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往事

作者:玉松鼠

在家的这一周,我每天除了上网打游戏,就是看看新疆历史。爷爷在分手的时候说要我多关注一下历史,对以后会有帮助。我基本上是找故事看,比如馕的由来、新疆发现恐龙蛋化石之类。书上说,新疆最早是海洋,有很多海洋生物……之后就没再研究下去。我那时根本静不下心,不过开始关注到玉石了。玉是好东西,对人有好处。我一口气看了好多,结果书的末尾说,看玉需要日积月累地接触玉。我一看就火大,我挖出来的古尸也没几个有玉,有了咱也认不出来,有什么用?谁能让我找价值几万的玉研究?!

这一周过得很快。在这期间,我给小舅打过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说他们要是去挖坟,记得叫上我。结果每次他都说“好,忙着呢,晚点打给我”,到最后全部没消息了。

直到第八天傍晚,爷爷叫我们去吃饭,全家人都去了。从小我就喜欢去爷爷家吃饭,因为要发红包,从不例外。这次去的时候,爷爷最后一个才给的我!我接过红包时喜出望外,那个厚哦!我找借口去卫生间,发现里面有1000块钱,外带一张地图。我当时心里嘀咕,我说咋那么厚呢,原来是地图。我本以为这一趟我也算出力了,和80万比,1000块就是零头后面的后面,咋样也得给我分个一万呢。我蹲在厕所里,没好气地打开地图,是一张很普通的新疆地图。我以为这是爷爷给的新地图标记,结果对着阳光看也好,眯着眼一点一点看也好,啥也没看出来,就是普通地图。

我收好地图,想想有1000块钱也不错,比以前的200块来说,那是多了好几倍呢。回到酒桌上,我发现爷爷似乎很高兴,印堂都喝得发红,还说了好多话。我就坐在爷爷身边,另一边坐着花姐,我不时地瞄她一眼,只见她低头吃饭,不怎么说话。

爷爷喝到下半场时,周围的人开始各自为阵,说话的说话,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爷爷放下筷子,看着我,低声说:“我要你看的书,你看了吗?”

我说:“看了,我对玉石比较感兴趣!爷爷,你说咱们新疆玉真那么好吗?”

爷爷很诧异,看了我半天,擦擦嘴说:“你当真对玉有兴趣?”

我说:“是啊!那个和田玉不是最好的吗?”

爷爷说:“并非最好,最好的叫羊脂玉。要记得,黄金有价玉无价,还有比羊脂玉好的玉,就是咱们在坟里挖出的玉!只要验证过,就可以喊高价的!要是出了个羊脂玉,那就是天价,但是要会看!你当真对玉有兴趣?”

我点点头,爷爷也点点头。一会儿,他又把小舅叫到身边。小舅像个虾米一般弓着腰,爷爷说:“你这几天有没有在外面胡来啊?”

小舅说:“没有没有!我这几天不是忙着睡觉嘛,人老了,瞌睡多,起不来,哪有精力去想那些啊!”

爷爷说:“得啦!你现在是好多了,可是还是管不住自己。经常有人告诉我,说你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

小舅脸红了,“绝对没有,我……”

爷爷打断道:“好了好了,这回要跑得远,你自己多注意,身体调养好。到时别重活干不了,拖了后腿啊!”

小舅把胸膛拍得啪啪直响,以做保证。

一会儿,二叔也来了,爷爷也教育了他一顿,就把他放回去了。叔叔过来时,爷爷只嘀咕了一阵,我没听清楚。只见爷爷接着转过头,冲花姐说:“这几个小子精神头不错,这样吧,就定那儿了。明天把坐标画一下,我们也准备准备!”

我来了兴趣,问道:“爷爷!我们这次去哪儿?我还要跟你去做鬼脸!”

一边的父亲听到了,不乐意起来。他怒道:“不许去了!在家好好给我待着。这马上通知书一到,就要去学校了!你咋就不知道准备准备呢!”

我说:“没事儿!我在家也就是待着!我想和爷爷去!我学到了很多呢!你看嘛,比如……反正,我好多东西都学到了!”

妈妈倒是不介意,“孩子大了,他想干吗你就让他去嘛,爸又不会害他!”

爸爸说:“这孩子长这么大不好好听话,就是你惯的!一天没个正行。”

我看了看爷爷,他说:“让他跟着去吧。如果要去学校,我们事儿没完,也把他送回来!”

老爸不说话了,给爷爷敬了一杯酒。

我心里窃喜,问爷爷:“我们这次去哪儿啊?”

爷爷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准备去吧!”

我“哦”了一声,觉得爷爷根本没有打算对我说话,只是应付我一下。我连准备什么都不知道啊!

爷爷对花姐不时地说着什么,就见她不时地出门去打电话。爷爷倒是对敬酒也不挡着,有几个人喝几个人,到最后被小舅他们送了回去。我记得,我当时觉得非常无聊,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一出门,我就撞见了花姐,这才注意到她今天很漂亮,虽然是素颜。我第一次注意到原来素颜的女人也可以很漂亮。她一身裙装,打扮得异常脱俗。她看了看我,冲我点点头,“怎么,吃好了?”

我慌张地点点头,说道:“是!里面都喝多了,我留着没意思!”本想多跟她说几句话,可人家已经进到屋里了。我没趣极了。

接下来的三天,我简直度日如年。我以为叔叔他们又会大清早把我叫起来,所以每天天刚亮我就睁开眼睛,结果总是等到十点多还没人来,我就又睡去了,中午才醒来。结果把脑袋给睡难受了,整天精神不振的,到了晚上又睡不着了。这是个恶性循环,让我很郁闷。我想给他们打电话来着,可是又怕人家说我太心急,只好自己煎熬着。

终于,第四天中午,二叔来家里了。“侄儿,还得等一天,有些东西没到!我去接东西,还把你爷爷的桑塔纳接回来了。结果发现一个轮胎爆了,把你爷爷气坏了。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哈。”说罢就走了。

我接着就去了趟爷爷家。他正在冲叔叔发火,骂道:“这几个老毛子,借给他们车,就给我弄花!真当每次给他们便宜,就给我上脸,这次我一个轮胎10万,你给我记着这个事儿!太没教养了!连个电话也不知道打,也不知道说一声!”

爷爷见我进来,还提着些营养品和水果,算是安心了,问道:“咋?这些东西我吃不着,带回去给你爸爸吃去!”

我说:“爷爷,您也上岁数的人了,吃还是要吃的,补也是要补的。人家说吃了年轻,一定要吃呀!”

爷爷说:“还是我孙儿孝顺,你们几个白养了,什么时候买过东西给我!”

我说:“爷爷消消气,这车不是回来了嘛,修好了还能用,要不我给你修?”

爷爷没再提,一个人跑内屋泡茶喝去了。

我和叔叔都落了个没趣,半天没说话。我起身要走,叔叔也跟着一起出来了。我说:“爷爷干吗发那么大的火?”

叔叔说:“本来今天就要走,结果车出问题了,因为车,有的东西拉不回来,这下影响了行程,不高兴是正常的!”

我“哦”了一声,问道:“叔叔,我需要带些啥不?这次大概去几天啊!”

叔叔说:“带上三套衣服吧,最好黑白各一套,再带一套休闲的,就差不多了!”

分手后,我回家就开始收拾东西。我先去买了一双登山鞋,上次去的教训就是穿普通球鞋进去等于找死,出的汗也多!然后顺便带了一卷保鲜膜,想着要是再穿那防水服,我就把保鲜膜裹一身。接着找了几件黑白衣服,外加那把英吉沙,顺便给它做了个套,方便带,之后打包。

这一天我睡得相当好,梦见自己拿着英吉沙,和一只狮子周旋。可惜的是,老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说了句:“你斗什么狮子,赶快回家!”我一下惊醒了,发现已经十点多了。我急忙穿好衣服,喊道:“爸爸,妈妈,我饿了!有吃的没?”

没人理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估计老爸又有工程要接,老妈和老太太们打牌去了。我只好自己出门吃饭,饭馆人不多,我进去后,就问老板:“有拌面吗?”

老板似乎吓了一跳,这大早上十点多吃拌面的主儿估计没几个。我看着他,继续问:“有没有?”

老板说:“有是有,不过要等等。这会儿太早了,我还没买中午的菜呢!”

我突然想起那纯肉拌面,问道:“老板,你羊肉现成的有没?”

老板说:“肉还有!”

我又问:“辣皮子有没?”

老板说:“有!”

我说:“好!那就给我做个纯肉拌面,就肉和辣皮子。这个面我给你20,你看着做吧!”

老板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纯肉拌面?这好吃吗?全是肉的!”

我说:“你做就好!不好吃算我的!”

老板犹犹豫豫地进了后厨,一会儿端上了一盘拌面。我胃口大开,吃了起来,虽然也算可口,可是怎么也没有在唐爷那儿吃的那么好吃。

我爽快地付钱离开。后来这老板把这个菜就列到菜谱上,成了他面馆的特色。据说,他还改良了,出了烤肉拌面,这是后话。

我回到家时正遇上二叔在敲门,见了我就问:“你干啥去了?我都敲了好几遍门了!”

我说:“我找到一家能做纯肉拌面的,饱口福去了!”

二叔说:“好好说,味儿咋样?”

我说:“没唐爷做的好吃,但是还可以!”

二叔说:“好!回来带我去!”

我进门拿了背包,就跟他上了车,他照例开着他的烂面包车。

上车后,我问二叔:“这一趟我们去老地方吧!应该不止那两个坟啊!”

二叔很诡异地一笑,“这次咱们可能进沙漠!楼兰古城你听说过没?”

我说:“很小就知道了,咋?我们去那儿?”

二叔说:“哈哈!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楼兰古城。反正国家找到的那个,都说是楼兰古城,无非是因为出了个楼兰古尸。可是咱们不承认那个,你问问你爷爷,说你要去那个楼兰,他不笑你才怪!”

我好奇了,问道:“那……那真正的楼兰古城在哪儿啊?”

二叔看了我一眼说:“你这么想吧,就算楼兰是因为滥砍滥伐没的,那风沙化的地方绝对不该从城市周围开始吧?而是应该从城里开始,因为最先没有树的是城里。”

我赞同地点点头。二叔很得意的样子,接着说:“那不就结了!所以按道理说,城里是最先遭受风沙的地方,城里的人要走了,也不会留在楼兰附近,而是举家迁移。那没钱、没办法走的,要么留在城里,要么到周边找个风沙小的地方住着,对吧?”

我说:“那肯定啊!”

二叔说:“你知道风沙有多厉害吗?人都可以刮跑,何况一个土城?损失最严重的就是城里,其次是周边,那些后迁徙的地方。”

我有点听不出头绪,“这个很自然啊,可是,这和楼兰有什么关系?”

二叔说:“城里受损最严重,那现在国家发现的楼兰古城就不会是真的楼兰古城了,而可能是附近后迁徙的那些人住的小地方!”

我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接着说:“可是真的楼兰在哪儿呢?”

二叔的答案让我大跌眼镜,“真的那个,就在现在那个楼兰古城不出两公里的地方!做鬼脸的都知道,就国家不知道!”

我说:“那如果楼兰不是风沙毁掉的,而是战争毁掉的呢?”

二叔说:“屠城啊?你要知道,丝绸之路的要道就是楼兰,一个丝绸之路都被记载得如此详细,那楼兰书里却仅仅是提到,没有详细记录。如果是屠城的话,我们并没找到过埋人堆的坟头啊,而且,如果有这么大规模的屠城,屠城的人肯定会大肆宣扬,可历史却一个字都没提到!我们上次去那儿,你爷爷就说,这绝对是破坏树木的下场!”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你们这是第几次去楼兰了?”

二叔说:“第三次了!那地方还好,只是现在警察越来越多了,管得也是越来越多了!”

我说:“你们咋不一次挖完,挖完了就不用再来了!”

二叔开始鄙视起我来,说道:“你咋和你小舅一样,一副贪得无厌的样子!挖出了东西,能一次带完吗?这么说吧,挖出20件好宝贝,放咱这车上,那不颠碎也要压碎。还有,你放20件在车里,路上有人往里看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你咋不动脑子呢!”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那要是碰见警察,我怎么说?”

二叔说:“要是有人问,你就说到这儿锻炼身体,走沙漠来了!”

我不说话了。二叔却说上了瘾,继续道:“要是人家说你带铁锹、镐头之类的干吗,你说搭帐篷用的。还有倒耙,你说是修车用的。防水服呢,你说刚从喀纳斯游泳回来,没来得及放下!”

我的天!原来这些个人把怎么回答问话都倒背如流了。

车在高速上一路飞驰,快到乌鲁木齐时加了一次油,让我也有机会看看这沿途的小站那来来往往的人群。这让我想到了唐爷,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还一个人守在路边。和那儿相比,这儿简直就是天堂,什么都是现代化的。

车进乌鲁木齐时,我看见了交警,莫名地有些害怕。果然,小舅他们的破吉普车,被人拦下来,查了又查,还让把左右灯都打开看看。等放行了,我却又紧张起来,因为除了上学时法制课外,我从没和警察这么近距离过。我问二叔:“是不是……是不是被怀疑了?”

二叔没好气地说:“那是交警,怕什么?还没干啥呢,要是真干啥,你还不马上招了!”

我说:“我有那么没出息吗?!我最多说我啥都不知道,我是跟着出来玩的,总不至于把一个刚考上大学的学生抓起来吧!”

二叔笑了,“要真被抓进号子里,你也能这么说,就很老到了!”

我也没多辩解。车进了乌鲁木齐,周围川流不息的人让我觉得很闹心。和我家所在的小城比,这里人真多。不停地堵车,不停地等红绿灯,车开开停停的,让我好生郁闷。

天开始变得晦暗起来,黑云仿佛像要压在这个城市上空。我们几个都不说话,慢慢悠悠地前进着。

我们打算当天在乌鲁木齐过夜。爷爷找了家酒店,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都有。爷爷和叔叔住一间,我和二叔住一间,花姐和小舅各自住一间。

到吃晚饭,我都没见着爷爷和花姐,只有叔叔招呼我们在酒店胡乱点了几个菜吃。我知道人在外,嘴得严实点,也就没问爷爷他们去哪儿了。当晚,我和小舅他们出门转了转,回来就在房间里看电影。爷爷回来时,我听见了关门声,一看表,已经十二点了。

我是看着电影睡着的,因为二叔打呼噜,再加上床不舒服,早晨起来腰酸背痛,脑袋很胀。爷爷倒是很有精神的样子,早早就叫我们起来吃饭。这个宾馆的早餐没肉吃,我吃不惯,随便吃了一点,就在车上等他们。后来看见爷爷把两个麻袋往他的后备箱里塞,我好奇地去问,才知道,原来他买了风干马肉和马肠子。我看着这次的食物存量,大概心里有底了,这一趟怕是不轻松。

车开出乌鲁木齐时,我感觉到空气开始变得清新起来,雨水的清香、泥土的湿润,让鼻子非常舒服。我看了看地图,下一站是吐鲁番,我很小的时候去过,真没想到第二次去居然是去挖坟。看着窗外远处的庄稼地,还有那袅袅的炊烟,我只觉心旷神怡。

我不知不觉地开始睡起来,再醒来时感觉胸很闷,呼吸也变得急促,胸口仿佛有块大石头压着。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已经踏进了世界上最低的盆地。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空气燥热,吹进车窗的全是热风,不停地喝水也没办法阻止汗水的涌出。跟印象里相比,吐鲁番变化很大,高楼大厦林立,街上也是车水马龙。我一下睡意全无,看着街边那不同于任何一个城市的景色,看着葡萄藤时不时地映入眼帘。

车在街边停下了,我不想动,叔叔则下车到一个西瓜摊那儿,开始了讨价还价。一会儿,他买了一麻袋大西瓜,给我们每人塞了一个。我坐在车上捣鼓这只大西瓜,二叔他们就蹲在马路旁抽烟。看我抽出英吉沙,小舅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咋不拿个砍刀砍瓜呢?这么大一把刀,让别人看见会咋想?”说话间,他抱走了我的西瓜,到西瓜摊上一顿切,之后摆在我们面前。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就啃,甜!想不到这盆地地势低,气候燥热,种出的瓜却非常甜,我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二叔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三次去楼兰都会停在这儿吗?因为你爷爷喜欢这儿,每次都当是放假,要玩好一会儿呢。他去看朋友,让我们在这儿等。你要觉得无聊,就吃西瓜吧!”

我听说过无聊了找女朋友的,没听说无聊了找西瓜吃的!我拉着小舅就近转转,感受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再见到爷爷时,看到他有些激动,提着几大桶水,冲我们说:“这地下水可甜着呢!你们几个小子有口福了!”

我诧异于爷爷对水的崇拜,实在有点无法理解,怎么之前一个轮胎让他暴跳如雷,现在几桶水却能让他心花怒放。

起程后,我问二叔:“吐鲁番有没有古墓啊?”

二叔说:“有,就是你挖不了!”

我很诧异地问:“还有你们干不了的吗?”

二叔用鄙视的眼光看了我一眼,道:“交河古城知道吧!你看看周围住了多少人,虽说那儿已经没多少坟了,但是这吐鲁番就是建在这过去的旧城上的城,想挖啊,你就算是选好地方从下水道开始往下挖,臭死你也挖不出个好东西!”

我对他的调侃很反感,又开始吃西瓜。只听他又说:“你吃几块差不多了,这个东西越吃越渴,还不停地上厕所!”

我瞪着他,狠狠地咬了口西瓜,不再理他。

下午的车程,我是在香烟和睡眠中度过的,心里还直后悔没买几本杂志打发这漫长的时间。还好到了巴音郭楞附近的时候,风景又截然不同了。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原让我感觉自己与大自然真的是无限亲近,虽然不时有热浪扑面而来,但那悠悠的草香也让人开始神清气爽起来。二叔似乎有些疲倦,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窗外的羊群如同绿色绸缎上的点点繁星,远处的山坡上,不时有人策马驰骋,我的心也在跟着飞。我从小就爱骑马,虽然每次骑马之后,马镫会把小腿磨破,马鞍子让胯下颤抖不已,但我还是爱骑。

看着窗外天地相接的景色,我突然又问二叔:“你说这儿会不会有坟头呢?”

二叔再次鄙视地说:“你咋就这点出息呢?首先,这草原的年代很长了吧,有草原的地方就有可能有人放牧,万一哪个不开眼又没钱的看见个坟,直接挖了,这只能怪土里躺的那位当年没选好坟头。再说,就算有坟,这里潮气大,这人怕是已经化成水了吧?这值钱的也怕是早就烂了吧?不值钱的,被潮气这么一弄,怕也遭殃了!”

我开始狡辩道:“这儿不是有山吗?有山就有石头,有石头就可以建坟,那古人会不会挖个山洞,把人埋起来,再封上?”

二叔说:“你咋这么有想象力呢?你说他们一群放羊的,跑山上挖山洞,那么硬的石头,在过去,怎么挖?”

我想想也是,就问:“那难道你们就一直在这戈壁滩、沙漠里找宝贝?”

二叔说:“也不是!反正你爷爷有办法,你要这么说,我倒想起你爷爷说过‘草原黄金’的事。好像是在伊犁吧,修路时在一座已经开发的墓旁边挖出了一堆金器。可是奇怪的是,金器周围没有墓。后来,在收缴回的80多件金器中,好像有一个金器上面描述了‘草原黄金’,这么一说,好像你爷爷当年还亲自去看过。那件金器,你爷爷也看了,的确是那么回事,我们还挖过一回呢!”

我感觉这有一些神奇,一时来了兴趣,就缠着他要他讲讲。

他说:“你爷爷去了之后,消失了好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车也没了,人也和要饭的一样。我们当时以为出了啥事呢,谁知他回来没多久就带我们去了草原。那个坟挖得辛苦,往下挖了十几米,我们都以为没戏唱了,结果真挖出宝贝了。光金器就好几十样,你爷爷当年回来之后就牛了,就那时候开始牛的。你爷爷还不让对外说这个事,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

我点了一支烟,也给二叔点了一支,问道:“你说我爷爷是不是真的靠一个金器上面的字,就能看出哪儿有黄金?”

二叔说:“你爷爷是什么人啊?那可是真厉害,至于怎么找到的,我还真细想过。侄儿啊,你要是能学到你爷爷的本事,那可是一辈子不愁了!”

我没说话,感觉爷爷真的很厉害了,靠一个出土的东西,就能找到另一个。我又问:“难道你说那上面有什么密码吗?”

二叔笑了:“啥密码,难道古人想以后你挖到一个,还把第二个给你写里头,好让你去挖?”

我说:“那爷爷怎么找到的啊?”

二叔说:“那就不知道了,这样的机会少啊!你小舅那个没出息的,就想挖人家成吉思汗的坟,结果到现在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机会少!明白吧?”

我接着问:“你们难道就是靠那些个瓷器发的家吗?”

二叔又鄙视道:“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吗,赶上一趟就够了。你爷爷这辈子也没赶上多少,就靠这些个瓷器,就足够了!老毛子很希望家里都能摆上这土里挖出来的呢!你说也奇怪,这把死人的东西摆家里,他们也不怕折寿。”

我笑道:“对!也不知道哪个人才把土里挖出来的什么令牌,要送人呢!自己还不是也戴了那么多年!”

二叔咆哮道:“我这不一样,我这是令牌!”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干脆一个人抽烟,不理会我了。

车依旧在开,我和小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进巴音郭楞的时候,我看见好多牛,都很悠闲,而且一般情况下,听见车的喇叭声,它们头都不带抬的,让我看得煞有兴致。

路途中经过好多县城,晚上九点时,我们在和硕县停留。这一晚,我自己住,把小舅和二叔赶到了一起,哪管小舅闹腾说受不了二叔的呼噜声。一个人住的感觉真美好啊!可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这个酒店没有空调,开窗就是蚊子,关窗又热得受不了。我只穿着一条大短裤,满楼跑,一会儿去和爷爷聊两句,见他睡意十足,就又跑去和花姐说想跟她学俄语。她却冷冰冰地说:“学好英语就可以了!”

接着,我又蹲到小舅和二叔的房间,跟他们斗地主。小舅输得最惨,结果兴致正浓时,我们被爷爷骂了。他说:“三个老大不小的人大晚上不睡觉,瞎闹腾!”

我只好走了,临走前问道:“咋就不住个好点的酒店,至少带个空调啊?”

二叔又鄙视起我来,“知道啥叫低调不?你干事咋不开个新闻发布会呢!”

我一时语塞,回屋里喂蚊子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挠着全身的包下楼去吃早点时,小舅拉住我,神神秘秘地说:“这和硕别看地方小,好东西多!只要够隐蔽,咱们也能找到宝贝!你好好跟着你爷爷学,学会了,咱来倒腾一笔,给你挣个买车的钱!”

我当时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答应,但转念一想,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早饭吃得不带劲,我独自到楼下买包子吃,被叔叔叫了回来,“不许一个人到处跑,给别人留下印象,很多事以后不好办!”于是乎,我只好忍着吃下那难以下咽的食物,将就上车。

我预计今天应该会到目的地,因为我一直认为目的地就在库车附近。可是我错得很远,车路过库车后,还在高速路上狂奔。我那叫一个失望啊,原本心里盘算着,如果还是干尸,我不如去库车,那里还有我素未谋面的女网友,或许可以借机叫出来吃个饭。

这一路的景色变化很大,绿色的草原逐渐变黄,远处连绵的雪山映入眼底。虽是盛夏,那雪山却给了我清凉的舒爽。

我问二叔:“这都两天了,还有多远啊?”

二叔说:“今天务必得到!估计下午吧!”

我右侧的雪山忽远忽近,空气里却不时地热浪阵阵。我很诧异,这高速路是沿着雪山脚下修建而成的,古人要从这儿到乌鲁木齐,是翻山走呢,还是走山脚下?就是类似这样的一些蠢问题,一直支撑着我,打发无聊的时间。

傍晚,二叔说:“要到了!注意啊!要是我们停下,你就跑出去摆姿势,我们给你照相!你只要笑就可以了!”

我很纳闷,有请人照相还这么说的吗?车下高速后,就拐上了草原路。草原的味道扑鼻而来,但是车开始不时颠簸。我感觉这车快散架了,只要一抖,车后的石灰味就充斥在整个车里。二叔还不时地狂踩油门,似乎他也忍受不了这样的颠簸。

车开出草原,来到个小山村。村落不大,车进去时,人渐渐多起来。二叔停下车,“下去,摆姿势照相。”

我刚下车,吉普车上的小舅就拿着相机下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心里正默默地纳闷,就听小舅喊道:“强强!你站那儿比较好!快快!”

我回头看看,没别人啊,可我不叫强强啊。小舅冲我使了个眼色,没辙,我先配合吧。

“黑子!我是不是站在那块石头上啊!”我大声问。

小舅说:“对对!站好啊!笑一笑!别晃!”

我很配合地不时摆弄着造型,只见花姐也下车了。她忽然变得很大方,说道:“黑子,我和强强照!你给我们一起拍几张啊!”

我正诧异间,看见二叔转进人群,拦住一个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的人,递了一支烟,“老乡,我们是来采风的,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景色美的地方吗?”

那个人说:“这儿就挺好的!”

二叔笑嘻嘻地说:“我们想更接近大自然一点!”

那个人说:“哦,那你们往里走,那儿不错!景色挺美的!”

二叔说:“谢谢啦!老乡!你太热情了,我代表我们登山队谢谢你啦!”

打发完那个老乡,二叔招招手,要我们上车。

小舅噌地跑到我身边,“你他妈的才叫黑子!”

我哈哈大笑,回到车上。一上车,二叔又开始往里走。之后一路上,只要见到人,我们就故伎重施,上演同一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