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杆猎老式枪,黑黝黝的枪管散发着冷森森的杀气。
猎枪后面是一个容颜枯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下有一双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变化,那鸡爪般瘦长的手指搭在枪机上,随时就要开火。
我当时就被吓懵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枪指到脑门上,我承认那黑洞洞的枪口对我有巨大的威慑力。
“NO,NO,NO……”老太太吓得语调都颤抖了,她挡在我的面前,试图劝那位老人放下枪。
老人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把枪口顶在我的脑袋上,厉声喝问道:“是哪个让你来的?”
奇怪,老人居然说一口四川话,而且我是老家的口音。
虽然老人的样子很凶狠,但是他的口音却让我感到很亲切,只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枪口在我的脑袋上晃悠晃悠的,我生怕他一不小心走火了,把我的脑袋轰成了烂西瓜。
我连忙于是大声说:“我爹,我娘!”
老人又问道:“你爹叫啥名字?”
我回答:“我爹交张书旺。”
老人问:“你从哪里来的?”
我回答:“我从牛撵村来的。”
老人问:“你来做啥子的?”
我回答:“我来找我大伯的!”
老人听到这里,眸子里凶狠的杀气渐渐退去,变得柔和起来,他紧绷的身体晃悠了一下,举着的猎枪忽然嗵的一下垂了下来,随之他又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稳,急忙将手里的猎枪当作拐杖驻在地上才稳住身形,这时老嬷嬷急忙上去扶住他。
我才发现这是一个羸弱不堪的老人,就像一架到了年限的老风车,风一吹就要散架的样子,杀气一旦从他的身上退去,他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老嬷嬷对他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说的又快又急,那神情就像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讲道理,又怨又怜的样子,因为是英语,我完全听不懂。
老嬷嬷把老人扶到床上,使他处于半坐半躺的状态,又细心的在他的下半身盖上了毛毯。
看样子老嬷嬷很关心他,我不知道这个行为怪异的来人是什么人……他为什么用枪指着我呢?
老嬷嬷见我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就用生硬的中文说:“他,你大伯……经常这样的,见到生人……就发病。”
老人靠在床头上,显得很疲惫的,但是眼睛却一直定定地看着我,老嬷嬷再次对我说:“他……你大伯!”
他就是我大伯?我实在不敢想象这就是我大伯,听这位老嬷嬷说的意思,我大伯这种古怪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是经常犯病,他的形象比街上的行将倒毙的老乞丐还差,我犹豫着不敢说话。
大伯艰难的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深陷的眸子似乎对我寄托了极大的期望,让我不忍心回绝,虽说从小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他,但他毕竟是我大伯啊!我不由地颤声喊道:“大伯……”
我坐在大伯的身边,大伯拉住我的手,好像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仔细看着我的脸说:“你是从牛撵村来的?”
我说:“是的,大伯!”
大伯又问:“骆驼还好吧?”
我脸一红,有些尴尬,因为骆驼是我爹的小名。大伯见我不说话,眼光变得有些凌厉,他盯着我的眼睛追问:“骆驼还好吗?”
我不好意思的摆了一下脑袋,说:“好,我爹好着呢!”
没想到我这个忸怩的小动作让大伯眉开眼笑,他说:“瓜娃子,果然是骆驼的种,你爹小时候跟你一样,一不好意思就摇头,你像你爹哩!”
我又不好意思的忸怩了一下,可能是话说的有太多了,大伯咳嗽了起来,老嬷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他脸色变得蜡白,费劲的指了指床下:“下面……有个木箱……”
我明白大伯的意思,急忙爬到床底下,找到那只木箱,没想居然很沉,推了一下没推动,只好抓住上面的铁环,用力将它拖了出来。
拖出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木箱是用角铁封死的,根本没法打开。
大伯说:“用斧头……劈开它。”
我按照大伯的吩咐,找了一把劈柴的斧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木箱劈开,在劈开的那一瞬间,我吃了一惊,我确定我大伯确实不太正常,因为木箱里装的全是砖头。
大伯喘息着说:“里面……有个铁盒子。”
我急忙在砖头里一阵翻腾,果然在砖头堆里扒出一个铁盒子,顿时心里一阵激动,心想我大伯脑子精灵着呢,这盒子里面一定装的是值钱东西,我大伯在木箱里装一箱砖头显然是为了防盗。
铁盒子是用塑料布包着的,估计是我了防潮,我打开塑料布,拿出铁盒子,放到大伯的手里。
大伯又把铁匣子放到我的手里,他看着我说:“我没有啥东西给你,这个……留给你的……”
他每说一句话力气就减少一分,我捧着铁匣子忐忑不安的说:“大伯……”
大伯又喘息了一阵,弥留之际,似乎知道大限将至,他拉住我的手说,我要走了……要回牛撵村了……你一定要把东西带回去,交给你爹……我大伯话没说完说就着头一歪,带着一丝遗憾走了。
我心里很难受,想着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大伯的面,刚一见面大伯就走了,我想哭又哭不出来,毕竟我和大伯就见了一次面,很难说有什么感情,看着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心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当时我还不到17岁。
后来听那位老嬷嬷说,大伯在半月前几次生命垂危,都硬挺了下来,直到见了我才油尽灯枯。
好在有那位老嬷嬷的帮助,她找来了当地的牧师,办完了大伯的后事,我在小镇暂短的住了一段时间,跟老嬷嬷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英文口语,就告别了那位善良的老嬷嬷,离开了美丽的小镇。
大伯的家里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那些简单的家具和那座古老的石头房子我是带不走的,所以都送给了那位老嬷嬷,因为她一直在照顾大伯的生活,我这么做也符合大伯的意愿。
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铁盒子里的东西了,说实在的,我倒不是贪财,可是从家里带的路费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连回家连路费都没有了。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伯留下铁盒子,里面装的肯定是值钱的东西,要不然我大伯也不会让我千里迢迢来继承了。
于是我带着铁盒子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迫不及待想知道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个这个铁盒子大概有一个饭盒那么大小,还算精致,这么大点的铁盒子,里面能装的是什么呢?我闭着眼睛想象着,难道是美元,英镑,或者是一张巨额存款单?
我越想越好奇,期望里面装的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如果装钱是装不了多少的,我甚至想象里面有一份遗嘱,我会因此而继承一份庞大的产业。
我想到这里手都颤抖了,急忙找着铁盒旁边的舌簧按钮,用力一按,铁盒子就自动打开了,里面出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一股檀香木的味道扑鼻而来,据说这种木头可以防虫。
我心里咚咚的跳个不停,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木盒子装的东西一定不寻常,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