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玉书签的分页和自然风干,图志上的纸页渐渐被晾的挺实。过了一会儿,书页之间已经完全独立,互不粘连。独孤璞在长凳上躺了一会儿,也逐渐的把肚中的水草吐得干净,起身和老者一齐翻开图志逐页检查,我和含炯也不敢上前,只能在后面静静瞅着。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终于检查完毕,独孤璞转头叹了口气说:“可惜中间窝水那几页已经彻底模糊得无法分辨字迹了,老不死的,都怪你,也不看个轻重缓急,疯劲儿上来就忘乎所以”老者被独孤璞一顿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答道:“吉人自有天相,好在绝大部分的字迹仍然能看得清,你的嘴就别这么毒了”
多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三人喂饱了肚子,注意力渐渐由桌上的肉菜转到坐在主人位置的老者。老者也不吃菜,微笑地看着我们,等我们都撂下了筷子,他脸朝着独孤璞问了一句:“妹夫,你刚才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现在我酒也给你喝饱了,菜也给你吃饱了,你该说了吧?”独孤璞擦了擦嘴边的油,答道:“是很重要,但不是件好事儿,你可得有点儿思想准备”老者闻听哈哈大笑:“我倒想听听有什么坏事儿能把我给击垮”
“嗯?这话怎么说?”老者显然是吃了一惊。
“这还要由我身边的两个小兄弟说起,你知道他俩是谁么”?
老者摇了摇头。
“这个小的,是方唯清的小儿子;大一点儿的,是方唯清的女婿”
“方唯清?是云南那个方唯清么?”老者显得很吃惊。
独孤璞点了点头。
“他的儿子和女婿怎么会和你跑在一起?”老者继续追问。
“这可就复杂了…”
独孤璞为了让老者知道其中的原因,就把从我们相识到交易图志,再到被下人出卖从暗道逃脱的事向老者陈述了一遍。老者听罢,脸色凝重,说道:“这回咱可捅大娄子了。清兵咱们惹不起,方唯清那边儿咱们更惹不起,他们现在出钱出枪资助革命党,说不定哪天大清国就得亡,到时候方唯清就是一朝的元老,到时候他要想报复咱们,是易如反掌”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觉得,唯今之计,咱们赶紧把瑾儿和女眷们遣散回老家暂避风头,安顿好了家属,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再聚在一起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计划”
老者点头称是。之后独孤璞一拍脑门儿,转头跟老者说道:“刚才光顾着给你讲我们的事儿了,还没跟小兄弟们介绍你呢,来来来,让大家认识认识认识你”老者站起来冲我们一抱拳,说道:“小老儿乃独孤璞的大舅哥,江湖人称‘一只燕’。我真名叫做邓宠,你们要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叫我一声燕叔”见老者不顾长幼给我们致意,我和含炯也纷纷起身抱拳施礼。
一番客气之后,燕叔与我们一同落座。下人把碗筷撤去,换上了清茶。我们几人边喝边聊。燕叔首先开口:“你说今天多悬,幸亏你有先见之明,在几十年前就让华莱士给你修了一条密道,否则今天啊,咱俩也就见不到喽”
“可不是嘛,这京城以后也没咱们的安身立命之地了,我打算着,明儿一早,赶快把家眷遣散,然后咱也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这本图志研究明白”
“只要把女眷和儿童安顿好,其他的就没有问题,我们在这儿严防死守,官军没有个一两千人也别想突进来,提到图志,我倒想请教刘公子一个问题…”燕叔转过头来对我说。
“您讲…”
“我盗了一生的墓,其中不乏一些王公大员的寝陵,可一直都没碰到过这本奇书,敢问刘公子的图志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楞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考虑了一小会儿,我才做了最终的决定:按我现在的人力和财力来说,还无法彻底地把努尔哈赤的寝宫探查个遍,况且在大鸦山还有鸦王的仆众和成群的巨鼠,再腾上几年,书不烂在里头也得被其他的盗墓贼盯上,与其自己掩藏着秘密不说,还不如和独孤璞几人分享。即使弄不到大头儿,他们随便分给我一个边角,恐怕也够我挥霍半辈子的了。打定注意,我开口答道:“既然咱们已经是同一根儿绳上的蚂蚱,晚辈也就不瞒大家了。这本书是从关东的不咸山中发现的,藏于一个庞大的密道中,我怀疑,这是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寝宫”
这一番话字字掷地有声,连同燕叔在内,屋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得长大了嘴巴。
“既然是十分隐秘的密道,刘公子又是如何发现的呢?”出于行业本能的敏感,燕叔追问起我来。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本是京城妙仁堂的小掌柜,为躲避八国联军入京而举家逃往关东。祖父逝世之后,家道中落,我就寻思找个什么办法去复兴祖业,在探查了当地的各种行业之后,我决定加入当地的抬参队伍”
“哦,抬参,这个我听说过,的确是一个暴利的行业”燕叔点了点头。
“之后我们进了大鸦山,把头在十年前留了棵二品叶灯台子小棒槌没舍得挖,这回打算把它抬回来。哪想到其中的一个伙计在干活的间隙偶然遇见一棵极品的四品叶小参,他违反了山规,得罪了当地的乌鸦头领鸦王。在鸦王的攻击下,队伍被冲散,我也被一匹怪马牵得掉下了山涧,那个伙计也跟我跑来。后来我们命好,发现了留在半山腰平台上的密道的入口,才得以进去”
燕叔和独孤璞点了点头,不住的啧啧称奇。燕叔说道:“我之前一般都在长安等几个前朝古都活动,关东并没有去过,一是墓穴的数量并没有关里多;二是关东的墓穴几乎都是今朝先人所有,被专人看护,入侵的难度比较大。听你这么一说,这太祖的寝宫看似还真是没人知道,值得我等去关东一探,不知公子可否愿意为老夫带路?”燕叔果然没有抑制住当行业的本能,一听说有洞有宝,眼睛便放起光来。
“带路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不瞒燕叔说,不咸山内有很多危险:洞外的鸦王和他的仆从就不是好对付的,洞内还有成了精的大耗子,上次那个背叛我们的伙计就是被耗子咬伤,鼠病的毒血已经流遍了全身,不是被鸦王致死,他也挺不了几天了,而且鸦王沾上了毒血也是元气大伤。咱们要真想进山,之前一定要想出对付鸦王和巨鼠的策略才行”
燕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我有武功,又有三响儿连发的盒子炮傍身,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可刘公子你还有这小不死的要进山就必须有利器防身才行”
“你就是把越王勾践的宝剑拿给我,我也抡不动了”独孤璞苦笑这说。
“我说的‘利器’不是指刀剑,而是指枪”
“难道你想让我这快死的人,去从头学习如何瞄准射击?”独孤璞还是摇头。
“非也非也,不用你拿枪,你只需要配合好,找机会给枪上弹夹,保证供给即可,剩下的全不用你操心”
“给枪上弹夹?那盒子炮一枪一个子儿,想打光也不是那么快的,我就跟人家屁股后面去上弹夹?那也太废物了吧”独孤璞忿忿地问道。
“我的妹夫呀,你整天研究你那几块儿破玉,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去年,丹麦国正式装备了一种新枪,这种新枪是一个炮兵上尉研究出来的,叫做‘麦德森轻机枪’,这种枪的威力巨大,每匣三十发子弹,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全射完,老虎猎豹这些畜生,一匣子就能给打成筛子。我的意思是,让刘公子学习射击,你和刘公子搭在一组,专心的给刘公子补充弹药,这难道也是大材小用么?”
“哦…”独孤璞闻听之后,平息了火气。
“但是,这枪是丹麦人制造的,咱单靠华莱士恐怕弄不来”独孤璞又补充道。
“的确,丹麦和德国素来不睦,丹麦装备此枪也是为了提防着德国,所以华莱士是断然弄不来的,要弄来,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和独孤璞异口同声地问。
“靠他”燕叔转头直视坐在我身边的含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