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我爹随便一忽悠就镇住了场面,大家都不敢笑了,我爹瞄着罗盘向左边摆摆手,几个壮汉就用撬杠把棺材先左边拨动了一点,我爹瞄着罗盘看了看,又向右边摆了摆手,壮汉又把棺材向右边拨动了一点,我爹大吼一声:“好!”棺材的位置就算定了。
接着就是撒五谷米,有玉米,小麦,黄豆等乱七八糟的,反正就是五谷杂粮什么的混在一起,主人早就准备好了,我爹接过箩筐,抓起一把五谷米劈头盖脸的向孝子贤孙们撒去,村长家的孝子贤孙跪了一地,个个用手抓住衣服的下摆做簸箕状,希望接到更多的五谷米,据说谁接的多谁有福气。
我爹一边撒五谷米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前有面山,勇过三关,嗯呐~”
“后有来龙,子孙重重,嗯呐~”
“一把五谷土变金,嗯呐~”
“子孙后代不生病,嗯呐~”
........
他每喊一句大家都着喊声“好!”,我们小孩不喊好,就觉得那句“嗯呐~”的唱词很好玩,他前面那句话说完,我们小孩就学着他的样子一起跟着唱:“嗯呐~”
从此以后我爹就大模大样的做了阴阳先生,混的时间长了,居然在村里还有些威望,文物局的老周就是慕名来找他学习的。
我爹见老周一副干部摸样,哪敢收他为徒?但是又见他斯斯文文的很谦虚,就说,你要是喜欢,咱俩可以互相学习,拜师的事可千万使不得!
老周也不客气,两人坐下来之后就闲聊起来,没聊两句我爹就发现老周是个肚子有“货”的人,于是两人就掰着指头神侃起来,一来二去的就交上了朋友。
我正为我爹交上这么个体面朋友而沾沾自喜,没想到好景不长。
我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贼冷的风把窗户吹得呜呜作响,跟鬼叫一样。
老周一手提了一个猪腿,一手提了一瓶太白酒,来到了我家,这是老周送的最重的一次礼,我妈把猪腿子和萝卜疙瘩炖在一起,加上红辣椒花椒,很香,大家围着火炉子热乎乎的喝酒吃肉。
酒喝的差不多了,老周就讲起了故事,他说咸丰十年大清国发生了一件奇事。
当时八国联军眼看着要打进北京城了,士兵虽然奋勇杀敌,但是血肉之躯顶不住洋枪火炮的厉害,还没冲到敌人跟前就成了活靶子,以十挡一也难挡不住洋人的铁蹄,大臣们见情况不妙,纷纷建议咸丰皇帝到热河行宫“避暑”,实际上劝皇帝逃难去。
但是大臣们得顾忌皇帝的面子,不能说逃难,当时恰恰五六月份,天气炎热,大臣们就建议皇帝“避暑”去。
但是慈禧老佛爷舍不得圆明园的宝藏,在临走之前让人悄悄转移了八大马车的国宝藏于民间。
这八大马车的宝藏可是从圆明园皇家博物馆里精挑细选的宝中至宝,件件价值连城,分别装在八口紫檀木棺材里,封棺之后贴上白纸“奠”字,伪装成前线阵亡的将士。
为了掩人耳目,雇佣了一家民间镖局护送返乡,实际上安排了上百名大内高手暗中押送,雇佣民间镖局只是一个幌子。
这家民间镖号的老板姓常,江湖人称常一刀,但是从来没人见过他的刀。
要说这个姓常的还有真有些本事,据说有次押镖到山东地界,遇到劫路的响马,常一刀谦虚的报上自己的名号,希望对方赏个面子借条道。
不料人高马大的响马见常一刀两手空空,还以为是个欺世盗名的家伙,就蔑视的看了他一眼说:“就你这熊样也配叫常一刀?你的刀呢,拿出来让爷爷见识一下!”
常一刀看对方腰上挂了一个大香袋,正晃晃悠悠的垂在裆部,于是微微一笑,只见一道白光一闪,常一刀的手往回一拉,对方的裤子就掉了下来,香袋却到了常一刀的手里。
响马惊得目瞪口呆,常一刀把香袋从一个月牙状的小刀上取了下来看了看说:“嘿嘿,我的刀不是杀人的,是专门阉牲口的!”
响马一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觉裆部凉风飕飕的……顿觉睾丸一紧,提上裤子就跑。
我爹听了之后不以为然的说:“这算什么奇事,八成是你编出来的吧,咱们村王篾匠还没死,你就想接他的班?”
老周说,这个常一刀的本事大小我不清楚,也许让让民间传的神虚了,但是慈禧老太后往民间藏宝这事绝对是真事!
我爹追问:“你咋知道是真事?”
老周说:“你听我说嘛,这帮人马押送这八大马车宝藏出城之后,结果一去不复返。上百名大内高手和八大马车的宝藏就这样无影无踪了,岂不是咄咄怪事?”
我听得有滋有味,可是我爹却闷声不响,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老周忍不住看了我爹一眼说:“张师,你说说,这是不是怪事?”
我爹冷不伶仃的冒出一句:“鬼话!”
老周说:“这真不是瞎编的,这是大清国的悬案,一直悬到民国都没有销案,咱们建国以后把这事列为文物失窃档案一号案,这可是三朝悬案啊,国家很重视呢!”
我爹忽然捂着肚子说:“哎哟...哎呦呦......不好了,肚子疼......说着握着肚子就往厕所跑。”
好不容易等着我爹回来了,老周又接着讲:“这个常一刀有个儿子,名叫常保春......”老周话没说完,我爹又说:“哎哟......不行,又来了...说着又捂着肚子向厕所跑去。”
我当时面子都挂不住了,心想我爹也太不讲究了,当着客人的面三头两头的往厕所跑,太不体面了!
我爹去了厕所很久都不回来,把老周凉在了那里,好在老周已经吃好了,他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等下给你爹打个招呼,就说我先走了。”
我爹回来后听说老周走了,就跟我妈交待:“以后老周要是再来,你就说我不在家,他拿来的东西你也别要了!”
我妈说:“为啥啊?”
我爹蛮横的说:“照我说的办就行了,哪有那么多废话!”
我娘就不敢吱声了,我爹一向在家里很霸道,说一不二不容分辨,可是在外面却经常认怂,用我的话来说,他在家里是恶狼,在外面是绵羊。
后来老周来过几次,我爹明明在家,硬让我娘说不在家,就是躲着不见人家,我不明白我爹为啥要冷落人家老周,后来我娘悄悄对我说:“你爹心眼小,人家老周比他懂得多,他不待见哩!”
原来是嫉妒,我想到了文人相轻,像我爹这种半吊子文人,这种毛病恐怕更严重,说实在的,我从内心里鄙视他。
尽管我爹不待见老周,他还是经常到我家走动,有时候老周前脚刚到我家院门口,我爹就从后门溜了,实在躲不开了就吊着脸不说话,好像人家欠他八吊钱一样,那时候我就严重怀疑我爹是不是神经出问题了?
我带着这个疑虑没过多久,我爹就出事了,他是为一家老人送葬去的,结果被乡民们直挺挺的抬着回来了,大家都说被“煞”打了。
当时的情况我并不知道,我是从学校回来才发现这一幕的,据村民们说,我爹撒完五谷米就一头栽倒在地,当场不省人事。
几个年轻人急忙把我爹抬到一边,发现他身体僵直,口吐白沫,都说:“不好了,张师被煞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