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仓皇逃离了那个村庄,任务失败了,而且败的很惨,回到营地开始清点人数,十六名特战队员只回来了六名,而且还损失了一架直升机。然而在兵团官方网站上,阵亡的士兵无一例外的标注着“失踪”。
军团高层震怒,制定这次行动的三名高层军官被解职。野驴做了手术,三个月后,他出院了,没有落下残疾。根据兵团规定,因病或者负伤的队员痊愈之后,可以继续留在兵团,也可以选择退役,野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退役,退役的原因很简单,他认为兵团伤了他的心,如果不是我违犯军纪,逼着长官把他救回来,他早就死在战场了。
野驴离开军团的那天,抱着我哭个不停,我送走了一个战友,一直忐忑不安的等着上军事法庭,奇怪的是三个月过去了,兵团没有对我做任何处理。
那天酒疯子来看我,我才知道山鹰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为此我很感激他,听说他去训练新兵去了,但是从来不愿意见我。
在后来的几年里,我被频繁地派到刚果,中非、吉布地、波利尼西亚等地去执行任务,从一个PlayStation成长为一个老兵,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我感到厌倦了,我庆幸我没死没伤,手脚齐全,这倒不是我有多大的能耐,只是我的运气比别人好一点而已。
在兵团里流行的永远是低级野蛮的丛林法则,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毫无战友情分,在特殊的战争环境中,战士一旦负伤将会被视为“包袱”,甚至被无情的抛弃,生命的价值在这里显得一文不值,“不离不弃,战至最后”,全是狗屁忽悠人的玩意,只不过是兵团招募新兵的一个政治口号。
在兵团呆的时间越长,接触的黑暗面越多,不知不觉的就会浸染上很多不好的东西,我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我们不知道谁是我们的敌人,但是我们却要随时准备战斗,在这种高强度的压力下,很多士兵得了抑郁症和狂躁症。
多年的兵团生活,使我看到了这里是人性最黑暗的区域,我们都是地狱里的幽灵,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觉得自己的思维越来越少,越来越像一个冷血机器。如果再这样呆下去,我担心自己会精神分裂,或者成为一个只会听从命令的机械杀手。
五年的合同结束后,长官找我谈话,如果续签合同我将会晋升下级军官,并且成为法国公民。
我知道,当了下级军官要好的多,没事的时候可以逍遥喝着普罗旺斯的葡萄酒,看着A片,甚至把新兵当PlayStation取乐,这是很多人渴望的生活,但是我摇了摇头,毅然选择了退役,结束了五年的职业军人生涯。
因为在遥远的中国农村,还有我的父母,他们需要我这个儿子,因为当年的一时冲动,我参加了股佣兵团,这么多年他们还不知道我是生是死,我觉得我很愧疚,我离开军团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的父母打越洋电话。
我走的时候我们村里只有两部民用电话,一个是开商店的郑瘸子,他的商店有部电话,离我家很近,另一个是开诊所的,离我家很远。
我记得商店里的电话号码,就把电话打到了商店里,是郑瘸子的女儿郑小菊接的电话,她听到我的声音激动的音调都发抖了:“啊.....张小兵?真的是兵兵啊!你这几年到哪去了?可把我急死了!”
郑小菊跟我是同学,我知道她一直在暗恋我,但是我喜欢的是赵小芳。我对她说:“你赶紧找我妈去,让她来听电话。”
不大一会我妈来了,她一接电话就数落个不停:“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一去这么多年连点音信都没有,你咋这么狠心......”说着说就哭了起来,我知道我娘是心疼我,她八成以为我不在人世了,猛然听到我的声音,能不激动吗?
我爹在那边夺过了电话,硬邦邦的撂下了一句话:“没死就赶快回家,小菊还等着你呢!”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一听这哪跟哪啊,我喜欢的是小芳,我爹非要给我撮合小菊,我靠!我忿忿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爹那点小心思,小菊他爹虽然是个瘸子,但是脑子活泛,这几年开商店赚了不少钱,而且家里没有儿子,我要是跟小菊结婚了,瘸子经营多年的家当就是我的了。
我本来归心似箭,但是听我爹那口气,我回去就得跟郑小菊结婚,搞得我非常郁闷,于是就不急着回去了。
当初我到法国就一头扎进了军营,对法国的社会根本不了解,现在感到一切都很新奇,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像劳改犯忽然被放到社会上的感觉。
我心里一郁闷就想喝一口,这是在军营里养成的坏习惯,我发现雇佣兵总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打着AnciensHomes招牌的酒吧,我的法语不是特别好,翻译成汉语应该是退“伍兵之家”或者是“退伍兵家园”的意思。
我进了酒吧,发现这个酒吧确实跟其他的酒吧不一样,没有吧女招待,要喝什么就自己到柜台上取,几个退伍老兵摸样的人,正闲散坐在哪里,一边吹牛聊天一边喝酒。
我正打量着这个有些另类的酒吧,忽然背后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嘿,蜘蛛!”
我吓了一跳,怎么会有人知道我的外号?处于职业军人的敏感,我下意识的一个急转身,正当我准备采取应激动作的时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胖胖的“面包”。
“......面包?”我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包激动的两眼放光,又亲又抱的,这种西方式的亲热我还真有些受不了,末了他用眼睛浑身上下扫视了我一遍,笑眯眯的说:“还好,手脚齐全,零件不缺!”
我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有觉得有些奇怪,就问:“面包,你不是早就回英国了吗?”
面包说:“一言难尽,走,我请你喝一杯!”说着轻车熟路的推开了一扇门,领着我进了酒吧的内间。
面包取了一瓶啤酒,为我们倒上,他喝了一口葡萄酒才说:“你知道的,当年我参军是因为和朋友打赌,后来我费尽心思的当了逃兵,回到家里我才发现一切都变了,我的妻子跟我的朋友搞在了一起,我赢了他五千英镑,他赢得了我的妻子,就这样我们和平分手,我离开了家乡,又来到这里开了一家酒馆。”面包自嘲的笑了。
我正在喝酒,听他这么说我差点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心想你他妈的做什么买卖啊!赢了五千英镑,却输掉了自己的老婆,这恐怕是世界上最赔钱的生意了。
但是面包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蜘蛛,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起回家就要跟郑小菊结婚,就茫然的摇了摇头。面包说:“我开这家酒吧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给退伍老兵一个消遣的地方,我还开了一个保安公司,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吧,我敢保证,你是我们这里身价最高的保镖!”
我正在为回家感到为难,听他这么一说,我就动心了,答应了面包的请求,我把五年赚到的佣金全部寄给了父母,在农村这些钱够他们养老了,同时我也给我爹下硬邦邦的一句话:“我不跟小菊结婚!”然后就挂了电话。
后来我才知道,面包的保安公司就是几个退伍老兵组成的闲散组织,整个公司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四个退伍老兵,公司才开业,根本就没有生意。
这些老兵本来都有退休金和高福利,赚不赚钱都无所谓,只要聚在一起有个消遣的地方就行了。酒吧里的所有酒水对老兵都是免费的,面包给我开出了一年15万美金的薪资,确实是几个老兵里面薪资最高的。
我们几个退伍老兵整天整天在一起喝酒吹牛,百无聊赖,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我们还是无事可做,这么下去会坐吃山空,我都有点替面包着急了,但是面包却一点都不着急,他悄悄对我说:“别着急,以咱们雇佣兵团骁勇善战的威名,不愁没有生意上门,到南非押送一次钻石,就可以赚几百万美金!”原来这小子在放长线钓大鱼,早就打起了退伍老兵的主意。
直到有一天有个亚裔商人找上了门,这个名叫暹粒吉的珠宝商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英语说的结结巴巴,配合手势连说带比划勉强可以把意思表达明白。
我斜视了这人一眼,发现他个子不高,黑胖,穿一件花衬衫,手腕上戴着黑曜石的佛珠,但是脖子上却带着指头粗的金项链,一看就是缅甸泰国那边的南亚人。
他说他是做钻石生意的,但是却不是让我们去押钻石,而是想临时雇佣一名保镖,陪他到柬埔寨去一趟。
几个老兵痞面露不屑的微笑,显然他们对这种生意不感兴趣,谁也不会为了一点小钱被这种人颐指气使。
面包对他无奈的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很遗憾,我们不做这种业务。”然后做了一个往外请的手势。
这个黑胖的南亚人急了,急忙比划着说:“不不不......我有money,雇佣一个保镖,一个月,十八万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