。
铁蛋一扬手道:“光在外面看能看出个什么来?咱们进去看看。”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到红漆木门前,用力一推。我知道铁蛋这是着急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好顺手牵羊据为己有。这里虽是佛塔,不过建造地确实不伦不类,透着一股子诡异。
铁蛋双臂较力,只听红漆木门一阵“嘎吱”声,被他硬生生地推开。一阵灰尘掉落,直呛得人睁不开眼睛。看来这里自从建成之后便再无人打开。正在此时,不知谁大叫一声:“死亡之虫来啦!”我心头一惊,暗叫一声“来得好快!”也来不及细想,跟随众人赶紧跑进喇嘛塔。慌乱之中我和铁蛋一起使劲,把红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封慕晴点燃了先前剩下的半根防风蜡烛,空气质量非常不好,防风蜡烛的光芒也照不出多远,不过有丝光亮总比摸黑来得强。我揉了揉被灰尘迷住的眼睛问道:“刚才是谁喊的死亡之虫来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摇摇头说没有喊。我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用力拉了一下门,原本铁蛋一个人就能推动的木门此时却像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这门难道被人使了手脚?我对着红漆木门一阵懊恼,恨不得像白蚁一样活生生地把这块木门啃个精光。铁蛋也反应过来,和我一起用力推门。推了半天,我们哥俩脸都憋成了猪肝色,铁蛋破口大骂:“老胡,你往后点,我用工兵铲子劈了它!”我拉住铁蛋,摇摇头道:“这门有半米厚,等你劈开了还不得猴年马月去?此处处处诡异,咱们多半又是着了什么机关的道,且不如就来他个既来之则安之,以不变应万变也未尝不失为上策。”铁蛋撇撇嘴道:“老胡,你这可是典型的散漫习气,咱们一路上总是被动发力,一想这些我就像王八钻灶坑既憋气又窝火!”
我又何尝不是心中窝火?从一开始就始终处于下风,只有挨打被追的份,这么下去,不活活吓死也得活活累死。眼见暂时众人是出不去了,还是把剩下的精力放在观察地形上来得重要。当即我接过封慕晴手中的防风蜡烛,小心翼翼地在塔中走了一圈,生怕这塔中再有什么机关害了我们性命。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粗略估计应该不下六七十平米的样子,空荡荡的,站着我们几个人倒也显得宽敞,不过死气沉沉的环境下,我们几个大活人倒是显得和环境格格不入。封慕晴忽然“咦”了一声,我循声望去,只见她正看着门口两侧的石像发愣。我拿着蜡烛凑过去,一面两尊石刻的金刚像,威猛无比,栩栩如生,眼光中透着一股子让人胆寒的怒意,让人不敢多看上两眼。只是这石像却是不知用什么石头做成,黑漆漆的,蜡烛的光芒照上去,仿佛瞬间都被石像吸收了去。
我看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儿本来就是处佛塔,有四大金刚的雕像再平常不过了!”封慕晴摇摇头道:“我也知道这里是处佛殿,不过为什么只有这四大金刚的雕像,却没有供奉佛主?哪怕是观音菩萨也没有呀!”被她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这地方怪怪的,佛塔不供奉佛主能不怪吗?再举着蜡烛细细观察一番,只见一处不显眼的墙角,有一处同是黑色石头制成的供桌,而供桌之上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一层灰尘。
一时间,气氛随着我们这个发现变得诡异起来,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出于何因。难道是工程还未完工就草草撤退了?我摇摇头,自己都否定了这个猜想,四大金刚都雕刻得这么栩栩如生,看来这里应该是人为刻意这么弄的。狸叔长满了褶子的老脸因为失望也拉得老长,一言不发。
铁蛋见我们都陷入沉思,蹲在地上道:“想啥啊,这不明摆着嘛,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一拍大腿,铁蛋这话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有时候局外人看事情反而能更透彻更明了一些。我脑子中所想的完全都是注意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却忘了佛家这样一个最高的境界。
铁蛋吓了一跳说道:“我说老胡,你能不能不这么大惊小怪的?要是把我心脏病吓犯了,咱们谁也别想出去了。还正好一个现成的风水龙穴。”我现在就想把铁蛋抱起来狠狠地亲上一口,赞叹道:“你脑袋也蛮灵光的嘛,这么高深的佛理都能说出来,以后咱哥俩要是能开个公司,总经理的位置铁定是你的!”
正在这时,忽然一声怪异的声音在我们身边响起:“死亡之虫来啦!”我头皮一紧,这是谁又在这里妖言惑众?听声音离我们不远,不过却辨别不出方向来,像是在身后,可我身后除了黑暗和那两尊金刚,哪里来的活人?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抽出“夜魔”攥在手中。
铁蛋他们显然也是听见了刚才的说话声,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死死地攥住工兵铲子。我举着防风蜡烛猛然转过身,黑暗中那两尊金刚依旧是满眼怒意地盯着我们几个各怀鬼胎的人,静得都能听到我们的心跳和呼吸声。我深呼吸了两下,强压住紧张的心情向前迈了两步。
封慕晴忽然招呼我道:“老胡,那边没人。”我转过头,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没人?”封慕晴也挺紧张,顿了一下道:“你有没有听出来,刚才那声音和咱们的向导蒋茂才非常像?”向导蒋茂才?我停住脚步,细细回味起来,不禁也觉得这声音像极了蒋茂才。不过他进入阿拉新沟之后就失踪不见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怎么能凭空出现他的声音?难道他也死了而鬼魂一直跟着我们?我不禁暗骂自己越来越像个神棍,一有点自己解释不了的事情就推到鬼神身上,这十多年的学算是白上了,都把书念到后脚跟去了。
寂静,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压得人胸口喘不上气来。我烦躁不已,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烈的烟雾。我抽了几口烟,对着众人道:“想不出来的事情干脆别想了,白白浪费脑细胞,这塔不是有四层嘛,咱们先上去看看上面几层再做道理也不迟。”
狸叔和铁蛋都被这空空如也的佛塔一层搞得郁闷非常,听我建议去上面三层,当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不废话,仍旧由我举着防风蜡烛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众人紧随其后蹬着黑色石头制成的台阶上了二层。
走在黑色石头制成的台阶上,周身围绕着万宝路的烟气,恍惚间有种如坠云海腾云驾雾一般的错觉。石阶并不算太长,也非常好走。一会儿众人都已经身处喇嘛塔的二层之中。防风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估计也就能坚持个个把点,由不得我犹豫当即粗略地观察了一下环境。这二层和一层完全不同,一层中空荡荡的只有四尊怒目而视的金刚,而这二层之中却宛如一个画廊一般。只见远远的墙壁之上,印入眼帘的全部都是鲜艳无比的彩色壁画,空气干燥流通,保存得非常完好。
我举着蜡烛,观看起临近墙上的壁画,上面绘制的是佛教意味很浓重的宗教壁画,讲述的全部都是轮回苦海的事。我没研究过佛理,自然也只是看个皮毛,只觉得这壁画看着非常好看。如果此时大背头能在我们身边,他一定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在潘家园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相信他要是能看上一眼这壁画肯定能解去我们心中大半的谜团。
狸叔和铁蛋两个此时好像着了魔一般,嘴角流着哈喇子贪婪地摸着壁画,仿佛这东西就是他们的一样。铁蛋摸了半天觉得不过瘾,用工兵铲子使劲撬了两下,却发现这壁画是彩绘到墙上,如果想拿下来非得拆了墙不可。这么好的东西近在眼前却拿不到手,一时间急得他抓耳挠腮,赌咒发狠道:“下次出来,一定要带个电锯出来。”
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封慕晴满脸的厌恶鄙视。恰巧被我看个正着,我赶紧拍了铁蛋肩膀一下,压低声音道:“你小子发什么神经?别忘了咱们的正事!再说让一个女人看扁了,也忒跌份。”铁蛋拿眼睛余光瞧了下封慕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同道中人还讲究啥?”封慕晴耳尖,瞪着眼睛问道:“你说谁是乌鸦?”
我怕他们两个言语不和再打起来,赶忙拉住铁蛋朝后退了几步道:“我说你小子和女人来什么劲?别忘了祖师爷的教诲,贪婪可是要把命丢了的!”铁蛋还是有所不服地小声嘟囔道:“我和她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我摆摆手道:“尿不到一个壶里就你尿你的她尿她的!犯不着因为这点事伤了和气,你小黑是什么胸襟呀?这要是搁在古代,都是当宰相的料!瞧瞧这肚子,并排都能划两只船了!”铁蛋很是受用,大肚子向前一腆道:“那是,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我老早就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顿了一下铁蛋转过神来道:“我说老胡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正当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我们身边的黑色台阶上传来。我后脖子冒出一阵寒意,心说难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活人?抑或是鬼魅粽子?纷乱的思绪犹如泉水一般,瞬间从我脑袋中涌出,乱哄哄的把我整个脑袋都想大了。最后还是举起防风蜡烛,想要看一下。可是这黑色石头做成的台阶仿佛真有吸收光线的魔力一般,防风蜡烛的烛光顶多就能照出去二十公分。
蜡烛光芒未及之处脚步声依旧,侧耳细听,应该判断出来者有四个人的样子,其中一个脚步还挺沉重,不是背负了太多东西的话,那就肯定和铁蛋是一个吨位的。我不敢怠慢,抽回身招呼铁蛋做好准备,一会儿看清了上来的要不是人,先拍上两铲子再说!铁蛋紧紧地攥紧了工兵铲子,朝我点点头,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背后下黑手这事原本是我最拿手的看家本领,以前在北京打群架时,单数我背后下手最黑、最毒。此时又要干这事,心中竟然莫名地涌动起一股熟悉的躁动!
我把防风蜡烛放在不远处的台阶扶手后面,好叫下面上来的东西看不到光也就没得提防。一只手攥紧了“蓝魔”蹲在石阶跟前,我和铁蛋一上一下,管他来者何物!狸叔和封慕晴也小心地把林小小往中间扶了一段,全都隐藏在黑暗中。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手心沁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双眼却不敢放松,瞪得像灯泡一样看着暂时还算平稳的石阶,生怕露了细节失去最好的偷袭时机。
听着脚步声并不像太着急的样子,反而有些谨慎就好像知道上面有我和铁蛋在等着偷袭一样。我蹲了半天腿都麻了,心中破口大骂:不抓紧上来,还磨蹭什么?也就在此时,纷乱的脚步声却在马上要登上二层之际戛然而止,整个喇嘛塔重新陷入死一样的沉寂。黑暗中铁蛋推了我一把,小声道:“老胡,人呢?是不是发现咱们啦?”我蹲在地上稍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也是满腹狐疑,不过我对铁蛋摇摇头:“发现咱们是不可能的,咱俩的位置我事先已经看好,从下面上来是绝对看不到这里,从射击学上讲,咱俩现在的位置就是个死角!”
又蹲着等了一会儿,直到眼睛都酸了双腿好像要折了一样,死寂的石阶上却始终再没传来半点声响。敌不动,我不动。老胡我今天还真就和你铆上了。我正咬牙切齿坚持得辛苦,后背上却被轻轻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原来封慕晴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也蹲在我身边。我朝她摆摆手,示意让她回去别耽误了我和铁蛋的偷袭大计。封慕晴不仅没有听从我的建议,反而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别准备了,压根就没人来!”我不禁好奇地看了封慕晴一眼,心想,就算你脑袋灵光好用,也不能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吧?我问道:“你的意思是?”
封慕晴指了指黝黑无比的石阶道:“我看这应该是含有磁铁的矿石!”铁蛋摆好了架势等着听封慕晴的长篇大论,可是等了半天见封慕晴就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未免大跌眼镜,嘟嘟囔囔道:“我还以为能说出点什么高屋建瓴的话来,搞了半天就弄出一句话来。”我沉思半天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含有磁铁的矿石制成的石阶是一个人为制成的大型录音机?”封慕晴会意地点点头道:“以前在山西有一处古战场,古战场周围村庄里的居民经常在夜里听到厮杀呐喊的声响不绝于耳,结果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以为是闹鬼,后来经过专家考察才发现,古战场的两座山中含有大量的磁矿。无形之中这个自然界的大录音机记录下了某场古代战役的声音,在以后的年代里会遵循着某个周期不定时放出来。”
这件事情我以前也听说过,当时还感觉挺稀奇,不过有段时间我迷恋上半导体,老式的半导体其中的原理大致上也就是这个样子。此时此地难道真的也是因为这黑色的石阶搞的鬼?可是我们谁也不能确定这里面到底含不含有磁矿的成分。
正一筹莫展之际,铁蛋一把推开我道:“瞧你俩都笨个灵巧,别的不好试,这个有什么难的?”我和封慕晴都好奇地看着铁蛋,只见他两步跨到石阶处,用手中的工兵铲子试验了一下,回过头道:“还真能吸住!”
我朝铁蛋挑了挑大拇指,我这脑子因为神经紧绷的原因都像一团浆糊一样,浑浑噩噩的也想不出个什么,恐怕这个事情小学生都能摆弄得比我明白。众人无不释然,搞了半天我们都是被自己的脚步声吓了个半死。我刚放松一下,却一眼瞥见封慕晴仍旧紧锁双眉,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