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不时兴敲门,站在老牛头家大门外,我只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便直接推门进了院子里。
老牛头刚好在菜园子里忙活着,抬头见我们来了,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认出了我们,赶紧笑着打招呼,让我们进屋里坐,他洗把手后就过来。
我们也没进屋,直接就在小院里坐了下来。
大牙把买的东西拎过来后,冲老牛头嘿嘿一笑:“大爷,上次来得也是匆忙,也没什么准备。这不,我们趁着回市里的工夫,给您带了两瓶酒和点水果,多少是份心思,您可别挑我们理啊!”
老牛头一见,喜出望外,嘴都有些合不上了,估计平时也没有人给他送个礼,见我们大包小包地拎了这么多,自然很高兴,和我们客套了几句后也就收下了。顺手从菜园子里揪了几根新鲜的水黄瓜,让我们放心吃,没用过农药,尝尝鲜。
我和大牙直接用手撸了撸,随便蹭了两下就咬着吃了起来。还别说,甘甜可口,生津止渴,比别处卖的水果都要好吃。
柳叶瞪着眼睛看着我和大牙,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黄瓜,有些犹豫不决。
我看了看柳叶,笑了笑,把黄瓜接了过来,走到井边,压了几下井把,用水冲干净后又递给了柳叶。
柳叶冲我感激地笑了笑,接过来后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们此番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老牛头也猜到我们有事,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后问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我只好谎称是上次调查完之后,又走访了一些群众,听说这山上有时候能看见些不寻常的物事,说得还有鼻子有眼儿的,我们也就拿不准了。回市里做了次报告后,又特意跑了回来。想来想去,老爷子在这地方土生土长的,说话也权威,别人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可不可信,这才直接来问问这些事。
老牛头憨憨地笑了笑,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撇着嘴告诉我们,要说这山上还真有些邪乎事。
最早以前,那是刚解放那阵子,这里的住户也少,地也多,种也种不过来,天天都是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活着。后来就有人发现,地头那些山包上一到晚上就有火光,刚开始都没在意,后来次数多了,都觉得这事有点不对,有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就结伴上了山,结果谁也想不到,最后只跑回来一个,人都吓傻了,好几天后才缓过来。
据说啊,那山上有鬼,和他一起去的那几个小子都被鬼给拉走了。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就传开了,自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晚上在地里忙活了,只要天一擦黑都赶紧回家。后来,生产队养了一百多只羊,有专门负责放羊的羊倌。结果那羊倌就发现这群羊隔三差五地就少两只,不知道是走丢了还是被偷了。
当时的生产队长叫徐虎子,也是个好把式,五大三粗的,怀疑是让这放羊的给偷着吃了。
那时候的人心眼都实诚,公家的东西少一分钱也不行,徐虎子后来就暗中偷偷地盯着那羊倌。等到羊倌把羊赶上山坡后,羊倌就找个荫凉地方坐了下来,而徐虎子则一直盯着那群羊。据说啊,就在一眨眼的工夫,他亲眼看到有只羊一下子就被拽到地底下去了,当时徐虎子也吓得眼神发直,根本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只羊连个动静都没发出来就没影了。
徐虎子赶紧把羊倌喊过来,两个人结着伴,壮着胆子,走到近前查看。发现刚才那只羊消失的地方,杂草丛后竟然有个地洞,有井口粗细,笔直往下,也不知道有多深,从洞里往上冒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那个年代都相信人定胜天,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徐虎子赶紧把地里干活的人都喊了过来,组织大家开始挖洞。
这洞口就在半山腰上,当时人多,活干得也快,不过这洞怪就怪在怎么挖也不见底,好像一直通到地底下去了,挖到后来,挖洞的那些人都有些胆怯了,私下里都说是挖到了山神爷的洞府,渐渐地人都跑光了。徐虎子天不怕地不怕,眼见别人都不敢挖了,他自己抡锹自己挖,挖到最后,挖出的土都是红色的了,就像是被血给浸红了似的,老瘆人了。
一直挖到太阳都落山了,最终也没挖出个什么东西来。看热闹人也越来越少,徐虎子不死心,就找来好几桶煤油,一股脑地全都浇了下去,然后一把火就给点着了。那场大火烧的,好像是把整个山都给点着了,整座山的石头缝里都往外冒黑烟,一天一夜都没有散去。村里有些老人私下里都叨咕,都说那洞里有妖精,不能招惹。
说到这儿,老牛头又打量了我们一阵,咂了咂舌:“要说这事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人家都说,那洞是妖洞,里面有修仙的妖精。还说那山里都是空心的,小妖都给住满了。你说要是不信吧,可这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见过些邪性事,好在那些玩意儿从来不下山,不祸害人,所以,这么多年,也算是相安无事。”
听到这里,我隐隐地感觉有些问题,怎么这“妖洞”越听越像是我们爬出来的那个盗洞呢?难不成那些黑烟就是那烟灵厉鬼捣的鬼?不过这些事也没必要和老牛头说,我们又问了问老牛头关于山阴后的情况,眼见着时候不早了,我们就辞别老牛头,按着老牛头指的近路,直奔山后。
没有路可以直接通到山后,我们只能把车停靠到山前,然后徒步翻山过去。
按着老牛头指的近路,车子穿过一道荒岗子,沿着崎岖不平的土道一路颠簸,总算是到了山脚下。
刚过晌午,烈日当空,山上并无遮挡,时间反正还够用,也就不急这一时了。莫不如先在车上歇一歇,积攒一下体力,顺便往肚子里填点东西,等到太阳偏西时再爬山也不迟。很简单地吃了些面包,喝了点水后,我们都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倚在靠背上,各自闭目养神了。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折腾得身疲体乏,时间不长,就听到大牙和柳叶的呼吸声越来越沉,显然是睡着了。听着车外的虫鸣声有气无力地叫一阵,停一阵,就像是支催眠曲,很快我也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我揉了揉眼睛,搓了把脸,总算是清醒了一些。这才发现大牙和柳叶竟然不在车里了,估计是睡醒了后,下车透气去了。打开车门,四下望了望,月光如练,视野很好,不远的山脚下站着两个人。虽然是后背冲着我,但是看身形正是大牙和柳叶。
我往前走了几步,眼见着越来越近了,便轻轻喊了一声大牙,也不知道大牙是不是故意装作没听见,根本就不搭理我。我心里暗骂着,大黑天的也不知道在这儿装什么犊子,叫也不答应一声。走到近前,我刚要拍大牙的肩膀,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我从他们身后走过来,他们不可能听不到我的脚步声,如果大牙是故意假装听不见,柳叶怎么也像是不知道似的,连头也不回呢?
我心里狐疑,放下了停在空中的手,小心绕到了他们身前。抬眼看时,当时就愣住了。就见大牙和柳叶都仰着头,盯着天上的月亮,两只手像是作揖似的擎在胸前,神情专注,眼神木讷,看神态,显然不是在故意逗我。
我随着他们的眼神抬头看了看,一轮圆月高悬于空,皎洁如银,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刚要说话,突然天地间像是被血浸透了一样,眼前顿时变得鲜红一片,这种红,红得触目惊心。
刚才还好好的月亮,竟然突然间变得鲜红如血,看得我不禁头皮发麻,冷汗淋漓。
大牙和柳叶根本就不理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头用力往后仰着,然后慢慢地张开嘴,越张越大,大得诡异。眼看着从他们嘴里冒出一股股红色的东西,从嘴角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吓得我不由自主就惊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