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蓝注意到母亲在观察自己,忙别过脸:“妈,累了吧,坐一会。”
她转过椅子让纪茹萍坐上去,习惯性的摆弄了下她的头发,突然眼睛一亮:“妈,我给你做头发吧?”
纪茹萍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做什么头发啊,这么大岁数了…你晚上是不是…”
她还惦记着江若蓝的黑眼圈,而江若蓝则竭力想避免这个话题:“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啊?你不知道总上我这来做头发的回头客有不少都和你年纪差不多的,还有比你岁数大的,我给她们设计的发型都特别漂亮。”
江若蓝熟练的梳着母亲的头发,轻轻的把她的脸对着镜子摆正,心里暂时把那张莫名其妙出现的脸放在一边,集中精力琢磨着合适的发型。
是啊,自己学习美发这么多年,打扮了那么多人,却从来没有打扮过自己的母亲,实在是太不孝顺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有的时候很奇怪,他可以对朋友、同事甚至是一个陌生人表示友好和关心,可是对家里人却总是粗心大意甚至是恶言相向,是因为过于的亲近而让大家忽略了彼此吗?然后在某一天一个突如其来的事实的面前才发现自己曾经拥有的却并没有在意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永远的离开了,而自己永远无法去弥补了,就像现在…“妈,今天我一定要给你设计个最漂亮的发型!”
江若蓝说完便转身去架上找药水,又翻出卷发卡子。还拖来了加热器,弄得乒乒乓乓一团热闹,随后又钻进里间。
纪茹萍诧异的看着江若蓝兀自忙活得天翻地覆,其实她哪里知道她此刻正拼命地压抑着哭声,因为她的手里正紧紧攥着母亲的几根白发。
记得刚刚离家的时候母亲还是满头的乌发,那是母亲引以为傲也是自己常常向别人炫耀的武器。怎么只过了两年就…原来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待发现之时方感惊心动魄。而这种不知不觉带来的只有悔恨和恐惧。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小时还不知这句古语地含义,现在猛的有了深刻感触。
“世上没有后悔药”越简单越通俗的话越饱含着深刻的道理,而这道理总要到失去许多之后才能真正明白。
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江若蓝用力吸了吸鼻子,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下自己。这时纪茹萍的声音传了进来:“不要浪费那些贵东西了,简单做做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江若蓝从里间走了出来:“我得好好给你做个头型。我现在正式宣布,你就是兰心发屋的形象代言人,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时都不用我宣传,街坊邻居和你那些好姐妹就该全到这来做头发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我这小店很快就会扩充门面了,然后开几个连锁店,我就任命你为名誉董事长…”
纪茹萍被这番话逗乐了,不过她还不忘叮嘱:“别把我弄得太奇怪了,我怕你爸接受不了…”
“爸爸还会吃醋吗?我记得他一向是很开明的,实在不行明天让他也来这做个发型,然后你们一起当代言人,不过暂时没有代言费哦…”忙活了一个上午,纪茹萍地新发型终于大功告成了。
面对镜中崭新的自己。她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弄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花哨了?我这年纪不大适合吧?还能不能弄回去了?”
“怎么不适合?这个发型既时尚又不张扬还很好的显示了你的气质。”江若蓝把脸凑到纪茹萍脸庞,对着镜子挤了挤眼:“现在说你是我姐姐都有人信呢…”
“呵呵。我现在真不知道你这孩子地话有几句是真的了,是不是做生意久了都这样?”
“妈,你是不是以为我变成奸商了?我这么说是因为对我地手艺和我妈妈的美丽都极有自信!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到学校门口接我,那么多的家长就属你最漂亮,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骄傲…”
“唉,现在不行了…”纪茹萍看着镜子不免感叹韶华易逝。
“怎么不行?只要有我,保证你永远青春美丽…”
江若蓝又将一缕头发做了简单的处理。
“请问做这样的发型多少钱?”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询问。
江若蓝看了看门口的两个顾客,和母亲心有灵犀的交换了下眼色。
纪茹萍立刻站起身来:“不贵不贵。”
可是接下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站着干着急。
这工夫,江若蓝已经热情的把门外的人让了进来。
那是个三十多岁地女人,正以挑剔地目光审视着纪茹萍的头发,随后问跟在身边地男人:“你说我做这发型能不能好看?”
男人漠然的看了一眼纪茹萍又斜睨了眼身边的女人:“你喜欢就做吧。”
随后懒洋洋的向沙发走去,到了跟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这回你是不是真的决定好了?”
可还没等女人回应,男人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开始闭目养神。
女人便气鼓鼓的盯着他。
江若蓝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拽过话头:“您要做什么发型?”
女人狠狠瞪了男人一眼调转目光,一指纪茹萍的脑袋:“就这个。要挑最贵的药水,然后我还要染一染。另外再护理下…”
江若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到一声轻蔑地“哼”等到她寻声看去时男人已经把脑袋偏向了另一边。
“你哼什么哼?你是不是想让我把钱省下来给那个…”
女人张着嘴,费了半天劲才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场面有些僵住了。
江若蓝赶紧装作去准备,女人绷着脸严肃的盯着镜子里的男人,纪茹萍更说不出什么来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犹豫了一会。最后收拾起桌上的碗碟:“若蓝我先走了,你忙吧。”
江若蓝忙从里间赶了出来。
“晚上回去吃吧。我给你做红烧肉,看你瘦地…”纪茹萍走出门外:“快回去吧,早点忙完早点回家。”
江若蓝看着渐渐走远的母亲时不时轻抚下新做地发型,然后挺起了胸,她知道母亲的脸上此刻一定洋溢着骄傲的微笑。
“你们认识?”椅子上的女人有点好奇。
“她是我母亲。”江若蓝收回了目光。
“哦,我说怎么长得这么像?”女人有点惊叹的样子。
江若蓝笑了笑,站到女人后面研究她的脸型和发质。
“你真的要做那个发型?”江若蓝征询她的意见。
“怎么,有什么不妥?”女人有点紧张。
“那个发型比较适合中年人,你还这么年轻…”
江若蓝好像又听到一声“哼”
当她看向镜中的男人时。发现女人也正满眼恨意地盯着他。
两相对比,江若蓝有些感叹。这个女人年纪并不算大,可是和男人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苍老,虽然她刻意的了许多脂粉而且从皮肤的状态也不难看出经常保养。但仍旧难掩一种庸俗之感,再加上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怒火与妒意。让她看起来多少还带了点可恶。
这…就是婚姻吗?想来她当初做新娘地时候也一定是美丽动人的,可是几年光阴过去,美丽便被涤荡殆尽。是时间地无情还是人心的善变?那么多人追求的婚姻究竟有什么价值?江若蓝有些迷惑。
“我这脑袋今天就交给你了,一定给我做个又时尚又年轻的发型!花多少钱无所谓。我还就不信了…”女人咬牙切齿。
男人这回没有“哼”只是换了个姿势,捎带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江若蓝不敢插言,只是照章行事的向女人介绍某些发型,药水的等级价格。虽然女人说的是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不过人可是善变的。尤其是女人。她这是在气头上,一会气消了就该心痛钱了。到时再把火转移到自己身上…还是小心为妙吧。
江若蓝认真地介绍,可是女人哪有心思听,只是不停地拿眼睛剜着对这边置若罔闻的男人,气得肩膀一起一伏地。
江若蓝悄悄把东西往安全的地方移了移,虽然她觉得炮火纷飞的场面不大可能发生可是自己的心里怎么总是不落地呢?
她一边移,一边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化解战火。
“姐姐,剪头发多少钱?”
门口响起脆生生的问话,镜中映出两张清纯的笑脸。
“十元。”江若蓝忙招呼道。
“就在这剪吧,我听说这里手艺挺不错的。”
两个女孩简单的商量了下就进了门,坐在沙发上,刻意和那个男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男人抬了抬眼皮,斜乜了一眼女孩,又闭上了。
“你们俩得稍等一会,”江若蓝歉意的说:“那边有杂志,喜欢就看看。”
女孩偏了偏头,突然惊呼一声:“有电脑耶,可以上网吗?”
女孩水水的眼睛期待的看着江若蓝。
江若蓝笑着点点头,可是突然想起早上在桌面上看到的那张脸,笑容又僵住了…
可是女孩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熟练的打开电脑,两个人挤在了一块。
江若蓝有点紧张的盯着她们,生怕其中一个会惊叫起来。
可是等了半天,只听到qq不停的传来“嘀嘀”音和女孩的窃笑与私语。
她放了心,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或许…
来不及想太多的或许,便全神贯注到眼下的一堆卷卷里。
“别歪头,要不两边不一样会影响效果的。”江若蓝第三次发出温柔的警告。
大概卷了能有大半个脑袋了,江若蓝深吸了口气,继续突击剩下的部分,可是这工夫女人的脑袋又歪了过去。
真是的,碰上这种不合作的顾客真是让人头痛,到时又该怪自己的手艺不好了。江若蓝皱了皱眉,轻轻摆正了女人的脑袋,可是她的脑袋虽然正了,眼睛却极力往一边斜去,嘴紧抿着,脸颊涨得通红。
这又是怎么了?江若蓝好奇的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