踽踽独行在路上,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时间,她就这样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
路灯迷朦,在光的笼罩中,从一个片橙黄进入另一片橙黄。
光还是亮的,暖暖的洒在身上,她却不停的打哆嗦。
向上看去,灯光交织在头顶,向前看去,前路迷朦。
能看见的只有光,能拥有的只有光,能存在的…只有自己…
她突然发觉走了这么久却好像一直在原地转圈,怪不得不知疲惫。
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明天或许就要到了,可是自己却好像永远也迈不进明天。
就这么不停的走,走…
光像路灯拉下的丝,丝边绕着细碎的轻盈的小东西,翩翩飞舞,姿态曼妙…
她喜悦的看着,羡慕它们的无忧无虑。
看着看着。她觉得身子仿佛轻了起来。变作它们之中地一个。在光中飞舞…
她睁着眼睛。看着雪白地一
光。还是光。还是如此明亮。她在明亮中飞升…
“没什么事。就是晕过去了。身体有些虚弱。打点葡萄糖就好了。她好像一天也没有吃饭…”
声音很轻柔。
是天使吗?手臂有些凉凉地。一根管子正插在上面。里面似乎有透明地液体在流动。
这个世界也会打针吗?
“嗯,谢谢你!”
声音很熟悉…
一张脸从光中浮了出来…
江若蓝毫无意识的看着…
那张脸的鼻子上多了只手…
高个?!
意识一下被牵回现实。
医院?!
她怎么会在医院?
高个坐在床边,他的表情让江若蓝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审讯室。
他审视了江若蓝一会,居然笑了。
他的牙很白,很整齐。
江若蓝便盯着那一排整齐。
很快,随着整齐的消失,他整个人又恢复了严肃,恢复了带有一点调侃味道的严肃。
“你昨天晕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声音碰撞到一起。被撞得七零八落,结果两个人在匆忙捡拾对方声音的瞬间又各发出一句“你说什么?”语毕,已经拼凑好了前面地内容。
“你晕过去了,”高个重复一遍,语气就像审案一样干脆,不过似乎多了一点感情色彩。毕竟,充满阳光的病房要比幽暗的审讯室温柔许多:“被巡逻车发现送到了医院…”
江若蓝看着光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它们牵引着自己回到橙黄的夜晚,当时她就是看着它们,感觉自己也在翩翩起舞…
“既然出来了,就早点回家,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在街上乱逛容易给犯罪分子造成可乘之机。”高个这话本是安慰,听起来却像在做训导,而且很快就转换了非常符合他的语言风格:“你该不是有第二职业吧?要么就是…诱导拥有正常行为能力地人犯罪?”
江若蓝停滞的脑细胞开始发动。突然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立刻怒目相对。
高个倒笑了,露出他的白牙。
“你怎么会在这?”
江若蓝不明白怎么“重生”之后看到的第一眼竟是这么个讨厌的家伙。
“我就在巡逻车上。是我捡到的你。”
“捡”?他居然用这个词,难道自己是…废物?
江若蓝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准备和他理论一番。
“嗯,看出来了,精神状态不错。”高个审视着她:“你已经昏睡一整天了,既然没什么事就出院吧。”
他站起身,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挂在一边的吊瓶:“你准备一下,我送你回家。”
“你?送我?”
江若蓝立刻回忆难道这期间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吗?
“对,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的家里人好好看管你。不能总是深更半夜地出去乱走。今夜不是我值班,小陆是个近视,他未必能看到你…”“我…”江若蓝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悲哀:“我没有家。”
她将脸别过一边去,努力看着墙,往下咽着泪。
“不对吧,我记得调查记录上写着你住在听风苑别墅区,父母…”
高个一下子卡住了,他想起来调查记录上还写着她的父母刚刚先后离世。
他低着头搓了搓鼻子,又看了看窗外。
天空很蓝。是属于秋天的那种透彻地蓝。
“那…你想上哪?”声音明显柔和的许多,但是大概是他不习惯这样讲话吧,这掺了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我要回发屋!”江若蓝没有回过头来,声音有些颤抖。
“发屋?发屋已经被封了。”
“我又没有杀人凭什么封我的发屋?”
江若蓝突然转过头来。
通红的脸,披散的头发,仇恨的目光----她把这些天的愤怒和委屈全加在这目光里,如果目光可以化身为枪地话,高个已经成为蜂窝了。
“这个…是必须的。”高个搓了搓鼻子:“再说…那地方你还敢住吗?”
江若蓝愣了一下,不过怒火仍旧熊熊燃烧。
都是他…就是他…
“你…先回家吧。发屋大概要过段时间才能解封…”
“我没有家!”
江若蓝几乎是怒吼着。眼泪旋即奔涌而出。
门开了,一顶粉色的护士帽闪了下。又消失了。
高个被这阵势吓住了,他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张了张嘴,却始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使劲的搓鼻子。
鼻子终于在这种蹂躏下变得红润起来。
“要不…”高个终于开口了:“你先在医院待着。明天…再说吧。”
高个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江若蓝也没有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个碍事的人终于消失了,于是痛快的放声大哭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
江若蓝站在医院门口,警觉的看着眼前的警车。
“我给你找了个地方…”
高个站在车门边,再次做了个“请”地动作。
江若蓝立刻想到那个狭窄的小屋。吊在眼前张牙舞爪地细脚蜘蛛…
“我不去!”
她转身向回走去,却发现方向不对。
“既然你不愿意回家,我给你找了个暂时居住的地方…”看着江若蓝气得手足无措,高个仍旧很镇定。
江若蓝一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目光透着惊奇和不信任。
“另外你也可以继续你热爱的事业,当然这都是在你乐意的前提下。”
高个搓了搓鼻子,若无其事的看着来往的车辆。
江若蓝研究这话里地含金量。
她看着那敞开地车门,不知道是否该钻进去。
此刻倒有点像是面对捕鼠笼地小老鼠。看到了笼内的美味,又忌惮笼子地威力,正绞尽脑汁的想着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高个接了个电话。“嗯”了两声挂断后收了悠闲的神态。
“我说江女士,请问你到底决定没有,我这上班都已经迟到了。”
周围人已经投来探究的目光。
江若蓝脸一红,咬咬牙,噘着嘴钻进了捕鼠笼。
在她还在给自己打气“反正也是烂命一条,看他能怎么样”地时候,门“咣”的关上了。
这一声闷响着实将刚刚的决心声声切断,江若蓝开始惊慌失措。
高个地后脑勺出现在眼前,他那说不清是什么眼神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反射到江若蓝脸上。
江若蓝挺直了腰板战战兢兢又充满恨意的迎上去。紧接着…
身子猛的向后一仰,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中,车子开动了。
江若蓝狼狈的坐起身子,看着周围的车辆飞速划向后方。
警笛并不震耳欲聋,却搅得人心烦意乱,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笼子的战利品。
“你有病啊?赶紧把它关了!”
江若蓝的怒吼在警笛声下似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高个从后视镜瞟了她一眼,继续我行我素。
江若蓝只能怒视着镜中地他的那半张没有表情的脸。
头猛的撞倒椅背上,她刚想发火,却见身边的车门已经开了。
她狠狠瞪了高个一眼。下了车。
地面一定是坚实的,可是脚却像是踩在动荡的海面,感觉自己正在随波摇晃。
“想不到你身体素质还蛮好嘛,”高个看着她怒冲冲的样子,又来了句:“竟然没有吐。”
江若蓝真想拆了眼前这个人,他开那么快的车还播放那么难听地“音乐”只是为了让她呕吐。
她无语----因为此刻的确有种想吐的感觉,只能仇恨的盯着高个肉不笑皮也不笑的脸。
只是…她头回发现自己这么矮,顶天立地的站着却也只及高个的肩膀,如此一来。仇视变成了仰视。而高个魁伟得像个电线杆子,此刻正以一只雄狮藐视小老鼠的角度藐视着自己。
是的。自己是他地猎物,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钻进了笼子里。
一想到这就后悔不迭。
“江女士,在你还没有决定最终去哪里之前可以先住在这。”高个的手向旁边指了指。
江若蓝好容易转移了愤怒地目光看过去…
一幢大约十层的楼…一间房子,一间位于一楼的房子,落地的卷帘门上贴着鲜红的纸,上面歪扭的勾画了两个字----出租。
她以商人的敏感立刻“侦查”了周围的环境。
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居民楼…商店…步行街…
这是个得天独厚的位置。
她怀疑的看了看高个。
高个掉转目光,搓了搓鼻子,走到卷帘门前,做出一副努力撬动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嗯,很结实。”
然后就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江若蓝看着车子呼叫着远去,又回头看了看房子。
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卷着怒火龙吸水一般烧了上来。
他…什么意思?
把自己拉到这里来,说是可以住,却没给钥匙,又强调卷帘门“很结实”然后无影无踪…他什么意思?
骗子,骗子 !不,比骗子还可恶!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破不了案子就拿无辜的人出气,简直是败类,人渣!披着人皮的狼!
江若蓝在门前咬牙切齿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回走着,脑子瞬间爆发了无数个将这个恶徒碎尸万段的激烈画面…
一双大脚出现在眼前…
她冒着火苗的眼睛看上去…
高个?!
短暂的惊疑便是怒火的重燃。
“你什么…”
“意思”还没有出口就看见高个手中闪动着把钥匙。
她毫不客气的抓过来,转身打开了卷帘门。
“哗啦啦…”
门开了,里面空空如也,面积不大,但是很干净,很温暖,不像是许多出租屋一副闲置许久的样子。
她诧异的回过头。
高个不见了。
也没有尖锐警笛渐渐远去的轰鸣,就好像他没有再次出现过一样。
她看了看手里的钥匙。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