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婴
初中第一次月考后,虞治波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刚刚评选出来的优秀学生倪辉平时总是低着头,眼神躲躲闪闪,哪里有优秀学生的派头?这让小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虞治波感到气结。
幸好,体育课上,虞治波的乒乓球打得很好,他也因此交了不少朋友。这天下晚自习后,虞治波和几个朋友在操场上打乒乓球,倪辉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虞治波斜睨了他一眼,怪腔怪调地说:“我们是在打乒乓球,不是什么人都会的蹦蹦球,你会打乒乓球吗?”大伙儿听了这话,顿时一阵哄笑。倪辉脸一红,嗫嚅着说:“我会……”虞治波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我们可不是你的球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倪辉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扭头跑开了。虞治波看着倪辉离去的背影,心里痛快极了,心想:不就是一个书呆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比你强的地方——乒乓球有我打得好吗?你的朋友有我的多吗?
转眼到了就寝的时间,虞治波心满意足地往寝室里走去,远远地看见倪辉刚才站过的草地上隐隐透出了一张人脸。吓得他浑身一阵哆嗦,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细细一瞧,原来是一张倪辉的照片,比真实的人脸小一点点。边角的空白部分都被剪去了,只剩下了倪辉的脸庞,远远望过去可不就像一张人脸吗?
虞治波好奇地伸手将照片捡了起来,没想到那照片触感十分奇特,居然是软的,不像是数码相纸,也不像已经过塑的,整体倒像是……一只人形的布袋子。虞治波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要把这张照片藏起来,让倪辉永远也找不到,急死他!
虞治波嘿嘿冷笑,迅速将相片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当他往宿舍方向走时,忽然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虞治波扭头四下张望,发现操场边上的小树林里站着一个人,天太黑看不清面目,从身形看很像是倪辉。可是刚才明明看到倪辉已经回宿舍了啊,怎么会莫明其妙地出现在小树林里呢?
虞治波眯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这才发现那个人的身体像雕塑般一动不动,两道阴冷的目光从一片黑暗中射了过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慌忙回到了寝室。
第二天下晚自习后,虞治波和同学们迫不及待地冲到了操场上。远远地,他看见一个黑影正慢悠悠地从小树林里走过来,等黑影走近一看,居然是倪辉!让人奇怪的是,小树林和教学楼在操场的两端,他们几个人可是听到下课铃声就冲出来了,倪辉怎么可能赶在前面,从树林里走出来呢?难道他逃课了?可是像他这样的好学生……
倪辉站在大树投下的阴影里,神情阴郁,脸色苍白,他冷冷地对其中一个同学说:“把你的球拍给我。”同学像是被他控制住了一般,木然地将球拍递了过去。倪辉向虞治波招手说:“废柴,过来领死吧。”
那个畏畏缩缩的家伙居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虞治波冷哼一声,扬手一个漂亮的下旋球发了过去,这招是虞治波的绝杀,他料定以倪辉的水平,根本就摸不着北。不料倪辉轻松地一挥手,就把球给挡了回来,虞治波慌忙抬手想要将球挡回去,乒乓球竟陡然往回一缩,躲过了他的球拍。这怎么可能,前几天还笨手笨脚的连球拍都握不稳,几天工夫怎么进步这么大?
今晚的倪辉俨然成了一个乒坛高手,将大家杀得大败而归。此后的每天晚上,倪辉都会和他们一起打球,他每次都会从小树林里慢悠悠地走出来,站在靠近树林的一边。他的球技高超,许多以前不愿意和他来往的同学都开始对他心生崇拜,和他做了朋友。可是一到白天,倪辉就又恢复了那副做贼心虚,缩手缩脚的模样。
这天晚上比赛,虞治波被倪辉杀了个十比零,他气得把球拍一摔:“不行不行,你那边的位置好,我们换个位置冉来较量!”
倪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不换。”虞治波的火气更大了:“你要是不肯换,就别和我们一起玩了!”
倪辉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树林里。虞治波没想到他真的就不玩了,冲着倪辉的背影喊道:“倪辉,站住!你回来!”可是倪辉毫不理会,很快走进了树林深处。虞治波大步追了过去,林子里阴森森的一片,倪辉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是被浓重的夜色给融化了。
这天晚上,虞治波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半夜时分,他从床上爬起来,揣上手电筒,悄悄进了厕所。厕所里的灯坏了,黑漆漆的一片,虞治波走到一面墙壁跟前,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墙壁上画了一张人脸,然后一刀一刀地狠狠扎过去,嘴里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哼,倪辉……凭什么你总考第一!凭什么你球打得那么好!凭什么你也有那么多的朋友……”
直到墙上的人脸被扎了个稀烂,虞治波才觉得心中畅快,满意地摁灭了手电筒,准备回去。刚转过身,他发现一个黑色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顿时惊叫一声,吓得瘫倒在地,那人弯下腰来,脸凑得越来越近,嘴里怨恨地念叨着:“凭什么,凭什么……”
虞治波听出了那是倪辉的声音,他又惊又怒,一拳挥了过去。可是他的拳头砸存倪辉的脸上,却仿佛是砸中了一堆棉花,柔若无物,倪辉顺势倒了下去,身体竟像一张纸般轻飘飘地落在了虞治波的身上,他的双手拉住了虞治波的裤子口袋,脑袋慢悠悠地直往口袋里钻。他的身体越变越薄,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张软软的人皮,整个上半身都已经钻进了虞治波的口袋。
虞治波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地上跳了起来,可是倪辉的人皮依旧牢牢地粘在他的裤子上,不一会儿便两脚一缩,完全钻进了口袋里。
“治波,你……在做什么?”倪辉缩着肩站在门口,底气不足地说,“你……吵着大家了,他们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说完,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只留下虞治波一个人愣在原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第二天,虞治波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下了晚自习后也没有心思再去打球了,而是早早地回到了寝室。寝室的门已经打开了,里面只开着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角落,倪辉站在床前,正仰头痴痴地望着墙上自己的奖状。虞治波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四下张望后,摸起一个不锈钢饭盒,朝倪辉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虞治波和他手中的饭盒径直穿透了倪辉的身体,虞治波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饭盒砸翻了台灯,寝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虞治波感觉到寝室里影影绰绰的全是倪辉的影子,一个怨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径直钻进了他的脑海中:“凭什么你可以活着!凭什么你可以拥有自己的身体!”
“治波,你……干吗坐在地上啊?”门口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走廊上的感应灯随之亮起,黑暗和那古怪的声音立刻消失无影.倪辉满脸不安地站在寝室门口。
“他们让我来喊你去打球。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倪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虞治波恍然间明白,眼前的倪辉,与刚才的倪辉绝不是同一个人!他惊魂未定,连连点头,说:“可以……当然可以。”
两人走出寝室,虞治波终于忍不住问道:“倪辉,你为什么老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倪辉幽幽叹了口气,说:“治波,你不知道,我生下来就是一个罪人呢。”虞治波不解看着他。
“你听说过纸婴吗?有的双胞胎在母亲肚子里,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另一个会被作为养分吸收,只剩下一张皮,就是所谓的纸婴。”
虞治波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接着问道:“难道你……”
倪辉点点头,说:“我妈妈当初怀的就是双胞胎,听长辈们说,我弟弟出生的时候,就像是……一只人皮缝制的布袋子。”说完这番话,只见虞治波脸色苍白,浑身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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