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屋子都被两个头发上了卷的女人兴致勃勃的声音充斥着。
江若蓝本不是十分喜欢热闹的人,对这种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更是不感兴趣,不过发屋就是接触各色人物的地方,她已经渐渐习惯了,甚至还会偶尔的插上几句来配合说者的情绪,其实这也是招揽生意的手段。
所以虽然她的脑袋现在被吵得轰轰作响却仍旧满面春风,再说,这样高涨的人气终于把死水一样的发屋鼓动得漏*点荡漾,那些个冰冷和恐惧早就被搅得粉身碎骨了。
说到人气,这个下午简直是丰收的下午,在这两个女人一个扣着帽子一个脑袋四周罩着“大章鱼”边加热边聊天时,又接连进来了五个顾客。
而这两个女人果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江若蓝的活广告,一个劲夸她手艺好,价格又实惠,人更是好得不得了,于是在俩人的鼎力游说下,一个因为店面小而始终无法下决心在此烫发的女人终于决定把自己的脑袋交给江若蓝。
结果江若蓝这天终于成了她期待已久的不停转动的陀螺。
那两个女人早就走了,临走时真心诚意的夸赞江若蓝的手艺,倒把江若蓝弄得不好意思了。
然后便剩下了这个起先犹豫不决是否该烫发的女人。
这也是个中年妇女,与其他这个年纪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浑身散发着一股油烟味,袖子上还沾着几块不显眼的油渍,不难看出是在饭店工作。
果真,在闲聊中,江若蓝得知她是发屋斜对过牛肉面店的老板娘。她非常健谈,江若蓝不知道这是职业的缘故还是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是这么多话,着实让人难以应付。
尤其是老板娘似乎特别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在得知她还没有男朋友后,便开始热情的推销自己的侄子,说他又帅气又聪明还很有前途,和江若蓝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聊到兴起差点打电话把人叫来让他们当场见面,在遭到江若蓝婉拒后又开始连连劝导她,说什么女人要趁年轻为自己找个依靠,否则就是一辈子辛苦,而自己就是个极好的例子,然后便从自己十岁时就给当厨师的父亲打下手一直讲到自己终于成了老板娘可是在进这个发屋门之前还战斗在锅台边。
她讲得是津津有味,唾沫横飞,而江若蓝听得是心烦意乱还要面带微笑。
她不时的看着墙上的电子钟,算计还有多久才会结束这种折磨。
21:35,很晚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一幕,当时面对的是一袭白衣的樊影,她的头发像施了魔法般一直折腾到半夜还难以软化。自己在沉默的等待中打了个盹,结果就掉入了樊影的故事里,进而牵扯出一大堆的惊心动魄,不过也把潜伏在身边的危险给揪了出来。现在想来某些事件在发生前都是有预兆的,而预兆往往异于常态,譬如时间,衣着,神态,语言…
语言?
这个老板娘似乎在这方面有异于常人,否则自己也不能被她搞得脑袋周围像是有一大群苍蝇在那嗡嗡乱叫。
不过这除了令她心烦倒也没有生出什么恐惧,而且她的头发也不是那么难弄。
在时间显示10:15的时候,折磨终于要宣告结束了。
老板娘顶着满脑袋卷儿美滋滋的照着镜子,连连夸江若蓝手艺好人也热情,还说以后要经常来照顾她的生意。
这话让江若蓝真不知该是喜还是忧,尤其是听她临出门还不忘提及自己的侄子,而且还热心的叮嘱江若蓝如果对她侄子不满意还可以向她介绍自己的外甥,如果外甥也不行还有…
好容易送走了老板娘,反身回屋的江若蓝顿时有了《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在打晕了唠叨的唐僧之后油然而生的感慨“世界终于安静了。”
只是安静下来的世界突然让人生出一股冷意。
她抱了抱双臂,将门关好。
随着卷帘门的落下,江若蓝仿佛再一次与人世隔离,幸好老板娘遗留下来油烟味还黏黏的沾在屋子里,手和衣服也散发着这样的味道。
她一直不喜欢这种味道的,不过此刻却觉得有些亲切,这说明她还和外面的世界还有着无限的联系。
夕阳的撤离给了黑夜肆虐的空间,一旦静下来便难免想到些可怕的事。妙妙临走时的那声“叔叔再见”和她清澈却怪异的眼眸再次出现在江若蓝脑中。她甩了甩头,可是这些东西沉了一会又浮了上来。
深吸一口气,让那股淡淡的油烟味来驱散这种恐惧,竟发现连五脏六腑都被这味道浸泡了,感觉饱饱的,方才明白为什么忙了一天竟然不觉得饿,原来都是这些油烟的功劳。
不过总是要吃点东西的,只是眼下懒得出去,再说时间也太晚了。
她掏出一直被当做晚餐的方便面,打开电磁炉,准备再加两个鸡蛋好好慰劳下自己。
电磁炉跳动的灯光和滋滋作响的声音再次带来一番欢腾。
江若蓝看着两个鸡蛋在锅底冒着喜悦的泡泡,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感慨,世间哪有那么多鬼?人已经多得要命哪还有它们的立足之处?若是真有鬼的话,这两个被下了锅的鸡蛋还不得向自己索命啊。可是这么多年来吃了无数的鸡鸭鱼肉,也没见哪个找自己算账的。所谓的鬼无非是自己吓自己,当然樊影是个例外,她是冤死的,而且心爱的人又因此作了替罪羊,是怨念让她的魂魄无法超脱,不过现在不是已经平静了吗?再说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吗?就算真的有什么“叔叔”经过一下午人来人往估计也该蒸发了,况且也有可能是个“过路”的,否则妙妙也不是第一次来,怎么只在这次说“叔叔再见”?当然这更有可能是“胡说八道”小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