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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爱整蛊,并且以“整蛊之王”自居,这在京华大学差不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沈卓的大力倡导和影响下,沈卓同寝室的六个室友亦深受影响,并日渐有青出于蓝之势。这年暑假的前几天,沈卓又技痒难耐,想出了一个整蛊别人的好点子。
这次被整蛊的对象是沈卓六个室友之一,名叫郑强。按照沈卓的计划,沈卓和其他三名室友(柳军、言日和宋天宇)会先用啤酒将郑强灌醉,然后将郑强装进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大箱子中。而箱子会被埋到土里,在适当的时候才会被挖出来。当然,为了安全起见,箱子在上了锁之后会埋得较浅,而且还会有一根通气管与外界相连,以保证箱子里的人不会因为缺氧而死。
一开始,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郑强在喝醉后被装箱埋进了学校西边的小树林中。沈卓等四人回到学校后,就给同寝室的另外两名室友打电话,说郑强失踪了,让他们快回来帮忙寻找。
那另外的两名室友一个名叫赵成,一个名叫高天宝,他们正在网吧玩游戏呢,因此尽管嘴上答应了,却迟迟没有行动。沈卓和其他三个室友在寝室等了一个多小时,却仍不见赵成和高天宝回来,再打电话去催时,赵成竟说他们已经在网吧包夜了,寻找郑强的事明天再说。
沈卓和柳军、言日、宋天宝四人面面相觑,好好的一场整蛊游戏进行到这儿却一下子没了观众,你说丧气不丧气?最后还是言日胆子小,说还是先将郑强放出来再说吧,要是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一不小心将郑强给整死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沈卓与柳军、宋天宇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要是时间拖得太久保不准会出什么事呢。
于是,沈卓四人当即来到校外的小树林。那晚月色明媚,宋天宇眼尖,老远就看见掩埋郑强之处的通气管好像不见了,顿时大声嚷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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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等人被宋天宇一嚷嚷,都是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近前一看——那根通气管果然不见了!众人一时间都傻了眼,还是沈卓最先反应过来,操起铁锹就去挖土。柳军等三人见状也醒悟过来,赶紧上前帮忙。
四人手忙脚乱地挖了好一阵子,左挖右挖,却总也不见那见装郑强的大箱子。他们明明记得那个箱子就埋在地下一两尺深的地方,掩盖在上面的也尽是些松散的浮土,应该很容易找得到才是啊!正心慌意乱六神无主间,沈卓的手机突然响了。(:http:///转载请保留!)
电话是赵成打过来的,沈卓按下接听键,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就听见赵成发出了一阵得意的奸笑。沈卓一激灵,大脑中猛地灵光一闪,大声问赵知不知道郑强的下落。赵成哈哈大笑,说郑强还在地下埋着呢,只不过他和高天宝将掩埋的地点挪了挪,并让沈卓他们自己去找。原来,赵成和高天宝居然早就偷听到了沈卓的整蛊计划,今晚索性将计就计了。倒是沈卓他们经过刚才的一阵惊吓,现在哪还提得起什么兴致,纷纷表示这次整蛊到此为止算了。
赵成大呼不过瘾,说他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郑强挪到了一个又远又偏僻的地方去了,没想到玩到一半就不玩了。他们现在就坐摩托车去将郑强给挖出来,不过车费和宵夜费得向沈卓报销。沈卓满口答应,并说自己堂堂整蛊之王,没想到这次阴沟里翻了船,被他们给摆了一道,这一笔账他迟早要讨回来的。
沈卓与柳军等四人回到寝室又是一通苦等,赵成和高天宝他们却始终没有回来,打赵成的手机,也没人接听。沈卓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觉得赵成那三个家伙极有可能是故意让自己担心,他们这会儿只怕正在网吧通宵呢。想通这点,沈卓提起来的心又落回了肚子,爬上床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挺香,直到清晨时分一个电话将他吵醒。
沈卓擦了擦眼睛,看见手机屏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沈卓接过电话,电话中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沈卓吗?”陌生男人的语气还算客气,但似乎并不友好。“是的,请问你是?”沈卓说。“我是市交警大队的,赵成和高天宝是你朋友吗?”陌生男人继续问。
沈卓一听对方竟然是警察,脑海中本来还残存的睡意霎时烟消云散,想了想说:“他们是我同学,住一个宿舍的室友,请问……他们出什么事了吗?”沈卓说到这儿时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很快这种预感得到了证实。
警察说:“是这样的,你的同学赵成和高天宝昨晚十二点半左右乘坐一辆摩托车在光明东路上发生了车祸,摩托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钻进了一辆东风大卡车的车底,包括摩托车司机在内的三人当场死亡。我们事后查看赵成同学的手机,发现他最后的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你知道赵成和高天宝半夜到光明东路那边做什么吗?”
沈卓自然知道赵成和高天宝去光明东路那边是为了去挖郑强的,但事到如今他能照直说吗?警察要是知道他将一个大活人埋在土里,现在却又偏偏找不到那掩埋的地点,他将要承受多么严重的后果?枪不枪毙他暂且不知道,但至少得坐牢吧?
沈卓思前想后,最后支支吾吾地说:“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打电话给我……是叫我和我的几个室友一起出去吃宵夜,我们感觉太晚了就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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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将警察给应付了过去,沈卓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大汗淋漓,背上的汗水向下直流,如同有几条软体动物在缓缓爬行一样。这时候,同寝室的言日、柳军、宋天宇也先后醒了过来,沈卓将具体情况向他们一说,他们也吓呆了。
过了一会儿,沈卓望着对面的言日、柳军、宋天宇三人,沉声说:“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要是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郑强还好,否则就算找到了他的尸体也毫无意义,我们终究难逃牢狱之灾!我想,我们大家没有谁想去坐牢吧?如果不想坐牢,那么——你们都听着,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赵成和高天宝出去做什么我们不知道,郑强失踪的事我们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不知道,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懂吗?”柳军等三人似乎没想到沈卓会这么说,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然后你看我,我看你,迟疑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沈卓等四人统一了口径,订立了攻守同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卓白天提心吊胆,生怕别人问起郑强的情况,更害怕警察找他。晚上做噩梦,他总是梦见郑强在不见天日的箱子内哀求、咒骂和苦苦挣扎的情景。
不过,幸好暑假很快就来了,沈卓一溜烟似的逃回了家中。沈卓在家中休息了两天,正当他心情开始平复之际,言日却忽然来找他了。言日的家在另外一座城市,与沈卓家相距好几百公里,在假期中他们很少往来。这一次言日的到来,令沈卓又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言日没有带来好消息。
言日脸色惨白地告诉沈卓,柳军失踪了,然后颤颤巍巍地掏出他的手机给沈卓看,上面有一条昨晚十二点收到的信息:我就要来找你了!而信息的发件人居然是郑强。沈卓的心倏地收缩了一下,一股冷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直达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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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定了定心神,强笑着说:“也许郑强根本没死,他在报复……在跟我们开玩笑呢!又或者,是别人拿了郑强的手机卡在试探我们。”沈卓说得不无道理,言日却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顿一顿又说,“每个收到短信的人的床底下都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手机这些天一直没开机,所以没收到短信,你去看看你床底下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卓心尖一颤,跑到床边蹲下身子往里一看,赫然看见一小堆乌黑潮湿的泥土就堆放在他床底的地板砖上。沈卓清楚地记得,他昨晚拖地的时候,床底下并没有这些东西,而从昨晚到现在,并没其他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现在你总信了吧,我、柳军、宋天宇的床底下都发现了这些东西。”言日一边神色诡异地说着,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平安符交到沈卓的手上,“这是我从庙里求来的,据说出自于高僧之手,希望它能保佑我们度过这一劫吧!好了,我要走了,你自己也小心点。”沈卓感动得几乎就要流下泪来,所谓患难见真情,他委实没想到言日居然奔波数百公里给他送平安符来了,想当初,自己可没少整言日的蛊啊!
言日走后,沈卓虽然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装在了内衣的口袋中,心里却还是怕得要命。而傍晚时分宋天宇的一个电话,更是让沈卓的心沉到了谷底。
“沈卓,言日去你那里了么?”宋天宇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干涩怪异,仿佛还带着一点哭腔。
“早上来过了,但没待一会儿就走了,怎么了?”沈卓竭力使自己镇定,虽然他又一次有了不好的预感。“言日……没回来,他像柳军一样……失踪了……”宋天宇断断续续地说。
沈卓本来已经很害怕了,但没想到和宋天宇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在电话中居然听见了宋天宇打哆嗦和牙齿相击的声音,他甚至怀疑,宋天宇现在有没有尿裤子?沈卓正想安慰他两句,却猛地听见宋天宇“啊”的一声尖叫,跟着语无伦次地大叫:“他……他们来找我了……”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通话断了。(:http:///转载请保留!)
沈卓僵住了,大脑如遭重创一片空白,耳朵中嗡嗡作响,仿佛其中关了只小蜜蜂。老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再拨打宋天宇的手机,却无人接听。沈卓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这样的一幅画面:一双指甲修长、骨瘦如柴的大手从土里面悄无声息地伸出来,猛然间抓了宋天宇的脚腕,他惊恐万分、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却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拖入了地下无尽的黑暗深渊中……
但是,宋天宇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除了郑强还有谁呢?沈卓正思索着这个问题时,屋外响起了一下敲门声。
“谁呀?”沈卓转过身,对着门喊。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过了一会儿,外面又“咚”地敲了一下。沈卓感到头皮发麻,走过去从猫眼中向外张望,但楼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忽然“砰”的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沈卓就一下子看见了郑强的脸!郑强的脸上、头发上、脖子上都沾满了泥,表情木然地站在门外。在郑强的旁边,站着头破血流的赵成和高天宝!
一瞬间,沈卓仿佛听见“嘣”的一声响,他那屡遭打击、愈来愈脆弱的神经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冲击,霍然崩断了!随即,沈卓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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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沈卓所在城市的某一家旅馆的房间内,六个年轻人正忧心忡忡地坐着,他们是沈卓的六个室友。良久,郑强终于开口说:“大家都记住了,沈卓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事要是泄露出去我们一个也跑不了!”“早知道就不这么吓他了,谁知道这小子有心脏病呀!”言日说。
“都怪郑强,当初按原计划来多好,就演到让我表哥装警察那儿,骗他说我和天宝都出车祸死了,然后我们一起从床底下钻出来吓吓他就完了。干吗还穷追不舍地追到他家来吓唬他,现在可好,整蛊整出人命来了!”宋天宇对沈卓之死觉得挺内疚。
柳军说:“可是那天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居然根本就不理睬郑强的死活,他秉性太坏,所以大家才说要好好整他一下,你当时可也是同意了的吧。”
接着,高天宝、赵成也说了几句,或后悔、或惋惜,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最后,郑强说:“人都死了,我们再相互埋怨有个屁用?这事抖出来大家就一起玩完!”他顿一顿又说,“现在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死活都拴一块儿了,为了以后的生活,大家的嘴巴都管严点,将这事烂到肚子里面去吧!妈的,要怪就怪那小子带坏了我们,当初我们知道什么是‘整蛊’吗?我们哪一个人没有被他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