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午两点,雨过天晴,太阳又冒了出来,眼看着一天的云彩都散了,也不可能再下什么雨了,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大牙提议去找个地方玩玩儿,散散心,要不然弄得心情太紧张,有些压抑。
这里的出租车司机都是半个导游,听说我们想找个地方玩玩,二话没说,油门一踩,顺着公路疾驶而去,直接把我们拉到了东湖岗风景区。
我和大牙本来也只是想散散心,打发打发时间,也没有体力玩什么漂流,爬什么山了,最后租了个竹筏子。把筏子停在湖中心后,我和大牙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沐浴着缕缕轻风,欣赏着美轮美奂的自然风光,倒也很是惬意,心里的阴霾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两岸山峦起伏,峰连壁立,乔木参天,奇伟险峻。而湖面开阔,漫江碧透,水清见底。可能因为刚才下过雨的原因,偌大的湖面,除了我们,一只筏子也没有,倒是很清静。
湖面上倒影沉璧,薄雾织纱,凉风习习,醉人迷眼。
正欣赏着怡人美景的时候,突然听到手机短信的声音,我懒洋洋地把腿伸直,掏出手机看了看,让我意外的是,竟然是于麻子发来的短信。
原来于麻子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都是无法接通,这才发了个短信,让我收到后回个电话。
大牙见我端着手机发愣,就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冲大牙晃了晃手机,告诉他是于麻子找我们。估计刚才我俩一直在山上,手机也没有信号,所以电话一直无法接通。现在有信号了,短信这才收到,瞅这意思还挺着急,指不定又有什么事了。
大牙听说是于麻子,也有些意外,不过转瞬脸上就是眉开眼笑,看着左右没有别人,冲我挑了挑眉梢:“来亮,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东西卖出去了?”
大牙要是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这事了,忘了我们的月将剑还一直放在于麻子那里,从时间上来判断,估计十有八九为的就是这件事。
电话刚响两声就接通了,于麻子开口先问我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无法接通,开玩笑地问我是不是发大财了,不想接他的电话了。
我赶紧和于麻子一阵客套,连吹带捧,美得于麻子电话里笑个不停。说笑了一阵后,我这才和于麻子解释说,刚才一直在山上,估计没有信号,刚从山上下来就收到了信息,就赶紧回了电话。
于麻子也没有多问,喜滋滋地告诉我,东西已经出手了,让我方便时过去一趟。
虽说事先已经预料到了,但是听到果真就是这件事时,心中仍然一阵欢喜,赶紧连声道谢,告诉于麻子,我们忙完手里的事后,这两天就过去。
放下电话,大牙早就在旁边听明白了,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说啥就要现在往回返。
我看他猴急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告诉大牙,先别猴急,像是没见过钱似的。和这种人打交道,要镇得住场子,装也得装个样子。别一听说钱就跟蚊子见了血似的,一瞅咱就是屯老二,没见过啥世面,让人家笑话不说,以后办事都不好办了,肯定挨宰。
大牙冲我讪讪地一笑:“不好意思啊,见笑了!常言道,有一种心情叫做‘迫不及待’,这也是情有可原哪!”
我哼了一声:“你可拉倒吧,别在那儿耗子啃书箱,咬文嚼字了!瞅你刚才那德行,都快乐颠馅了,还装个啥啊!”
大牙被我一通埋汰,嘿嘿直笑,解释说他刚才是原生态的真情流露,平日里也不多见。
被喜事一冲,一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赶紧给陶大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俩晚上回去吃饭,简单帮我们准备俩菜就行。
心情亢奋,自然希望这快乐能尽量延长一些。我和大牙也没有坐车,顺着河道,一边欣赏着两岸美景,听着潺潺的水声,一边闲聊。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柳叶,而一提起这个名字,这个话题也就戛然而止,谁也不愿意再接着说了。最后,大牙有点儿憋不住了,问我会不会是真的误会了柳叶?怎么说,柳叶也帮了我们不少的忙,也没发现她哪里说了谎话在故意骗我们,而且出生入死好几次了,不会连命都不要了,还做内鬼吧?
其实到了现在,我也有些没了主意,当时也是心情烦躁,有些冒失。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有没有误会柳叶,人都给得罪了。以我对柳叶的了解,赔礼道歉根本就不管用,那姑娘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我让低声下气,我也张不开嘴。一想到这,脑袋都疼,算了,爱咋咋的,以后再说吧。
陶老爷子的晚餐准备得还挺像回事,一条虹鳟鱼、炸小河虾、卤水豆腐、贴饼子,虽然不像饭店做得那么色香味俱全,不过瞅着干净卫生,在这地方,吃的就是这种天然。
甩开腮帮子,掂起大槽牙,这通吃,最后吃得都直打饱嗝儿,才不情愿地放下了筷子,每人都喝了两瓶啤酒,平时喝这些多少还能保持清醒,今天喝完后竟然感觉眼皮有些发沉,往炕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地醒来了。我睁开眼睛,还没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有断断续续的嘤嘤啜泣声,吓得我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循着哭声往窗外一望,就见院子里正蹲着个人,后背微微起伏,哭得很伤心。
我心里暗骂,这黑灯瞎火的,这是谁啊,咋还跑这儿来哭了,也太瘆人了!难道是陶老爷子的闺女或是儿媳妇?可是也没听他说起过啊。
我刚想推开窗户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是一看这人身上的装束,登时就醒酒了,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一下子如坠冰窟,全身往外直冒凉气,这不正是白天在山上看到的那个女鬼嘛,咋还跑这儿来了?
她的身上仍然还穿着那件杏黄色的长袖短衣,一袭白裙拖在地上,哭声呜咽,从身边的竹筐里好像是取出一只酒壶,然后慢慢地拔开了塞子,壶嘴朝下,把酒慢悠悠地倒在了地上,一边往外洒着酒,嘴里还一边叨咕着什么。
我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仔细聆听,似乎是在悼念她的亡夫。听她自己说,她的夫君是个督陶官,负责为皇帝烧制瓷器。有一次连烧了几十窑都没有烧制出合格的瓷器,眼看着交旨日期已近,她夫君无奈之下,纵身投入窑炉之内,以血祭器,终于烧出了一窑合格的极品美瓷。可她夫君的魂魄却被炉火烧散,魂魄不全,一直也进不了轮回之道,只能做着孤魂野鬼,受苦受罪。
再听下去,翻来覆去地都在说着同样的这几句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就像是出了故障的复读机一样。
我心里也是惊讶异常,想不到烧个瓷器还能把命给搭上,又不是古代炼剑,这种邪术也不知道是谁整出来的,真是惨无人道。故事听起来很凄婉,让人不禁有些同情。我也是满心好奇,就想问问这女鬼到底是什么人,可还没等我有所动作,那女鬼就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身子一动,竟然慢慢地转过头来,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眼如水杏,楚楚动人,一张俏脸仿若凝脂,只是白得好像都能看得见骨头一样,白中泛着淡淡的青色,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似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啊!柳叶!
怎么会是柳叶!
我惊讶地张着大嘴,半晌没有发出声来。就见她的表情一动不动,就像是戴着一张面具一样,突然嘴角竟然突兀地向上翘了翘,竟然……笑了。
一刹那,我就觉得好像有一块千斤重石一下子压在了我的胸口上,根本就喘不上来气,憋屈地要命,张着大嘴,使劲地喘气,仍然是无济于事,眼看着就要窒息了。突然身子一激灵,我猛地一下子就从炕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用手一摸,全身都被汗给湿透了。
旁边的大牙鼾声四起,睡得正香。我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在做梦。
好真实的梦,好诡异的梦。
一想到梦里的情景,想到和柳叶几乎一样的脸,想到那个诡异的微笑,我躺在炕上,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