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图见姚俊说完了,开始讲起他一再做的噩梦:穆图说,他总是梦见自己在一个光秃秃的山崖上,后面是千仞峭壁,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除了耳边呼呼吹过的风声,还能听见一声接一声凄厉悲惨的嚎叫声,从深渊底处传出来。
突然一具石人从背后的崖壁中破墙而出,一下子就冲进了山崖下面的无底黑渊,就在石人从穆图身边闪过去的一瞬间,石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穆图的衣服,穆图在猝不及防中被石人拉下了黑渊……就在快要坠落到悬崖底的时候,石人突然回过头朝穆图笑了两声:石人的眼窝里竟然没有眼球,只有明晃晃的两滩血水!穆图情急之中抽出腰里的转经轮狠狠砸断了石人的手臂,整个人忽然又开始往上面漂浮,一直飘了很长时间,才看到一处崖壁上有成千上百个洞窟,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千仞崖壁上。隐隐约约有烛光在一些洞窟里面闪现,但是也同样有时断时续的哭号声,从一些洞窟里面传出来。那细细的抽泣声和粗犷的嚎叫声,时断时续时有时无,听得穆图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正当穆图被压抑的喘不上气,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正在做着的梦就要醒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床头用手揪自己的耳朵,并且低声说道:你拿走了我的命本,要我怎么活呀?穆图睁眼一看,原来正是刚才那断了臂的石人,石人身穿僧袍,尚在的一只手里端着一个檀木方盒放在胸前;石人的两个眼眶里依然闪着明晃晃的两汪血水。
穆图就是被这样一个不断重复的梦境,搅醒了好几次。
我相信我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同时做起了奇怪的噩梦;其中必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同时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一定和我们青云山之行有某种关系;甚至,这是一种可怕的征兆或者警告!
……
就在我拉开窗帘的那一刻,窗台上两摊凝固的血斑赫然映入眼帘。难道真是昨夜窗户外面那个可怕的头影流下的血泪?
穆图二话不说,赶紧用抹布擦掉了血斑,并且扯下窗帘扔进了洗衣机里面。穆图摇摇头:“看把你俩吓得,不就是做个噩梦吗,有什么呀,值当这样吗?你们想啊:要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早就发生了,何至于让咱们痛痛快快的活到现在啊;况且,沈继秋不是说了么,咱们身上有这灵符护身,什么样的脏东西都奈何不了咱们的。假如昨晚窗户外面那头影真的是什么亡魂野鬼,它不照样没能把咱们怎么样吗?”
姚俊一下子从床上起身:“对,穆图说的很对,用不着提心吊胆的。真要是有什么凶险不测,早该来了,没什么好怕的!”
话虽这么说,我就不信姚俊心里不害怕。
反正我心里始终感觉怪怪的,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不疼不痒,不轻不重,不明不白,就是感觉很不舒服。
客厅里响起了门铃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什刹海的周明轩。姚俊一脸的惊讶:“周教授?您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您知道我住这儿?”
周明轩呵呵一笑:“我今早去你店里了,伙计说在家里,我就这儿找你了。今天我可没工夫跟你说废话,让你看样东西……”
周明轩掏出一个简易装订的本子:“据说文革的时候,有个干考古的被抄了家,当时从他家里搬出来的东西大都被当众砸碎或是焚毁了,只有一个散落地上的笔记本幸免,被看热闹的一个小孩拿回家当手纸用了。家里大人怕受到牵连惹祸上身,就把本子藏进了自家的墙缝里头。直到这家头些年要翻修老房子,这家人才发现了当年藏起来的本子。可是仔细一看,怪事出现了:他们竟然一个字都不认识,只能看懂上面手画的一些配图,都是些陶瓷碗罐,玉器琉璃,甚至一些首饰挂件,这家人就以为这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古书,自己又看不懂就拿到潘家园叫卖。当时在潘家园可没人把这当真事儿,毕竟啊,像那样的骗子大家都见得太多了,更何况,既然是古书怎么不是毛笔写的,而是用钢笔和铅笔书写的……这不是明摆着造假骗人么?当时我看那人都被大伙给骂哭了,就知道这大概是真事儿。我拿过来只看了一眼,立马确定这绝对是真货。我花三百块钱收了这个笔记本的残页,北大有个教授听说这件事以后,三番五次上我那去,要出价十万收这几张纸,我都没拿正眼瞧过他”。
“哦?教授何以见得那是真家伙啊?”
“就凭我这双火眼金睛,在我眼皮儿底下,假的过不去、真的跑不了,这里头都是学问,都是经验,都是阅历,都是……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我今儿只带了这几张纸,这几张纸上的东西,就够你学几年了”。
“教授您还是先让我学一下,怎么一眼辨出真假来吧?咱不说别的,就说您花三百块钱收来的这东西?”
周明轩把手里的几页纸递到姚俊手里:“给你三分钟,要是看不出眉目,我对你真就没话可说了”。
……
姚俊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来回看了几遍,硬是没认出一个字来。周明轩干咳一声:“都过去五分钟了,看来你真没这眼力……不妨让你这两位朋友也凑把热闹”。
姚俊抽出一张给了我,我乍一看就觉得这种字体,或者是书写手法似曾相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穆图又从姚俊手里要了两张,举在半空像是识别人民币一样的,我和穆图正好是面对面:我正好把那张纸的背面看的清清楚楚,此时我才恍然大悟。
在很多城市里的大街上,或是广场上、天桥通道旁,我们经常能见到摆着小摊设计签名的……比方说在西安大雁塔广场附近,花两块钱,给你设计六款不同字体和风格的艺术签名,其中有两款“密码签名”……说到这儿,有朋友已经猜到了:穆图手里那张纸上的字,从正面根本就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在背面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但是那几个字就像是在躺着睡觉,我把头歪过来再看——所有的字都现原形了!
不错,那张纸上,用的就是一种所谓的密码书体,字还是原来大家都认识的文字,只不过他没有用常规的手法书写。他把每个字都反过来写,然后再把反写的倒字向右九十度放倒,这样写出来的字,从正面看就像是密密麻麻的天书一样。然而,当你把纸张翻过来,面对着纸页的背面,再把它向左翻转九十度,会让你豁然开朗——这就是所谓的密码书体。
其实密码书体有很多种,用什么样的手法去书写,完全取决于书写者本人的选择。周明轩拿来的几张纸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把文字向右放倒再翻过写。
当我念出几行之后,周明轩又干咳了两下:“你们看看,当时潘家园那么多人精都没看穿这个小把戏,你说他们还在那儿瞎混什么呀!”
姚俊也按着我说的方法,果然看出了其中的名堂:“谁让人乾子是大学生,咱是中学生呢,这中间差着一个等级呢。哎,不是,这几个字儿又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又看不懂了,是不是加密了?”
我拿过来,再怎么比划也看不出眉目来,只听穆图说到:“那不是你金仗上面的符号吗?”
周明轩点点头:“不错,那七个字儿,压根儿就不是咱们现在使用的汉字,那是鬼文。前几天我看过你们那根金仗之后,就一直觉得金仗上面的几个字符在哪见过。今天早晨我突然想起来,原来在我那本小册子里出现过”。
“教授,您那册子里都记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过这个符号啊……”姚俊在本子上画出了那个火球和火苗。
“有,就在这张上,你仔细看看”。
果然,在最后一张纸上,正面用朱砂画着一个实心圆球,在圆球的四周,环绕着四朵祥云一样的火苗,正是那太阳图腾。
通过纸张背面,我看到了这样的一段描写:神秘图案应当是时人膜拜之太阳图腾,均出现于夏代之前所发掘之陶器玉器石器之上,西南古蜀人活动遗址亦有发现,诸物皆属祭祀法器,以之祭天敬神祈福,周人谓之:太阳神火。
不难看出,这个人通过大量发掘于夏朝以前的陶瓷玉石,得出了上面的结论,并且,周朝有人给太阳图腾取名:太阳神火。
看到最后一句话时,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为激动和紧张。在这张纸最后,先是写出那七个字符,紧接着便写到:当是天、地……
下面的字模糊成了一片,无法辨认。
我相信,最后一句话就是对那七个符号做出的解释,前两个字就是天和地……后面五个字该是什么,已经被浸泡过的纸角模糊不堪,无从分辨。
姚俊惊奇的问周明轩:“教授,这里怎么又有七个古怪的符号啊,跟手杖上面的不一样,这又是什么?”
另一张纸上,画着一个圆形的图案,像是一块石头或是玉片,整块石头或玉片中间部分是镂空的。镂空部分是衔接在一起的两套图案:中央部分的镂空形状很像是一个地洞的洞口;在四周接近边缘部分,是有规则的一圈图案,看不出是什么,有规则有规律,环绕在“洞口”四周。在这个图形下边,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架台,架台正面刻着七个字符——正是姚俊看到的那一串符号……完全不同于金仗上面的七个符号。
这张纸上记述的内容是:和阗青玉上镂空雕刻之神秘图案,应为时人所敬仰之图腾,其所指,未知,待查,余臆断其为:太阳神石,亦是祭祀法器,发掘于……后面的字又被浸泡的不能辨认了,我猜测,下面要说的就是这太阳神石的出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