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莱士一番话说罢,便从内衣兜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小本子来。首发我一看这正是自己在蓬莱之外的弹丸小岛上所掘出的那本德文日记。我向华莱士看了一眼,华莱士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将日记翻开,而他自己依旧站在门窗左右帮我闻风放哨。
我翻开日记的第一页,那正面依然是圈圈点点的俄文,但每篇日记的背后华莱士都用的中文写着密密麻麻的注释。我坐在华莱士的床上,跨过扉页从第一张开始细细读起:
公历1898年5月31日晴
今天又有许多军队从汉堡启程,加入德皇的远东计划之中。我听同行的伙伴们说,在遥远的东方,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还有特别多的瓷器、茶叶、美女和香料,他们的国家富足,资源丰富,甚至他们皇帝的屋檐和地板都是用金子做的。队长今天早晨说,倘若我们能够在随后几场仗中表现的足够勇敢,那么德皇就会允许我们冲在最前面,我真希望能够带回些值钱的东西,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在退伍之后和爱丽丝结婚了。
我看罢第一篇日记心里终于弄清了日记主人的真实身份,便接着往下翻,第二页的纸上有几个水点儿泡过的痕迹,上面许多密密麻麻的德文较前一篇稍显潦草,我急忙翻到后面,去阅读华莱士翻译的文字:
公历1898年6月19日雨
今天距登船开始已经快十天了,漫天遍地都是水,瓦蓝碧绿的海水,我们队里的绝大多数人以前都是农场工作的农工,他们大多数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水。所以很多人晕船了,当然也包括我。但我无论如何都要强撑过来,因为卧床不起的达文今天早上突然不见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队长说,他可能是经受不住精神压力跳海自杀了,但我们所有人都明白:达文这几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能够跳海自杀呢?
哦!暴风雨又开始了,我必须停下来和他们一起去做点什么。
我接着又把日记翻到了第三页的翻译部分,第三页很短,只有寥寥数行:
公历1898年7月2日晴
我们登上了阿拉伯人统治的土地,想以陆地为桥缩短航行的路程,但这些阿拉伯人看起来对我们并不是太友好。鉴于之前的暴乱行为,为了安全起见指挥官最终决定队伍还是经由埃及附近的红海航行,看来我们又有苦日子过了。
我愈看愈是迷糊,什么埃及,什么红海这些地名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又向第四页第五页翻了翻,字里行间仍旧是描述航行之苦和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华莱士见我看得很不耐烦,就走过来低声说:“你不妨从第十一页后看起”我冲他点了点头表示会意,华莱士看罢也不多言,又拿着茶杯自顾踱到窗户跟前假装喝水望风。
我静静在心里数着,直到默查到第十一页才将手停住。翻过本页,我低头仔细看了看日记译文的最顶上…只见日记的日期已然向前又推了一年,译文上写着:
公历1899年6月3日晴
历尽艰辛万难之后我们终于快要到达中国了,从汉堡登船的兄弟们死的死、丢得丢已经有快到二十人丧命在海上。指挥官前几天为了安抚我们,特地在甲板上给我们开了一个大会,说登陆中国之后先到我们的驻地胶澳或者蓬莱附近驻扎,待时机成熟时再行进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家都很兴奋,因为指挥官说说胶澳生产水果,还有我们祖国主办的英德啤酒厂。在船上这多半年时间能吃一口苹果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啊,至于啤酒…我们这些小兵就更不要想了,只有指挥官才有这个福利。
一看见日记中提到中国,我的兴趣突然被提起了,我又接着把日记翻到后几页,只见上面的译文写着:
公历1899年6月5日暴雨
指挥官说的没错,蓬莱意外这条海路果然是舵手的坟墓。我们主船今天遭受了不明的袭击,也不知道究竟是人还是海里的生物引起的。多亏后面的护卫舰及时引开了这些不明生物,否则我们真的要家门口被当成鱼食了。在补给淡水的时候我们登上了一个小岛,没想到小岛里面竟然有一眼很甜很甜的清泉,指挥官非常高兴,在补充淡水之后让我们每人都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我在洗完澡之后围着小岛转了一圈,小岛的面积真的很小,风景很美,我和汤姆逊打赌说如果我以后升了上校一定要把这个小岛占下来,当成我和爱丽丝的蜜月度假地,汤姆逊不仅不相信我所说的,还大笑我的想法太不现实。
我知道荣升上校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我也无法容忍汤姆逊对我轻视的态度。于是我和他说:“伙计,记住,我还会登上这座小岛的”
公历1899年6月9日阴
我们昨天终于登上了蓬莱…那座令人激动的小岛。天色阴沉沉的,看来这座岛屿好像并不很欢迎我们。驻地的日耳曼同胞们非常热烈地给我举行了迎接仪式,还给我们搬来了两大桶啤酒喝,我和每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去睡觉。不得不说,蓬莱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它不仅景色非常宜人,空气也非常湿润,相信爱丽丝肯定非常喜欢这种气候。哦,对了,昨天在搬啤酒时,我的巨力引起了指挥官的注意,我相信他一定会记住我的。
公历1899年9月7日晴
为了惩治袭击传教士的山东暴民,德皇特意颁布了新的赏罚措施,但是我在给指挥官在送啤酒的时候却听说,德皇的‘惩罚暴民’只是一个借口,谁能抢得更多,谁才有更快的升迁。整个八月我们都在济南和胶澳之间徘徊,听说济南的张家是张湾村的首富,于是我在八月末的时候带头洗劫了他家,我给德皇带回了很多瓷器字画,指挥官说他会重重的赏我的。我很高兴,我觉得我开始距离梦乡越来越近了。
公历1900年1月11日阴
几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我终于被德皇封赏为纵队指挥官,我今天非常高兴,喝了许多酒,我刚给爱丽丝写了信,我想把这个激动的时刻永远地记录和保存下来。
公历1900年4月21日雨
刚刚接到指挥官的密令,说日耳曼的密使已经和英、美、法三国达成一致,逼迫中国政府于两个月内必须剿灭义和拳,否则潜伏在其他省内的诸**队便要一齐经由天津出发攻破北京。经过我这几个月的观察,义和拳流传甚广,不要说两个月,就是两年都难以消灭,看来未来的战争不可避免了。为此,指挥官特意预选了十二路军队首攻,鉴于我这几个月的优异表现,我被选为了第六路的队长。我十分期盼那个时刻,那个随便抢夺金砖和字画的时刻,那将是我人生中最光辉难忘的日子。
看到这里,我长呼了一口气,原来日记的主人不远万里从德意志赶来,就是为了到中国打劫抢夺。不过这日记前一半叙述貌似只是一个普通小头目对日常行程琐事的记载而已,记载之中并看不出哪里有华莱士此前说明的‘巨大的利益矛盾’,这利益矛盾又出在何处呢?我实在是考虑不明白。
正在我思考的入神时,窗户附近的华莱士突然咳嗽了两声,旋即外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我赶紧合上日记,将牛皮地图和他一同卷起来夹进腋窝里。华莱士也将桌上的小金箱子收进了柜里。不消片刻,门外响起一声咳嗽,我听得出来,那声音正是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