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彪形大汉恨恨道:“这棵大树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真是一棵妖树。这位小兄弟可知道这棵大树的来历吗?”
其时,大魁和杰克逊也已走了回来,二人都对这棵诡异的大树十分感兴趣,也站在一旁凝神倾听。
连星缓缓道:“这棵大树叫做血柑橘,因其果实形似柑橘,又兼果实内汁液犹如鲜血一般,是以才得此名。”
大魁道:“那大嘴怪兽又是何物?”
连星道:“那大嘴怪兽呼叫时,常常发出‘我饿’的叫声,是以得名为‘我饿’。‘我饿’专以吞噬人身为食,可是它们又不能出来觅食。所以血柑橘就会发出一种奇香,将路过此处的旅人诱骗进来。这血柑橘的奇香常人闻了以后,犹如喝了酒,不出片刻便即醉倒,不省人事。而后大嘴怪兽便从树下的地洞中穴土而出,将醉倒在地的人一一吃掉。那些被害死者的血便流到血柑橘的根系下,化作血柑橘的养分,用以滋养血柑橘。”
连星讲完,这些赶尸客都义愤填膺,一个个破口大骂。彪形大汉和“三哥”额头都冷汗直冒,今日倘若不是这少年相救,己方这二十余人肯定会葬身在这废屋中,被大嘴怪兽吃个干干净净,做了大嘴怪兽的腹中之物。当下,二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连星倒头便拜。
连星大惊之下,急忙伸手搀扶,口中急道:“二位兄台请起,小弟可受不了这般大礼。”
彪形大汉大声道:“小兄弟,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害了小兄弟。倘若没有小兄弟出手相救,我们这二十几个兄弟今日都要葬身在此。小兄弟,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旁边一众赶尸客见到自己头领跪倒在地,也“呼啦”一声拜倒,大声道:“不错,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请受我们一拜。”说罢“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连星急忙伸手一一搀扶起来。
彪形大汉站起来后,向连星咧嘴一笑,道:“小兄弟,还未请教你和这两位兄弟的高姓大名呢。”
连星笑道:“这位兄台客气了,在下连星。”伸手一指站在一边笑嘻嘻的大魁道:“这位是大魁,那边那个叫杰克逊。”
彪形大汉奇道:“杰克逊?难道是洋人?”
这一路行来,连星为了防止杰克逊太过引人注目,特意给他做了一顶帽子,叫杰克逊戴上。远远望去,杰克逊倒和新疆边境的维族人有些相似。
连星点点头,道:“杰克逊是美国人。”
彪形大汉颇为尴尬,八国联军恶名昭彰,在中国境内烧杀掳掠,声名极坏。听说杰克逊是美国人,神色间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大魁笑道:“你们大家放心,杰克逊虽然是一个美国人,但是和那些八国联军中的美国人大大不同。”
杰克逊也在一旁连连道:“不错,我是好的,我是好的。”
一众赶尸客听到杰克逊说着蹩脚的汉语,哈哈大笑起来,尴尬的气氛顿时消失无踪。
“三哥”笑着指了指杰克逊,道:“朋友?”
杰克逊也笑着连连点头道:“朋友,朋友!”
连星也在一边笑起来,道:“还未请教这两位兄台贵姓。”
彪形大汉一抱拳道:“在下免贵姓王,王天虎。”一指旁边的“三哥”道:“这是罗老三罗兄弟。”
连星拱手道:“适才多有得罪,还请罗三哥海涵。”
罗老三摇摇头,道:“哪里哪里,兄弟客气了,其实是我们兄弟看见那只尸獒神异,起了贪念,这才想捉了回去。没想到最后五弟反倒折在我们自己的僵尸手里,唉,这也是命啊,怨不得别人。”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连星目光闪动,问道:“罗三哥那位五弟中的可是尸毒?”
罗老三听连星问起,连忙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五弟就是中了尸毒,现在生死未卜。”
连星笑着点了点头,道:“别的我还不敢保证,不过我这个兄弟却能医治尸毒。”说着伸手一指大魁。
罗老三这一下喜出望外,颤声道:“那就麻烦这位兄弟救我五弟一命,我们全家感激不尽。”
连星笑道:“没问题,我这兄弟素来是热心肠,乐于助人。”说罢转身对大魁道:“大魁,你和杰克逊跟随罗三哥前去救治他那位兄弟,我和这王大哥在这里等着你们。”
大魁点点头,道:“什么时候去?”
连星见罗老三脸上迫切的样子,急忙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
大魁答应一声,带着杰克逊和罗老三,骑上马径自去了。王天虎唤过十余个弟兄跟随而去。废屋中只剩下了连星、王天虎和几名赶尸客静静等候他们回来。
大魁和杰克逊二人跟着罗老三策马而去,一炷香工夫就已经来到一个镇上。罗老三的五弟就在这个镇上的小客栈里。
大魁他们走进去的时候,罗老五兀自昏迷不醒,脸上一团黑气。大魁急忙解下背上包裹,取出药王坐骑、人间至宝九尾龟给罗老五解毒治病。
片刻后,罗老五脸上的黑气已经尽褪,九尾龟果然神效异常。罗老三在一边看得暗暗称奇。
大魁和杰克逊见罗老五已经平安无事,便提出告辞。罗老三还欲留二人在此吃饭,二人依然婉拒而去。待大魁和杰克逊再回到那废屋跟前,离得老远,杰克逊便大喊道:“师傅,我们回来了!”
喊了几声,废屋中却是一片寂静,渺无人声。大魁心里蓦地浮上来一种不妙的感觉,不由得心中一慌,快马加鞭,赶了过去。远远地就见废屋中飞出来两只大鸟,看见大魁,不住嘎嘎怪叫。
大魁看见这两只大鸟,心中一安,小黑和小白都在这里,连星想必也不会去了远处。
大魁和杰克逊飞身跃下马来,大步迈进废屋的天井中,只见天井中坐着七八个赶尸客,为首的王天虎看见大魁和杰克逊回来,急忙迎了过来。
大魁四下一望,却不见连星的影踪,心中奇怪,道:“王大哥,我兄弟连星呢?”
王天虎道:“连兄弟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他先走了。”
大魁脑海中“嗡”的一声响,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栽倒。过了片刻才稍定心神,他问道:“你说的什么话?”
王天虎看见大魁神色有异,低声道:“连兄弟在你们出去的时候,就紧跟着走了。他……他还让我告诉你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大魁颤声道:“他还说些什么?”
王天虎沉声道:“他还说让你们回连家堡等他,半年后,他会去找你们。”
大魁“啊”的一声大叫,不由得胸口发闷,陡然间大喊起来:“连星,你说话不算数,你言而无信,你不是东西,你……”喊到后来,声音已经嘶哑。
杰克逊也暗暗难过,想不到师傅竟然不辞而别。
王天虎非常奇怪,忍不住问道:“大魁兄弟,连兄弟哪里得罪你啦,你这般骂他?”
大魁转过头来,望着王天虎,眼光中满是痛苦之色。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他没有得罪我们,你知道吗,我们此次出来,是要寻找一个强敌报仇。那个强敌异常厉害,他是怕我们遭到不测,这才故意找了这个机会,将我和杰克逊支开,然后独自去寻那个强敌去了。”
王天虎这才明白,原来连星竟是为了不让大魁和杰克逊丧命,这才悄悄离去。看那少年年纪轻轻,没想到做事却能如此为他人考虑。
大魁抬起头来,眼中痛苦更浓,咬着嘴唇,低低道:“连星,咱们是兄弟啊,你难道忘了吗?”在大魁的心中,兄弟就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倘若不能生死与共,又怎么能称作兄弟?
大魁心中难过,忍不住纵声长呼:“连星!连星!你在哪里……”呼喊声远远地传了出去。两只巨枭从半空中飞下来,并拢双翅,落在大魁身前,也不住“啊、啊”悲鸣。
第一章 与匪同舟
远在一百余里外的一条大路上,连星正骑着那匹白驼,一路向南疾行而去。
大魁呼喝,双枭悲鸣时,连星在白驼背上一震,似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在自己的心底。连星陡然间想起大魁和杰克逊来,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连星暗暗道:大魁啊大魁,你和杰克逊可不要怪我,实在是不能将你们带去。分丘灵官龙鹤年奇门异术数不胜数,防不胜防,带你们二人前去,只能徒然送了性命,这趟死亡之旅还是我自己去吧。待我找到分丘灵官,打不过他,我也要和他同归于尽,为父母报了这血海深仇。
其实,连星早在离开连家堡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甩开二人,自己独自前去。只是一直不得其便而已。机会终于来了,得知罗老五中了僵尸的尸毒,正好派大魁和杰克逊前去用九尾龟救治罗老五,以便支开二人。遂后告知王天虎在此等候大魁和杰克逊二人,自己则带着尸獒,骑上白驼扬长而去。留给大魁两只巨枭,以保路上安全。
连星心中难过了片刻,便又打起精神,毕竟此去南方天坑,定有一场恶战等着自己,可万万大意不得。
连星一路向南疾行,道路崎岖,好在这白驼极是神骏,行在坡路上也是如履平地一般,连星便也少受了许多颠簸之苦。
号称天下奇观的天坑位于四川奉节境内。白驼脚力甚快,不出几日,便已来到黄河岸边。
连星飞身跃下白驼,站在岸边纵目向远处望去,只见黄河水浑浊一片,滔滔滚滚向东流去。
宋时大词人苏东坡曾经有辞云——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辞中所说虽是长江,但这黄河亦复如是。千百年来,英雄人物一代又一代,代代不绝,而这黄河水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滚滚东流,冷眼看尽无数英雄。
连星叹了口气,不知自己近日来为何如此容易心生感慨,难道前行之路真的是死亡之旅?自己真的会一去不回?
连星正自感叹之际,突听河堤下的一艘小船中传来喊声:“这位小哥,去不去对岸啊?”连星抬头一看,只见那艘小船中一个满头银发的艄公正向自己招手示意。
连星奇道:“你叫我?”
艄公嘿嘿一笑,道:“是啊,这位小哥,你去不去对岸?我这小船上正好还有一个空位。”
连星看那艘船上果然已经站了十几个高高矮矮的男子,形貌尽多风尘仆仆,好像是久历江湖之辈。
连星稍一犹豫,银发艄公不耐烦起来,道:“你要是不去,我们走啦。”说罢,拔出长篙,便要解缆开船。
连星微微一笑道:“老丈,不要着急,我这就上来了。”说罢,牵着那匹白驼,向那艘船上走了过去。
连星将白驼牵到船上,尸獒也从后面“嗖”的一声蹿了上来。船上的人,包括那个银发艄公看着这匹浑身雪白的骆驼,都双眼发直。
银发艄公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便向白驼头上摸去!
白驼将头一扭,避了开来。银发艄公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船上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连星微微一笑,道:“老丈,我这匹白驼有些怪癖,生疏的人摸它不得。”
银发艄公干笑两声,不再理会,随即解缆开船,小船慢慢向对岸划去。
连星望着河水,心中思绪万千。记得上次从黄河渡过时,自己和大魁一行人还是欢欣愉悦,热热闹闹地向连家堡赶去。却不料短短一月内,再次从黄河上经过时,却已经是孑然一身,孤孤单单,只剩下白驼和尸獒为伴。难道自己真的注定一生孤苦?
想到这里,连星叹了口气,不由得心中郁郁难言。他目光无意中一瞥,只见船舱中站着的几名大汉正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神色诡秘,不时抬起头来,看看白驼,又看看自己,竟似在商量什么。
连星心中一动,心道:难道他们是江洋大盗?莫非是看中了自己所骑的这匹白驼,想要据为己有?嘿嘿,如果真是这样,要动手的话,可就莫怪我手下无情。想到此处,不禁微微冷笑。
几名神色诡秘的彪形大汉看到这个少年对着浑浊的河水微微冷笑,心中情不自禁打了一个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暗想:难道让这个小子看出我们的打算了吗?别看这小子外表文文弱弱,似乎弱不禁风的样子,说不定也是个高手。更何况,他旁边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尸獒。
尸獒卧在连星跟前,两只碧油油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几个大汉心中寒意顿生,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下手。银发艄公轻咳一声,众人会意,那是要大家上前动手。众人对望一眼,将心一横,就要拔出随身带的兵刃动手!
忽听上游不远处一声吆喝传了过来,“连星……连星……连星……”声音中气十足,显然是练家子发出来的。船上众人都一呆,抬目望去,只见一艘大船正顺风顺水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撞上这艘小船。
小船上的十余名彪形大汉都脸上变色,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这艘大船若是撞到小船上,肯定会立刻将小船撞落河中。船上众人虽然个个精通水性,但也要遭受落水厄运。
连星听到大船上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也吃了一惊,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那艘大船已经如一枝离弦的箭一般,向自己所乘的小船撞了过来。小船已经驶到河心,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银发艄公再也顾不得指挥众人袭击连星,双手一振,猛地将那只竹篙的篙尖在急速驶来的大船船头一点。
小船被大船带过来的那股大力一挤,立刻横了过来,不住在河心打转。
大船上的舵手扔下铁锚,定住大船,站在船头向小船上的艄公喝道:“你们船上可有叫连星的吗?”小船上众人见这汉子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也不知他所问究有何意,一时间谁也没有回答。
那舵手一摆手,船舱中一阵黑影闪动,不一刻工夫从船舱中钻出数十个黑衣大汉,一个个劲装装束,手中都拿着一根火铳,将黑洞洞的铳口瞄准众人。
众人骇然失色。他们知道火铳极是厉害,里面装满铁砂,射到人身上就会立刻毙命。倘若火铳齐发,小船上的众人定会命丧当场!
银发艄公脸色倏忽间变得惨白如纸,船上众人也个个脸上变色。只有连星独自站在船头,一动不动。
凶神恶煞般的舵手将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又是一声大喝,道:“谁是连星?”
船上众人心中猜测,看来大船上的众人和名叫“连星”的小子肯定是有梁子,才在大江上拦住小船,眼下只有将名叫“连星”的小子交出来,这场祸患才能避过。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过了片刻后,银发艄公喝道:“那位叫连星的朋友赶紧站出来,大船上的好朋友有请。赶紧去吧,省得连累大家。”
其余众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谁是连星?赶紧站出来,免得耽误大家时间。”
连星转过身来,缓缓道:“我就是连星。”
小船上众人都一呆,想不到这个眉目如画的少年竟然是恶舵手要找的人。
银发艄公眼珠转了几转,沉声道:“既然你是他们要找的人,嘿嘿,那就恕我们不留了,请吧!”
连星望着船上众人,看来他们都盼着自己赶紧离开,心中暗道:这一个个都是天性凉薄之辈,和他们共处一船,真是辱没了自己的名字。
他抬头向大船上望了过去,只见那个穷凶极恶的舵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连星点点头,伸手轻轻一拍白驼。白驼会意,口中发出“呼噜”一声怪叫,纵身而起。连星也在这瞬间,和白驼几乎是同时跃了起来。
大船上的众黑衣大汉眼前一花,连星和那匹白驼已经轻飘飘地落到大船的甲板上。众人都被连星和白驼的威势所慑,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突然,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尸獒也已从小船中一跃而起,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稳稳当当地落在连星身侧,两只碧油油的眼睛在众黑衣大汉的身上扫来扫去。
连星目光冷冷地望着那个凶神恶煞般的舵手,一语不发。
恶舵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连星,忽然嘿嘿一笑,道:“这位连小哥,我家主人正在里面相候。”
连星心中好奇,想不到这个相貌穷凶极恶的舵手忽然变得前倨后恭起来,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连星沉声道:“你家主人?是谁?”
恶舵手嘿嘿一笑,道:“连小哥到了里面一看便知。”
连星微一沉思,心道:既来之,则安之。倒要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下,迈步便向舱中走去。
船舱中甚是阔大,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两只茶杯,杯中茶水兀自冒着袅袅的香气。连星一呆,想不到在这大船中竟然还有如此清雅的所在。
连星抬头望去,只见船舱中靠墙一侧,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那男子背对连星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滚滚东流的河水,静静出神。
恶舵手轻咳一声,低声道:“主人,连小哥已经请到了。”
白衣男子向恶舵手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恶舵手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船舱中,此时只剩下连星和白衣人。连星凝神向白衣人看去,只见白衣人依旧一语不发,站在窗前。
连星望着白衣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不由得心里暗自猜疑:这个人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