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安力满大爷!”
我晃晃头,似乎清醒了一些,眼前是那个叫做叶亦心的女学生,秀气的瓜子脸上充满了关切。
“噢,没事,岁数大了,一不留心就分神了,走啰!”
我催动骆驼领先进入黑沙漠。进入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的沙漠,在黑沙漠里,不仅风沙无常,更可怕的是那些流沙,如果不小心陷进去,即使是被称作‘大漠之舟’的骆驼也只能束手待毙,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向导也无法记住那些随时可能变换方位的流沙,在沙漠里,骆驼是你唯一的朋友。
“安力满大爷,黑沙漠真的那么可怕吗?”叶亦心的小脸有些发白,我心中不由一颤。
“叶姑娘,你放心,胡大只会惩罚那些贪心的人,像你这样的好姑娘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谢谢你,安力满大爷。”
沿着孔雀河的旧河道行走,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时能够看到有些残垣断壁从黄沙下面露出来,已经枯死的胡杨、沙枣及一些不知名灌木从黄沙中挣扎着露出头,证明我们没有偏离古河道。
那些装备器材太沉了,再加上人的份量,即使像骆驼那样的耐力也禁受不住,没办法,大家只能骑一阵,走一阵,等到晚上宿营时,已经累得脚都抬不起来了。
“明天大家上路要小心,紧跟着我不要掉队。黑沙漠里有许多流沙,胡大也随时可能发怒,刮起黑色沙暴。”我尽量让脸色凝重些,这些年轻人胆子大得很,我还真有些担心,尤其是那个叶亦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松软的黄沙上,反射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远处那些波涛起伏的新月形沙丘也似乎罩上了一层霞光,东方天际的云层被染上了浓重的暗红色。
“安力满大爷,是不是天气要变了啊?”那个领队的胡八一还是挺机灵的,他大概发现了我的不安,走过来问我。
“血烧云,胡大生气了,马上就要起风了。”我点点头,在新疆生活多年,我已经习惯于把‘胡大’挂在嘴边了。
“我就姓胡,胡大也姓胡是不是?我们老胡家的人,脾气可好了,从来不爱生气。”胡八一不以为然地笑道。
“这样会让胡大生气的!”我有些生气,虽然我也不信伊斯兰教,可入乡随俗,怎么可以拿别人的信仰开玩笑。
带着几个男的所有的行李紧了又紧,我招呼着大家赶快上路,白天是不能休息了,必须在天黑前赶到西夜城遗址,那里的残垣断壁能帮我们遮挡一下风暴,否则我们都会被黄沙掩埋的。
“快跑,不要落下,跑慢了会被黑风沙卷下地狱的!”我以最敏捷的速度跳上骆驼,催动坐骑玩命地跑了起来。沙漠里的风暴说来就来,狂风卷起一道道黄色的沙龙,一张嘴就是满嘴的沙子,我由着坐下骆驼的本能,根本无法回头张望,后面那些人只能自求多福了。一直跑到中午,我们才停下来吃了点饭、喝口水,领队胡八一查了一下人数,倒是一个不少,只是郝爱国老师的眼镜跑丢了,最后不知从哪弄到一副备用的才算看见东西。
“安力满大爷,你再跑时慢点好不?”那个胡八一又跑到我耳连聒噪。
“好了,知道了!”我不以为然地回答。看这小子又精又灵的,怎么就不肯动脑子,就是我想停下来,骆驼也是不肯的,再说,一旦耽搁了时间,所有的人都会有危险的。
风暴呼啸着再次光临,骆驼们也似乎感觉到危险的迫近,甩开蹄子,拼命地跑了起来,如果不是紧紧地抱住驼峰,非被甩出去不可,我还真的担心后面那些没有经验的大学生们。
“扑嗵。”
不知道是谁从身后把我拦腰抱住,摔下骆驼,幸亏我紧紧抓住了缰绳,它才没有跑掉,但我看见有一峰骆驼发了狂似的消失在茫茫风沙之中。
“王先生,您这是干什么?”从体重上就知道是那个胖子,他疯了吗?把我从骆驼上扑下来,幸亏后面的骆驼都跟着头驼停了下来,只跑了一峰。
“领队让我把你拦下来!”胖子用手挡住嘴,大声地喊。
我直起腰,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背着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这面跑,看样子不知道是谁掉队了。诶!
“王先生,你去接一下。”我让胖子去帮领队一把,我和两个男学生好不容易把骆驼归拢起来,可这些骆驼跪在一起,死活也不肯动弹了。
“大家把毡毯包在身上,趴到骆驼的身下。”我长叹一口气,看样子这回真要交待在这里了。只一会儿功夫,天地间已经是一片迷朦,相隔十步就几不可见,胡领队在胖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来到驼阵的中间,他背着的是那位阵教授。
原来,陈教授一时不慎,被颠下驼背,幸亏没跑多远就被领队发现了,要不他这条老命可能就交待在这里了。虽然跑了一峰骆驼让我很心疼,不过,麻烦是是现在寸步难移,难道这次真的要被黄沙埋在这里了?
“那是什么?”到底是年轻人眼神好,Shirley杨发现前面的不远外有一个白影在迅速地移动,转瞬间来到我们面前,它看了我们一眼,又扭头向侧面跑去。
“野骆驼!”我和领队不约而同的喊起来,这是沙漠里极为罕见的野生骆驼,比普通骆驼少一个驼峰。
“这是胡大的恩赐啊!”我的眼泪几乎流下来,野骆驼在沙漠中的生存能力远胜过普通骆驼,这简直是老天派来的使者啊!原本已经垂垂待毙的骆驼们也似乎有所感觉,纷纷从沙子里把头抬起来。
“跟上去,走哇——”
我跳上头驼,催动胯下的大骆驼追了上去,领队抱扶着陈教授合骑一乘,其他人也纷纷跳上骆驼跟来——不是我自私不管他人,大家都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总不能像小孩子那样‘拉拉手,分果果’吧。现在,狂风卷集着黄沙,如同狂涛骇浪般的从身后追来,前面的野骆驼只剩下淡淡的灰影,我们所骑乘的骆驼嘴角边已流出白沫了。
快、再快,我一边疯狂地催动着骆驼,一边回头张望那越来越近的沙暴,还好,没人掉队。突然间,我眼前一空,前面的野骆驼忽然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