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万通大吃一惊,急忙往后缩去。只听“当”的一声大震,石头屏风后面似乎有什么重物猛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三人往后退开数丈。只听石头屏风后面脚步声响,慢慢转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火光照耀下,只见黑影满身长毛,身高体壮,左臂齐肩而断,伤口正兀自滴答滴答流着鲜血。正是那巨型山魈!
巨型山魈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冒着一股凶光,恶狠狠地盯着三人,手中还持着一根两丈来长的奇形怪状的物事。这物事通体是一根铜柱,铜柱顶端有一个铜铸孩童曲身环抱。
三人都认得这奇形怪状的物事叫铜铸灯人,是帝王陵中放置在地宫中的一种照明的器具。不知这巨型山魈从何处得来,竟然拿在手中,用来袭击三人。
巨型山魈眼睛骨碌碌乱转,一时间不知先攻击哪个才好。
连星、吴万通、司徒天佐三人对望,点点头,慢慢向后退开,分成“品”字形,将巨型山魈围在中间。
巨型山魈一声怪叫,犹如鬼哭一般,叫声未毕,已然向连星扑了过来,看来誓死要报适才断臂之仇!
一边的司徒天佐和吴万通各自抽出随身的兵器,一拉一拽,短短的兵器刹时间变成一丈来长。吴万通所使的兵器仿佛一个方便铲一般,司徒天佐所用的却是一把铁钎!看来二人所使的兵器也是从卸岭派的倒斗器具中变化而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天佐和吴万通二人各持独门兵器,分从两边扑了上去。
那边厢,连星正在和巨型山魈大兜圈子,伺机再发一记斩鬼刀,了结这山魈的性命。可谁知山魈体型虽巨,行动却颇为灵活,更兼每一步都极大,连星往往刚要转身使出斩鬼刀,巨型山魈已然扑到面前。连星的斩鬼刀未曾使出,巨型山魈的铜铸灯人却夹着劲风砸了过来!
连星只得再次施展轻功,远远地逃了开去!巨型山魈手持铜铸灯人衔尾直追!好在这洞窟甚是巨大,连星在山洞之中转来转去,巨型山魈直气得哇哇怪叫!
连星正在大兜圈子之际,忽见司徒天佐对他大打手势,看意思是要他从二人身边掠过。连星心中一动,当下来不及思索,“嗖”的一下便从二人身边掠了过去,巨型山魈似乎没有看到司徒天佐和吴万通,也大步从二人身边掠过。
吴万通和司徒天佐要的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二人在巨型山魈掠过自己时,手中各挥兵器,吴万通一柄六十余斤的方便铲结结实实地打在巨型山魈的脊背之上!司徒天佐的铁钎也从巨型山魈的后背捅了进去,直没至柄!
巨型山魈疼得一声大吼,吼声如闷雷一般,震得洞窟四壁的灰尘簌簌而落。
吴万通和司徒天佐一击得手,急忙闪身避开。巨型山魈暴怒之下,垂死一击,必定凶狠异常。巨型山魈回转身来,两只眼睛血红,手中的铜铸灯人猛地脱手飞出,向司徒天佐和吴万通凌空砸了过来。
二人听得铜铸灯人发出破空之声,刺耳异常,心中骇然,不明白这铜铸灯人何以在这么短的距离仍能发出如此尖锐的啸声,二人急往两边分开!
铜铸灯人从二人中间飞了过去,“砰”的一声砸到对面石壁之上,笔直地插入石壁上的花岗岩中!
就在此时,连星已然回转身来,气运左臂,斩鬼刀猛然施出!只见半空中一道匹练般的光芒一闪即过,连星这一刀又将山魈右臂斩了下来!巨型山魈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剧痛之下,身体猛然向前冲了出去,“通”的一声撞在山壁之上,登时头颅破裂,脑浆直流,毙命当场!鲜血如涌泉一般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地上顷刻间血流成河。
吴万通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白玉小匣。打开匣盖,凑到山魈的头颅跟前,乳白色的山魈脑浆慢慢流进白玉匣子之中。
连星在一边看得暗暗皱眉,心中颇觉残忍。
吴万通将白玉匣子装满之后,起身对连星和司徒天佐道:“天佐你和这位小兄弟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连星和司徒天佐点点头。
吴万通双手捧着白玉小匣,转身匆匆而去。
司徒天佐对连星道:“小兄弟,这次多亏你相助,才能取得山魈之脑。我师傅的多年顽疾也一定会就此而愈。”
连星道:“搬山卸岭,同气连枝,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尊师有事,连某自当竭力而为。”
司徒天佐笑道:“在连老弟的眼中这自是小事一件,不过在我们卸岭派却是一件大事。我师傅这伤病已经十余年之久,今日一朝得愈,何幸如之?”
连星笑道:“也是尊师福分所至,与小弟并无太大干系。”
连星和司徒天佐绕过石头屏风,来到里面的洞窟中。一走进这间洞窟,鼻端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二人抬目望去,只见这间洞窟甚是宽广,靠里面东首有一个大大的石床,石床上污秽不堪。一头黄牛已经气绝多时,黄牛脖颈下鲜血淋漓,似是被巨型山魈咬开脖颈血管,流血过多而死。而那头肥猪只剩下一个猪头摆在地上。石床的两边更有无数骸骨。
连星大怒道:“看来这巨型山魈实在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司徒天佐点点头,道:“这山魈也不知道伤害了多少人畜的性命。”
连星环顾四周,洞窟中除了这具石床外,不见还有何异样,刚要拔步走开,无意一瞥,却见黄牛脖颈中流出的鲜血竟然慢慢地往石床下流去!
连星心中一动,这石床下莫非有什么古怪?
连星招呼司徒天佐道:“司徒兄,你看。”
司徒天佐顺着连星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心中大奇,不明白为何鲜血都流向了石床底下。
二人走到石床跟前,分别抓住石床的两边用力一拉,将石床拉开,石床下面赫然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约摸有一丈见方,看上去竟似是人工切削而成。一缕鲜血正顺着洞口慢慢往下流。
连星缓缓抬起头,道:“这地洞中也许就是天子之墓的所在。”
司徒天佐奇道:“你是说这里面埋着一位皇帝?”
连星点点头,道:“不错,这里是龙眠之地,葬的自然是九五之尊。”
司徒天佐还是不解,道:“可这里穷山恶水,哪里有王者之气?”
连星缓缓道:“这里现在虽是穷山恶水,但以前必定是一处风水上佳之地。开封号称七朝古都,战国时期的魏国,五代时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以及北宋和金七个王朝都曾先后在此建都。开封附近就是一处群龙融聚之所,风水大会明堂。
“凡帝王之墓,必当四灵皆具。其形必为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俯。葬经上说,如果相反,法当破死,其中虎蹲谓之衔尸,龙踞谓之嫉主,玄武不垂者拒尸,朱雀不舞者腾去。这四形都对帝陵不利。
“你看这骷髅岭原来当是一条龙形山脉,想必后来几经山洪冲刷,终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瘦如骷髅,形似鬼眼。更兼山势变化,左右支脉成了一种龙踞虎蹲之形。龙踞嫉主,虎蹲衔尸,”说到这里,连星叹了口气,道:“这墓里葬的纵然是九五之尊,这墓穴也必定被盗党洗劫一空,恐怕就连这地宫里的皇帝尸骸也不复完全了。”
司徒天佐在一边听了,心中暗自佩服。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不仅武功超凡脱俗,风水相术也是颇为了得。
连星道:“司徒兄,难道你们来到这棺材洞里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去过?”
司徒天佐摇了摇头,道:“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捉山魈给师傅治病。来到这里之后,师傅就已经探测到这棺材洞里还有一个墓穴,似乎是帝王之陵。但由于怕打草惊蛇,万一惊动巨型山魈,让它溜走,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一直没有进这地洞。”
连星目光闪动,缓缓道:“司徒兄,现在咱们不如进这帝陵中走上一趟,看看到底是谁的陵寝!”
司徒天佐犹豫了一下道:“我看,不如等我师叔来了,咱们三个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连星笑道:“你看这个地洞其实就是一个盗洞的洞口。这座地陵里面不知道已经来过多少咱们倒斗中人了。”
司徒天佐想了想,道:“好,我就陪小兄弟走上一趟。”
二人将石床又拉开一些,站在洞口前。离得近了些,洞里的寒气更加猛烈,其中还夹着一股浓烈的尸臭扑鼻而来。连星和司徒天佐急忙掩住口鼻,但尸臭依旧透过指缝钻入鼻端。连星急忙掏出两副天蚕丝做的口罩,和司徒天佐分别戴上。
连星俯身下望,洞口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连星将手中火把扔了下去,火把在洞中翻翻滚滚往下落。片刻后,落到洞底,“噗”的一下灭了。连星心中估算了一下火把掉到洞底的时间,心道:这个地洞倒不算深,有二三十丈,凭着自己的轻功,跃下去似乎没有多大问题,只是不知司徒天佐如何下去。
司徒天佐站在一边,看连星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立时明白连星定是为自己如何下去发愁,笑道:“这个连老弟倒不用犯愁。连老弟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转身走出这间洞窟。约摸盏茶功夫,带了四个人回来。
其中一个连星认得,正是卸甲寨副寨主吴万通。另外三个身着青衣,看样子是卸甲寨的帮众。连星心道:看来司徒天佐还是心中没有把握,将吴万通找了过来。
司徒天佐笑道:“我回去之时,正好遇到师叔前来,吴师叔一听便说,这种事自然不能错过。”
吴万通哈哈笑道:“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倒斗摸金,人多了不行,人少了也不便行事。既然遇到,自然是大家一起升棺发财。”
“升棺发财”是盗墓倒斗的一种切口,意为打开棺盖,取出里面的明器。
连星见事已至此,也就不便多说什么。
吴万通招呼三个卸甲寨帮众解开行李,取出一架软梯。软梯又名蜈蚣挂山梯,是卸岭派的独门器具,专门用以翻越悬崖峭壁。此刻,三个卸甲寨的帮众将蜈蚣挂山梯一端缚在巨型山魈所住石床的床柱之上,另一端放入黑漆漆的洞里。
司徒天佐道:“吴师叔、连老弟,我给你们打头阵。”说罢戴上蚕丝口罩,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抓着蜈蚣挂山梯,慢慢溜了下去。连星和吴万通也都戴上口罩,紧随其后,顺着挂山梯溜到洞底。
来到洞底,尸臭的气味更加浓烈。三人游目四顾,见地洞尽头是一个一人高的缺口。缺口通着一间墓室,墓室内漆黑一片。在缺口旁边躺着三具尸首。尸首身上衣衫褴褛,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面露惊恐之色,似乎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吴万通皱皱眉,一指这三具尸首,对司徒天佐和连星道:“看来这尸臭就是这里发出来的。”连星看这三人甚感奇怪,看他们身上的衣衫,似乎死去不久,想来也是倒斗中人,盗墓一流。只是他们是如何躲过巨型山魈,又是如何下到这地洞中的呢?
第十章 后汉国主
司徒天佐看着三具尸体,忽然道:“吴师叔、连老弟,你们看这三具尸体下面。”吴万通从随身带的行李中掏出一把一尺来长的奇型兵器。兵器笔直如锥,却在锥尖部位打了一个长长的凹槽。这兵器连星却不认得。
这是卸岭派的独门兵器,叫做探地龙。探地龙分为三节,每一节之间都可以用铁链相连。卸岭派倒斗之时,常常以探地龙戳入地中,探地龙的凹槽部分就会在提起之时灌满地下泥土。卸岭派就可以观看土色测知地下究竟有没有龙楼宝殿。这探地龙和摸金派的无上至宝龙点穴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万通掏出探地龙,轻轻用探地龙的龙尖部位翻开一具尸身。只见这具尸身后心有一个大洞,似是被什么野兽生生撕开。洞口四周早已腐烂,白花花的蛆虫在尸身上进进出出。
连星皱了皱眉,道:“看这样子,似乎是被巨型山魈掏出心肺而死。”
吴万通道:“幸亏这巨型山魈被咱们杀了,否则的话,还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巨型山魈手里。”
司徒天佐叹了口气,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不是为了地陵中的明器,这三个人也不会葬身在棺材洞中。”三人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三具尸首,走进里面那间墓室。
墓室中却是积水甚深。三人迈步进去,一脚踏入水中,积水足足有半尺来深。这间墓室四壁斑斑驳驳,似乎原来绘有壁画,现在早已脱落,只有一些淡淡的油彩晕染其上。这墓室四壁的画像,沾风就化,外面空气一进入,立时化为乌有。
三人站在半尺深的水中,四处望了望,刚要迈步向里面那间屋子走去,墓室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都是一惊,这荒山古墓中还有活人?
脚步声甚是古怪,就像一个人单腿行走,一跳一跳的,每一跳都仿佛踩在三个人的心上一般。三人停住脚步,凝神倾听。脚步声又突然消失了。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明所以。
司徒天佐低声骂道:“他奶奶的,莫不是咱们听错啦?”话音未落,诡异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三人正在错愕之间,脚步声迅速向前而去。
吴万通道:“连老弟,你说刚才这脚步声是人还是鬼?”
连星沉声道:“应当是人,鬼落地根本就没有脚步声。如果是僵尸,脚步声会特别沉重。”
吴万通皱眉道:“这地陵中怎么会有人?”
连星摇摇头,不明其故。他侧耳倾听,诡异的脚步声突然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万通低声对司徒天佐和连星道:“这里一定还有外人进来,咱们一定要小心提防。我看此人既然能够躲过巨型山魈,进到墓室中,想必身手也十分了得。咱们千万不可大意。”
司徒天佐和连星点点头。三人手持火把,涉水而过,慢慢走到外面的墓道之中。墓道两侧也有许多壁画。较之外间墓室,此处墓道两侧的壁画保存得甚为良好,只在四角有些许颜色剥落。壁画中的男女一身胡服,身着戎装,英气勃勃。
司徒天佐看着壁画上的人像道:“这壁画上的人像是沙陀族人。”
连星没听过沙陀族是何来历,吴万通更是一介粗人,听司徒天佐说这墓道壁画是沙陀族人,心中奇怪:“沙陀族人?听名字似是胡人,开封乃是中原之地,又何来沙陀族人?”
司徒天佐笑道:“吴师叔,你有所不知。开封虽是中原之地,但更是七朝古都。这七个王朝中的后汉国主刘知远就是沙陀族人。”
连星缓缓道:“司徒兄的意思是说这座地陵就是后汉国主的帝陵?”
司徒天佐点点头,道:“不错,这座地陵想必就是后汉国主刘知远的帝陵。”
吴万通奇道:“难道后汉只此一代?”
司徒天佐道:“这倒不是。”
吴万通问道:“倘若不止一代,你又如何知道这座帝陵就是刘知远的呢?”
司徒天佐笑道:“师叔有所不知,后汉国主刘知远只在位一年,便即病故,遗命传位于次子成佑。刘成佑后被大臣郭威所杀。后汉也只传至两代,便即灭亡。师叔你看,这墓室虽是帝陵,可是规格甚是草草,比咱们中原的那些王公之墓尚且不如。”
吴万通四下观看,果然这墓室里的一切尽如司徒天佐所言,心里颇为失望,心道:看来,这墓穴虽说是帝陵,似乎淘到明器的机会不大。弄不好还要空手而回。
连星、司徒天佐和吴万通三人继续向前行去。越往前行,积水越深,整个地陵之中倒似有一半地方被积水所淹。
连星正行之间,突觉自己腿上似乎有什么物事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又迅捷异常地游了开去。
连星心里一动,刚要出声招呼吴万通和司徒天佐小心,眼前突然水花激溅,一条黑鳞巨蟒从水中蹿了起来,红舌吞吐,直向连星扑了过来!
连星大吃一惊,身不由己往后退去。黑鳞巨蟒从水中一跃而起,圆滚滚的身子跃到半空中,张开大口,向连星咬了过来。连星身形再次后撤,闪电般移开。巨蟒一击不中,“扑通”一声从半空重重摔到水中。
此时,司徒天佐和吴万通已经被巨蟒所惊,双双回过身来。吴万通手持探地龙,司徒天佐摸出一柄单刀,分从两边扑上!
巨蟒落到积水之中,将头一摆,又迅速扑到连星跟前,连星未及躲闪,黑鳞巨蟒水桶般的蛇身已将连星缠了数圈,一颗硕大的蟒头向连星逼了过来。
连星心下骇然,见蟒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大吼一声,伸出两只手臂奋力抓住巨蟒的颈项之间,死死抵住,不让黑鳞巨蟒俯下头来吞噬自己。
司徒天佐和吴万通此时已经扑到连星跟前,见黑鳞巨蟒已将连星牢牢缠住,手中兵器一起向黑鳞巨蟒身上砍了下去。
巨蟒吃痛,更用力将连星缠紧。连星渐觉呼吸困难。浑身已被巨蟒紧紧缠住,动弹不得,此刻只有一颗头颅勉强可以转动,连星情急之下,张开口,一口咬住黑鳞巨蟒。
巨蟒腹背受敌,便欲放开连星,急忙逃走。司徒天佐却哪里肯放过它。拔出砍在巨蟒身上的单刀,奋力一刀,狠狠地向巨蟒的头砍了下去。只听“嗤”的一响,蟒头被一刀斩落!一腔蟒血从蟒头断裂之处激射而出,仿佛天女散花一般,喷得墓道之中四处都是!紧接着,就听“通”的一声,水花四溅,蟒头落入水中。连星身上紧紧缠缚的蟒身慢慢松开,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司徒天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光一掠过巨蟒的尸身,眉头微微一皱。只见巨蟒的腹部鼓鼓囊囊的,似乎吞吃了什么东西。司徒天佐转过头来,看看连星,连星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巨蟒鼓鼓囊囊的腹部。
司徒天佐缓缓道:“师叔,连老弟,你们看巨蟒的腹部是不是有古怪?”
吴万通走到巨蟒的跟前,只见它的腹部果然还在不住起伏,似乎腹中有什么物事还在苦苦挣扎。三个人心中一寒。
这黑鳞巨蟒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在帝陵之中?在它腹中不住起伏的,又是什么物事?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黑鳞巨蟒的腹部,那里还在不住蠕动。
连星掏出自己那柄匕首,走上前去,在巨蟒腹部轻轻一划。
这柄匕首何等锋利,匕首尖在巨蟒腹部划过,立时将巨蟒的腹部直直地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个浑身黏液的“人”从蟒腹之中滚了出来。
人形物事落在积水中,载浮载沉,不住蠕动。
三人瞳孔慢慢收缩。
适才三人和巨蟒一番争斗,连星和吴万通手中的火把已经脱落,现在只余下司徒天佐手中一根火把。司徒天佐手持火把,走到人形物事跟前,就着火光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连星和吴万通见司徒天佐脸上变色,好像见了鬼一般,情不自禁围到跟前,问道:“怎么了?”
司徒天佐颤声道:“师叔,这个是……是人!”
吴万通嘿嘿笑道:“是人有什么可怕?看把你吓得,亏你还是卸岭派的二代弟子。”
司徒天佐把火把递到吴万通手中:“师叔,你自己看!”
吴万通接过来,凑到人形物事跟前一照,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司徒口中说的那个从蟒腹中滚出来的“人”,已然面目全非,眼耳口鼻都已被蟒腹中的酸液溶化,只余下一具躯壳,就像一个肉柱一般,看得吴万通恶心欲吐。
三人不敢再看,这具尸体太过恐怖。说是活人,已然没有呼吸;说是死人,四肢似乎还在慢慢蠕动。此情此景,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尤其是在这样一座阴森森的古墓之中。
三人走到一边,看着积水中硕大的蟒头,一段洞穿的蟒腹,一个在积水中慢慢蠕动的尸身,都暗暗皱眉。司徒天佐道:“师叔,连老弟,你们看咱们是不是继续往里走?”
连星和吴万通都点点头。
吴万通道:“咱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自然不能入宝山而空回。至少也看看这座后汉国主的陵寝有何特异之处。”
连星心道:你不过是为了这地陵中的明器而已,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三人于是又顺着墓道继续往前走去。后汉国主的地陵是一个丰字形状,中间是一个笔直的墓道。墓道两边各有紧紧相连的三间墓室,这三间墓室就是这帝陵玄宫的配殿。
连星他们三人在这六间墓室中转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收获。除了一些破破烂烂的盆盆罐罐之外,墓室内并无其他值钱东西。吴万通皱起眉头,心中暗骂:这些盗墓贼真是可恶,竟然不给老子留一点东西,他奶奶的。莫非真要让老子空手而回?
眼看只剩下后汉国主的主墓室没有进去,三人定了定神,迈开大步向主墓室走了过去。
第一章 九五之尊
连星忽然一把拉住吴万通和司徒天佐。
吴万通奇道:“怎么?”
连星低声道:“里面有古怪,你们听。”
二人止住脚步,侧耳倾听。果然,主墓室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吸声。三人对望一眼,司徒天佐伸出左手,在自己脖颈之处斜斜划过,用眼光示意询问。吴万通和连星都点头。深山大墓、龙楼宝殿之中,机关重重,凶险万分,倒斗中人断然不能心慈手软。
司徒天佐右手提刀,全神戒备,慢慢移动脚步。身形刚一来到墓室门口,一股劲风从左侧迎面疾扑而来。司徒天佐猛地一个虎跳,身形疾如闪电般跃到右侧两丈开外,转过身来。
只见一个高大人影“扑通”一声,扑倒在积水之中,水花四溅,激射到三人脸上。三人成“品”字形慢慢围了过去,将那人紧紧围在中间。只见那人身穿一身黄袍,黄袍上还绣有数条张牙舞爪的金龙,俯伏在积水之中,一动不动。
司徒天佐慢慢走上前去,用手中单刀刀背,往那人身子底下用力一挑,将那人脸朝上翻转过来。
那人刚一转过身来,三人都情不自禁一声惊呼,全身血液似乎立时凝结成冰。
只见躺在积水之中的人面孔灰白,两颊无肉,深深地陷了下去,整个脸孔就像皮包着骨头一般。最可怕的还是那双眼睛,眼眶深陷,里面两颗眼球仿佛死鱼眼睛一般,定定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三个人。那眼神好像来自地府幽冥之中,带着一股幽幽的死亡气息,直看得三人全身发冷。
司徒天佐骂道:“你奶奶的,死了还吓人。”一脚踢去,只听“喀啦”一声,尸体被司徒天佐一踹,登时变成了碎骨,零散地漂浮在水中。
死尸身上所穿的黄袍也仿佛无主孤魂一般,在水面上静静漂荡。
吴万通摸摸鼻子,喃喃道:“这可真有点邪气。”
连星望着那些散落在水中的尸骨,慢慢道:“这具尸体恐怕就是这座帝陵的主人后汉国主刘知远!”
司徒天佐皱皱眉道:“他就是刘知远?”
连星点点头,道:“不错。司徒兄,你看这身黄袍,虽然已经敝旧无光,但这种龙袍在过去也只有一国之君才可以穿。寻常百姓若是穿了,必当株连九族。况且,在帝陵中,也只有墓主才可以如此穿着,而墓主自然就是后汉国主刘知远了。”
司徒天佐眉尖微拧,道:“可是刘知远贵为一国之君,也未免太寒酸了吧。你看这帝陵,虽然号称帝陵,连一件像样的明器也没有。”
连星慢慢道:“刘知远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后汉是一个小国,而且只经过两代,便即灭亡,国力毕竟不足。建造这样一座帝陵,想必在当时已经是不错的了。至于说墓室中不见一件像样的明器,自是因为帝陵屡遭盗党诸般洗劫的缘故。”
司徒天佐和吴万通点点头,齐声道:“想必如此。”
司徒天佐问吴万通道:“师叔,这墓室里咱们还进去吗?”
吴万通刚欲说不看了,心中转念一想,说不定墓室中还有一两件没被盗党拿走的明器呢。于是道:“咱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岂能过门不入。嘿嘿,是不是,连老弟?”
连星盯着一间墓室,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缓缓道:“不错,咱们自然要进去,因为这墓室里还有一个人——”
司徒天佐心中一震,道:“墓室里还有一个人?什么人?”
连星一字字道:“一个活人!”
吴万通不解道:“活人?”
连星眯起眼睛,望着墓室之中,缓缓道:“不错,这墓室里肯定还有一个活人,否则,刘知远的尸体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自己扑出来。”
司徒天佐慢慢道:“不错,我刚才也听见一个细微的呼吸声。”
三个人对望一眼,点点头,各自手持兵器,全神戒备,慢慢走进那间墓室。三人游目四顾,见这间墓室之中也有半尺来深的积水,后汉国主刘知远的棺材端端正正地放在中间,棺材上的大漆泛着一层淡淡的乌光,厚重的棺盖斜斜地盖在棺木之上。
连星用眼神示意司徒天佐和吴万通二人。二人也看见了斜开的棺盖,一使眼色,慢慢走到棺木跟前,一声大喝:“朋友,出来吧!”二人双手抓住棺盖,一用力将棺盖提起来,“砰”的一声扔在地上。
与此同时,棺木中也是一声大吼,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猛地从棺中坐了起来,一闪身,跃到地上的积水中。
中年男子只有一条腿,站在积水中,如金鸡独立一般。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眉直到右颊,斜穿而过,一张脸显得有些狞恶狠厉。
刀疤男子未等身形站稳,右手中的一条铜棍便舞成一团棍花,向三人当头打了过来,棍花舞得风雨不透。连星三人一时间看不透这刀疤人的破绽,只有往外退去。退到墓室门口,严严实实地拦住去路。刀疤人挥动铜棍,见连星三人毫无退去之意,心下大急。忽然间撮唇长啸,啸声在墓穴地陵中来回激荡。
司徒天佐脸色微变,低声道:“不好,他要叫帮手。”
连星忽然想起一事,缓缓道:“他的朋友来不了了。”
司徒天佐和吴万通心中不解。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刀疤人的帮手还是没来。他心中奇怪,手上的铜棍立时就慢了下来。
连星看着他,一字字道:“你那个朋友来不了了。”
刀疤人心中一惊,瞳孔慢慢收缩,对连星三人森然道:“是你们杀了他?”
连星目光毫无惧色地望向他,和他对视着。刀疤人不敌连星的目光,将头转向司徒天佐。
连星慢慢道:“我们没有杀他,杀他的是一条黑鳞巨蟒。”
刀疤人脸色变得惨白,颤声道:“他真的死了?”连星点点头。
刀疤人又问:“黑鳞巨蟒在哪里?”
连星道:“就在前面不远的墓道里。”
刀疤人咬着嘴唇,脸上那条刀疤不住哆嗦。忽然大吼一声,直震得墓室顶部灰尘石屑簌簌而落。刀疤人用铜棍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凌空飞起,从众人头上一跃而过,飞也似的向前面墓道去了。
司徒天佐转身欲追,连星伸手一把拦住他:“这个人对咱们倒没有太大恶意,念在都是同道中人的分上,就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