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rley杨试着安抚他的情绪,但老揣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拽着我们可劲儿地喊“走”。我按住他,厉声问:“走什么走!你看见什么了!”
“有龙,有妖怪,就在地下,白花花的骨头,还会喷火,人都被它吃了。”老揣说着,眼泪鼻涕再次不争气地糊了一脸。
我让他慢慢说,想起包里还有半口酒,就全给他灌了下去。喝了酒,他的精神明显好转了不少,只是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信号枪一直不响,我急了半天;后来听见枪声,知道你们那边先动了。我在山里点了火,好不容易把信号弹给引爆了。后来他们追上来。我跑得快,顺着山路回到了那个营地附近。我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挖到了古城遗址。巧得很,留在营地的人,正准备下去。那么大一个坑,又黑又深,地上到处都是沟壑,他们说下就下。可还没等带头的说话,一道火墙忽然从地下蹿了出来,乖乖,百十米的大火墙,还没眨眼人就没了。我哪敢继续看,转身就跑,临了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那一眼,我看见一条白色的龙从地底下仰起了头。对!就是龙,有爪有牙,跟咱们在小龚家看见的一模一样。”老揣说着说着又喘了起来。他怕我不信,抬起右手对天赌誓,如果有半句假话,断子绝孙全家都不得好死。
听完这段骇人听闻的描述,我的心反倒平静下来。老揣以为我吓呆了,问我为何不说话。
“快走吧,为了我老揣不值得。”他抹了一把脸,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眼神中更添几分落寞。
“走,去栅栏营,会一会你说的那条白骨龙。”
“使不得!”老揣大叫,“你疯了吗?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这,这不是人干的事啊!”
胖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哥儿几个走南闯北,这点风浪就退了,以后拿什么脸去见祖师爷?正好,你胖爷还没尝过龙肉,这趟刚好尝尝鲜,切两斤回去孝敬老薛。”
“杨小姐,你快劝劝他们。这可使不得啊!我老揣的命不值钱,犯不着硬拼。”老揣始终坚信挖掘开采触怒了神威,古城中有白龙看守,凡人不可逾越,可多年的经验让我看得更加透彻,我更愿意相信龙神吐息属于防御措施,是镇库百姓为了守卫城池设下的机关巧器。换个角度来看,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活着的龙,那怎么也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什么都得去见识见识才对。
Shirley杨大概看透了我的想法,她没有回答老揣,而是转过身,翻出随身携带的古城鸟瞰图。
“复原工作早就做完了,我本来打算找到古城之后再告诉你们。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那我就摊开来说。”她指着手绘图认真地为我们讲解镇库城的结构。
“镇库与精绝相仿,以南北为中轴线,分东南西北四块城区。内城居中,外围有三道城墙,城墙之间又挖有防潮层。考虑到当地气候,防潮层的厚度不可小觑,预计其厚度与城墙相仿。估计整个城的占地面积在十万平方米上下,这一点大家要有心理准备。我们都知道镇库城以矿藏闻名精绝,其中各大钱库、冶铁厂都是咱们重点排查的地点,这些地方藏有黑瓶沙的可能性也高。可惜这幅图是从寿衣上拓下来的,一些重要的信息已经遗失。我们暂时只能凭经验寻找钱库的位置。”
交代完大致路线之后,她又抽出一套微缩图:“每个人都带一份,咱们定个地点,如果走散了方便集中。”
老揣竖起大拇指夸她行事缜密。我这才知道她每天每夜在忙些什么,心中颇为感动。胖子收好图纸,扎起袖口,站起身说:“都全活了,还等什么。咱们走!”
我领着他们三人轻车熟路地回到了栅栏营,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狼藉景象还是叫人大吃一惊。前后短短半个钟头的时间,整个营地已经面目全非,炭黑色大地上,偶有几块残破的碎片,分不清是人还是物。
“一个都没留下?”胖子绕着栅栏留下的痕迹绕了半圈,“真他妈的邪门,连铁器家伙都烧没了。这火未免也太厉害、太邪乎了。”
老揣立刻接过话头:“我说什么来着,这是龙火。普通的凡火哪有这么厉害。你看看,连骨头渣都没剩。罪过,罪过。”
顺着大火洗礼的痕迹,我很快就找到了胖子先前说的隔离带,这里同样焦黑一片。除了绵长幽深的地下入口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我站在人工开凿的土坯斜梯面前朝地底下张望。洞口深不见底,边缘处有一组不规则的刨痕,不像一般机械留下的。老揣说那就是白龙昂首时留下的爪印。我没搭理他,默默地思考要如何才能安全抵达入口底部。
眼前的坑洞内修有夯土阶梯,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深不见底。阶梯两侧焊有铁锚,挂在锚锁上的安全绳被烧得一干二净。胖子张望了两眼,忽然转过身去,趴在地上开始四处摸索,似乎在找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老胡,赶紧过来搭把手。”他撅着屁股,摇头晃脑地在焦土堆里不停地穿梭。
“能烧的都烧光了,泥地里藏不住东西,你有那工夫不如帮我想想怎么下去。”
他坚持道:“我被关着的时候看见他们鬼鬼祟祟地朝地下埋了不少东西。这帮人精着呢,依我看八成是偷偷藏了私货,准备事后独吞。既然他们无福消受,咱就甭客气了。”
我陪着他翻了好几处凹凸不平的小土丘,腰都快忙断了,死活没见到他说的什么私货。
“你他妈的不是逗我吧?整个营地都快翻遍了。”
“不能够啊!要不咱再去他们的车上看看?停在山坳口,离这儿也不远。”胖子向来财迷,他认准的事很少能掰过来。Shirley杨和老揣在洞口徘徊。她试着下了一层,很快又爬了上来,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顶着风口,得想办法再拉两条安全锁。我们身上的绳子恐怕不够。”
深山老林里,想找条能用的绳子比登天还难。老揣出主意说:“青丘的崖壁上有不少藤条,取来浸点油保管比什么都结实。”
主意虽然不坏,但算上来回起码得再花小两个钟头。万一再出上点岔子,我们根本来不及处理。胖子接过话头说:“那得浪费多少时间,不如去车上看看。别的不说,碗口粗的链条锁我就见过好几条。”我知道他心里打着小算盘,但确实比回青丘靠谱儿些。于是就让他带着老揣去山坳口检查货车,我和Shirley杨则留在废弃的营地,继续研究古城地图。
胖子贼心不死,叮嘱我帮他再看看地里的情况。我挥舞着工兵铲,勉强动了两下,以示敷衍。Shirley杨望着他们的背影,再次露出忧心的表情。
“还在愁镇库城的事?”
“不能不愁,”她将我们的背包一一解开,“干粮和水都成问题。十万平方米的废墟,就凭我们几个人,起码要翻上两三天。武器就更不用说了,只剩半包泡了水的黑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