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在这里住了三天,我和大牙这才依依不舍地和陶大爷挥手告别了。
提前和于麻子约好了,下午去他的店里。看时间还来得及,我和大牙先回家冲了个澡,吃过午饭后,打车直奔西单。一路上都很畅通,比预想中提前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
上了二楼,透过玻璃窗,远远地就看到于麻子正在店里单手执壶喝着茶水,自怡自乐,悠然自得。见是我和大牙过来了,赶紧放下茶壶,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于麻子上下打量了几眼我和大牙,提鼻子闻了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二位老弟,瞧你们这一身山泽之气,这是才从山上下来吧?还是老弟你们逍遥快活啊,去哪儿散心去了?”
没想到,于麻子不仅眼神犀利,鼻子还这么好使。我笑着打起了哈哈:“老哥可真能拿我们哥俩开涮,还什么山泽之气啊,土腥味儿还差不多!这不嘛,帮朋友找对石狮子,去房山大石窝去了几天,顺道玩了一会儿。”
于麻子也没多说别的,踱到门口,往过道左右张望了一眼,然后直接把门上的提示牌一翻,把“盘点仓库,暂不营业!”的一面朝向了外面,随手放下了百叶窗。冲我和大牙笑了笑,摆了摆手,请我们去里屋坐坐。
我和大牙也是心知肚明,赶紧礼让,跟在于麻子的后面转进了里屋。
重新坐下之后,于麻子抽出三支烟,给了我和大牙各一支,大牙赶紧掏出火机给于麻子先点上了。于麻子很客气地用手轻轻点了点大牙的手背,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浓烟,这才开口道:“两位老弟,咱开门见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们二位留下的东西,已经找到买主了,老哥觉得价钱还算合适,就私自做主,帮你们把货出了。”
见于麻子说得这么客气,我和大牙赶紧站起来连声道谢。
于麻子冲我俩摆了摆手,示意我俩不用客气,坐下来慢慢说,转身从旁边的书架里抽出了一本书,翻了两下,在里面取出一张支票,然后笑呵呵地递给了我们。
大牙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只瞄了一眼,眼睛都直了。
我赶紧偷偷地用脚碰了碰大牙,示意大牙别像刚从农村进城似的,啥都大惊小怪。借机从大牙的手上把支票接过来也看了看,当即也大吃了一惊。难怪大牙如此惊讶,支票上的金额一栏,清晰地填写着:肆拾万元整。
四十万元!这下子可发财了。
虽然心里波涛澎湃,但是我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故意装成很淡定的样子,随手就把支票先放在了茶几上。我笑着冲于麻子道:“老哥,这事我真得好好谢谢您啊,实在是没想到,会卖这么好的价钱。”
于麻子一直在盯着我俩,见我这么说,脸顿时笑得像是一朵花似的,咧着大嘴,摆了摆手,让我不用跟他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外道。
顿了顿,接着告诉我,按我先前的嘱咐,钱刚到手就直接把董三爷的钱先还了。说到这儿,于麻子拂掌笑道:“胡老弟啊,老哥还得和你说个事啊。还钱时,老哥私自做主,打算给三爷多少再让点儿,不过董三爷的态度很坚决,除了本金以外,多一分也没要。老哥拿你老弟的钱做人情,你可别挑老哥的理啊!”
我明白这是于麻子在变相地向我邀功,要我个人情,我赶紧说道:“于老哥,您这是什么话?您这么说,不是打我的脸嘛!这事要怪也得怪我当时走得匆忙,忘了嘱咐您了,还说什么私自做主,这事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呢,要不是您把我当成亲弟弟似的,谁能替我想得这么周到呢。要不,三爷真要是挑了理,我显得也太不懂事了!”
于麻子让我一席话给拍得嘴都快撇到后脑勺上去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美得无可无不可地冲我连连摇头,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于麻子这种人是典型的人精,扒了皮我认得他的瓤。说了半天,我心里明白,他在这儿和我邀了半天的功了,肯定不是为了听几句好话这么简单,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是另有所图。但是面儿上也不好说破,只好随着打哈哈。聊了一阵后,我这才话头一转,问于麻子的银行账号,准备把佣金过给于麻子。
没想到于麻子说啥也不要,用他的话说,这次东西就丢在他家大门口,他本来就过意不去。这件事前后他也没出过什么力,就是跑了跑腿,也是举手之劳,再缺钱也不能要这个钱,要是再谈这个,兄弟就别做了,这跟抽他脸没啥区别。
于麻子话说得很死,我反倒有点儿想不明白了。以我对于麻子的了解,他不可能连送上门的钱都不要,要说是因为我俩的东西在他大门口被盗过,他心里过意不去,好像他还没这么仗义。这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呢?这种有便宜不占的情况,要么对方是圣人,要么就是想占个更大的便宜。
大牙夸张地看了看于麻子:“老哥,今天兄弟是开了眼了!来北京真没白来啊,首都的人民心胸太宽广了!以前总听说比陆地更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就是天空。要我看来,比天空更广阔的就是老哥您的胸襟啊!当真无愧地视钱财如粪土,视功名如云烟哪!真是让我佩服,开了眼了。”
说到这儿,大牙转头看了看我,故意冲我道:“要说于老哥这为人,可真没得说啊,为咱兄弟俩那是两肋插刀啊!啥也不图,你说说,就亲哥哥都未必能这样啊!说为人民服务那是有点大,不过,老哥绝对是真心实意对咱啊,默默无闻,甘心奉献,你说是不是?”
我听了心里暗笑,大牙的确够损,这一番话说的,连夸带捧,把于麻子抬得跟人民偶像似的,夸得没边没沿,回头又把话给封死了,让于麻子找后账,嘴都没法张。
于麻子刚开始还挺美,不过听着听着脸就变了色,等大牙说完后,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讪讪地笑了笑,冲大牙道:“瞧你小兄弟说的,人在江湖,谁都难免有个龙行浅滩、虎落平阳的时候,说起来,老哥还真有件事要你们帮着留留神。”
我和大牙偷偷对视了一眼,果然于麻子另有所图。
我赶紧假意瞪了大牙一眼,冲于麻子道:“大牙这人说话口直心快,没啥遮拦,他要是看着人好,对心思,把心掏出来都行,也是真心地感谢您老哥,老哥您可不能挑他理啊。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您也说了,咱们也不是什么外人,说什么求不求的,要是我们哥俩能办到的,保证是义不容辞啊!”
于麻子摇了摇脑袋,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难处。
我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只好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于麻子长吁短叹了一阵,告诉我俩,现在生意很不景气,他这店里也都是些不打眼儿的东西,没有什么正经的玩意儿,眼瞅着坐吃山空,一天不如一天了。
大牙闻听此言,眨了眨眼睛,问于麻子道:“老哥,我是外行啊,说错了,您就当我是胡说八道。我可是听说你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不会像你说的那么惨吧?”
于麻子翻眼看了看大牙道:“唉,兄弟你说的倒是不假,关键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哦?
我心里一动,看来终于要说到正题上来了。
于麻子用手指了指前屋,告诉我们,这屋里的东西全加起来,都不到十万元钱,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回头看了看我和大牙,有些难为情地问我俩,要是以后有啥好东西,能不能先放他这儿撑撑门面。
于麻子很委婉,不过我也听明白了,很明显就是让我俩再有什么宝贝先可着他来。这老狐狸,怪不得死活不要佣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如此看来,出手一件东西,这老狐狸肯定得了不少的好处。心里虽然明白是这么回事,但是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赶紧拦住正要抱拳道谢的于麻子,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真要是以后还有啥东西,就是他不说,我们哥俩也得想着他,整个京城都找不到像他这么托底的朋友了。
不过我也告诉于麻子了,我们哥俩弄回来的这几样东西纯是瞎碰的,至于以后还能不能再碰上,可不好说,万一碰不上了,可别挑我们的理。
于麻子大嘴一咧,露出一口大黄牙笑道:“哪里,哪里,有兄弟这句话就够了,挑什么理儿啊!甭瞎客气了,喝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