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衣服
临近开学,张瀚第一次走出山沟,到县里的大专报到。他背着一个破烂的布包,布包里除了几本书之外,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这就是穷人的命,张瀚为了节省开支,选择提前两天走到学校,这样会省下车费。
这条人烟稀少的土路是去往县里的捷径,土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张瀚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速度倒也不慢。
周围有昆虫不分昼夜的呜叫,让张瀚心里生出几分烦躁,他看着四周的树林,那树林的深处似乎有一个人的影子。这附近很少有人走动的,怎么会冒出个人影儿?张瀚心里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个人结伴而行,总好过自己孤独上路。
张瀚一屁股坐在土路上,准备等那个人影靠近,可是过了几分钟,那人影仍是一动未动地立在那儿。
张瀚坐不住了,下了土路进了林子,奔着那个人影走去。
拨开杂乱的树枝,张瀚来到了人影边上,他也终于看清了人影的模样,一声尖叫险些从他的嘴里喊出来,他看见的的确是个人,不过那个人不是立在地上,而是被吊在树枝上!
张瀚勉强控制住情绪后,本想扭身离开报警,但是目光却被这死人的衣服锁住了,那人穿了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脚上套了一双军绿色的球鞋。
虽然衣服的主人已经变成了那般模样,不过这套衣服还是挺干净的,只是落了些树叶和灰尘,张瀚在树下想了很久,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扒掉了那人的衣服,收在了自己的破包中……
二、203寝室
第二天就开学了,学校里面到处都是学生,张瀚办理了入校手续,班级和寝室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他被分配到了203寝室。
寝室为四人一间,张瀚进去后,寝室里已经先来了两人,正在整理床铺,互相做了介绍后,张瀚知道其中一人叫毛耀山,另一个叫做石轩,两个人均来自农村。
张瀚问:“这寝室不是应该有四个人吗?这都快开学了,怎么还有一个没来?”
石轩不太爱说话,默默地收拾着床铺,毛耀山回答道:“没听说还有学生入住,这寝室可能就我们仨,今年学校扩招,这寝室是新增的,我们都来自不同的专业,少一个人也很正常!”
张瀚点点头,也开始收拾床铺,他把破包里的衣服拿了出来准备洗一洗,去去晦气。
毛耀山和石轩也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
晚上熄灯后,每个人都爬上了自己的床,准备入睡。
石轩和毛耀山住在一侧,石轩住上铺,毛耀山住下铺,而张瀚独自住在对面的下铺,上铺则是空着的一
下午洗过衣服后,张瀚就在他上铺的空床位上方拉了一根绳子,反正没人住,还不如晾衣服。所以那套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此刻正悬在张瀚头部的正上方,只不过中间隔了一块木头床板。
张瀚望了望头顶的床板,他又想起了那个树林里的死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那具尸体,会不会有人报警,报警后警方会不会追查谁扒了那个死人的衣服,会不会怀疑到他……
正在张瀚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耳侧有液体从高处滴落地面的声音,一声一声很有规律,张瀚更加精神了,微抬起身,竖起耳朵在黑暗中倾听声音的来源。
张瀚听了半天,终于确定那液体是从上铺滴落到地面的,可是晾在上铺的衣服是下午洗的,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衣服就算不干也不应该滴水了啊,那是什么在滴水呢?
张瀚奇怪,想要起身查看,可是刚坐起来,却看见从上铺的边缘处露出一个东西的一角,张瀚眯起眼睛仔细看,黑暗中,看出那是一双鞋子的轮廓,胶底儿,带鞋带儿的,月光透过窗子,冷冷地洒在鞋子上,张瀚看清了,那鞋子竟然是军绿色的!
张瀚吓得一个激灵,屁股迅速向后挪,后背紧紧地靠着墙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双军绿色的球鞋,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树林里的那具尸体,脚上穿的正是同样一双鞋……
张瀚害怕了,他轻轻地唤着毛耀山的名字,可是毛耀山鼾声如雷,仍然睡得很香,他又叫了叫石轩,石轩纹丝不动,期间还磨了磨牙。这一夜,张瀚睁着眼睛挨到了天亮。
三、谁的鞋子
窗外天色开始泛白,张瀚沉重的眼皮不停地打架,石轩醒得很早,刚一睁眼,发现张瀚裹着被子,缩在床角,连连打着哈欠。
“你干嘛呢,怎么像一夜没睡?”石轩疑惑地问。
张瀚被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一看是石轩醒了,顿时有了胆气:“石轩,你帮我看看,我晾的那衣服还正常吗?”
石轩朝对面望了望:“正常啊,应该干了吧!”
张瀚甩开被子,跳下了床,向上铺一看,运动服挂在上面,没什么特别,而床的护栏上挂着一双军绿色的球鞋。
张瀚抹了一把汗:“这是谁的鞋?”
石轩回答:“我的,昨天刷了,晾在那儿的!”
“你的?”张瀚松了口气,回头下意识地看了看石轩的脚,石轩的脚对于一个男生来说不算大,充其量也就40码,可是这双球鞋却是44码的。张瀚清楚地记得在树林里的那双鞋也是44码的,要不是尺寸对于张瀚来说太大,他连鞋也会给脱下来的,可是现在石轩却说这鞋是他的!
“这鞋你穿有点儿大吧?”张瀚试探地问。
“我喜欢穿大的,你管得着吗?”石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叠被子。
张瀚不死心:“这鞋不会是你捡的吧?”
石轩不吭声了,就像是没听见张瀚说话一样。
这时候毛耀山也醒了,揉着眼睛:“干什么呢?你俩大早晨的可真精神,我都快困死了!”
张瀚敷衍了几句,识趣地不再提及刚刚的话题。
开学典礼上,张瀚穿上了那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衣服洗得很干净,也很合身,但是张瀚却有种怪怪的感觉——这衣服怎么穿,看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
石轩则穿着大了好几号的鞋子,走起路来极不合脚,看上去更是怪异。
放学后,寝室里又剩下三个人。
毛耀山是个话唠,不停地说一些奇人怪事,而张瀚却不自觉地瞄着石轩的脚,和他放在床底下的军绿色的球鞋。
毛耀山看到两人的表情不对,决定追问到底,最终张瀚把来学校路上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你没报警?那可是死了人啊!”毛耀山跳了起来惊奇地问。
张瀚苦恼地挠挠头:“怎么报警?我扒了那人的衣服,警察一定会怀疑我的。”
“你扒的衣服,该不会就是那套运动服吧?”
张瀚点点头。
毛耀山叹了口气:“我说张瀚,那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开学典礼已经结束了,你还是把它烧了吧。”
张瀚看了看石轩,指了指他床底下的球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烧?”
“我为什么要烧?”石轩皱了下眉头。
“你的鞋不也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不是!”石轩摆了摆手,“行了,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瞎操心!”说完,他扯开床上的被子,钻了进去,竟然闭上眼睛睡觉了。
半夜,张瀚等查寝的老师睡着了,自己到操场的一个黑暗的角落,悄悄地将运动服烧掉了。
直到火光越来越暗,张瀚才站起身来,火灭掉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接近他。
不会是被寝室老师发现了吧,张瀚快速地闪身到教学楼身后,等那黑影接近了,张瀚才看清,竟然是石轩,他出来干什么?他不是不烧鞋的吗?
石轩来到张瀚烧衣服的地方,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张瀚的身影,环视一周也没找到,便蹲下身去,在灰烬旁边不停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张瀚离得有些远,听不清石轩的声音,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石轩的身后,终于听清了石轩在讲什么!石轩在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好冷啊,好冷啊,好冷啊……”
这画面太诡异了,张瀚哆嗦着上前去叫石轩:“石轩,干嘛呢?大热天的,你冷什么?”
石轩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边自顾自地念叨着,边不停地用手将烧完的灰烬捧到衣兜里。
张瀚有些害怕了。
石轩将灰烬捧得差不多了,终于站起了身,向寝室楼返回,张瀚惊奇地发现石轩竟然穿着那双军绿色的球鞋,那双大了四号的球鞋此刻穿在石轩的脚上大小仿佛刚好一般,他走路平稳,轻快得像飘一样,一点儿没有开学典礼时的怪异,现在却显得更加的怪异了。
石轩回到寝室,转了一圈便爬到上铺的床上,蒙住了被子。张瀚悄声来到床边叫醒了毛耀山,把石轩的情况一说,两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四、迷失的小树林
张瀚和毛耀山很默契地,谁也没和石轩提起他捧灰的事儿,只是石轩非常奇怪地发现自己的衣兜里莫明其妙地出现了一堆黑乎乎脏兮兮的东西,他当然猜不到那是一堆死人衣服烧剩下的灰。
开学一个月过去了,迎来了十一假期,大部分的住校生都回家休假,但是对于张瀚这样的穷学生来说,还是留在学校比较切合实际。
张瀚的两个室友和他的家庭状况差不多,所以他们的寝室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张瀚向两个室友提议:“兄弟们,趁着假期我想再去一趟那个树林子里看看!”
石轩压根没有抬头:“去那鬼地方干吗?”
毛耀山当然知道张瀚的想法,他想看看那个吊死的人是不是还穿着那双军绿色的球鞋,没穿,就说明石轩的那双球鞋就是从这个死人脚上脱下来的。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一定得烧了那鞋,免得招来什么东西,殃及他们整个寝室。
但张瀚不能明说,敷衍着解释:“我这不扒了人家衣服嘛,挺惭愧的,心里还很不安,我想给他烧几炷香和纸钱啥的!”
石轩仍是摇了摇头:“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
张瀚向毛耀山使了个眼色,毛耀山说道:“怎的?你是怕了吧,没胆儿,不敢去那死了人的地方?”
石轩十分无奈,但也不能被人看扁了,最后还是被张瀚和毛耀山拉着去了小树林。
如果张瀚和毛耀山知道把石轩拉到小树林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么他们也许就不会强拉着他去了!
三人远离了学校,并排走着,走到中午,终于上了土路。
毛耀山问:“这两边的树林看起来都差不多,你能记住那死人在什么位置吗?”
张瀚回答:“放心,我留了记号。”
三个人继续向前走,下午的太阳更加灼热了,让人烦闷,张瀚终于看到了路旁的一个小石头堆,那是他做的记号。
张瀚用木棍拨弄了一下那堆石头说:“就是这儿了,往树林里面走一点儿就是。”
毛耀山深出了一口气,似乎有点儿紧张。
张瀚边在前面引路,边说:“这哥们儿样子有点儿吓人,你俩要做好心理准备!”
毛耀山点点头:“这都一个月了,该不会就剩下一副骷髅了吧?”
进入树林后,三人都不再说话,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张瀚走在最前面,毛耀山走在中间,石轩则走在了最后边。
但是,大家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却始终找不到那具尸体。他们猜测应该是警察发现处理掉了,便打算打道回府。
可是当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赫然发现石轩不见了!两人找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沉了下去,天色微暗,还是没有找到石轩的人。
毛耀山喘着粗气问:“怎么办,天快黑了?”
张瀚思索了一会儿,说:“说不定他和我们走散后,就自己先回学校了,毕竟我们没走进来多深!”
毛耀山也同意:“就是嘛,这小子说不定正在寝室泡面呢!”
两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教学楼和寝室楼都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放长假,所有的学生全都回家了,整个校园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们再抬头看看二楼寝室的窗户,竟然亮着灯,两个人一阵欣喜,看来石轩真的已经回来了。
可是还没等两人的嘴角翘起来,却发现了不对劲,窗户里有个人,那个人正在缓缓地旋转!二楼本来就不高,白炽灯耀眼的灯光让他们看得很清楚,那人被吊在房顶的吊扇上!他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垂着头,胳膊也僵硬地耷拉着,就那么一直随着吊扇的旋转而旋转。
张瀚和毛耀山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是寝室的灯却突然灭了。
张瀚这才反应过来:“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救人啊!”
二人飞一样地冲回了寝室,连忙打开了灯,眼前的景象又让他们惊呆了——寝室里安静极了,一个人影都没有,床铺都整齐地摆放着,吊扇是静止的,上面耷拉下来的蜘蛛网仿佛解释着它从来都没有动过,一切都正常得诡异。
毛耀山颤抖着问:“刚刚我们是幻觉?”
张瀚的嘴也不是很利索:“废……废话,哪有两人一起出现幻觉的?”
毛耀山问:“那人呢?”
“你问我,我问鬼去啊?”
“嘘!别瞎说!”
两人瞬间都不作声了。
躺倒床上的时候,毛耀山终于忍不住开口:“张瀚,你说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会是石轩吗?”
“我怎么知道!”
“石轩上哪儿去了?他该不会是事先回来吓唬我俩吧?”
张瀚说:“他为什么那么无聊?”
毛耀山半天回答不上来,又扯出了另一句话:“他……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张瀚的心脏猛跳了几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山子,你看看床底下,石轩那双军绿色的球鞋还在不在?”
毛耀山探下身,撩开床单,底下除了几个脸盆,空空如也:“不在!”
可是张瀚却清楚地记得,石轩和他们出发的时候,并没有穿那双大了四号的球鞋!
石轩失踪了,那双鞋子哪儿去了呢?
五、他回来了
当天晚上,张瀚从一个噩梦中惊醒,正当他胡思乱想无法继续入睡的时候,寝室的门响了——唷人在敲门。
张瀚猛地坐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毛耀山的床,床竟然是空的,毛耀山不见了!
门催命似的敲着,这大半夜的会是谁来敲他们寝室的门呢?
张瀚哪敢下去开门,他害怕一开门,看见那个穿着运动服的石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冷啊,好冷啊……”
可是这时候,“咔嗒”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寝室门被打开了,张瀚抱着被子缩在了墙角。
一只手推开了门,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门口。
黑暗中,那个人戴了一顶鸭舌帽,穿着深色的雨衣,雨滴顺着雨衣滴落在了水泥地上。
“你,你是谁?”张瀚害怕地看着那个高大的黑影。
“你别害怕,对不起,我是入住这个寝室的学生!”黑影说道。
听声音的确不是石轩的,张瀚稍稍安心:“学生?怎么半夜来寝室?”
黑影继续道:“我叫秦明,本来是应该开学的时候报到的,但是家里面突然出了些事情,所以没有赶过来,今天乘着半夜到的火车回来的,又赶上下雨,没地方住宿了,所以才会这时候到寝室,真是抱歉,吓到你了!”
张瀚长嘘了一口气,秦明前脚进来,毛耀山后脚也跟了进来,吓了一跳:“你谁呀?”
张瀚介绍:“新来的室友,叫秦明,这个点刚下火车就过来了!”
“哦,这样啊!”
张瀚接着问:“山子,大半夜的你干嘛去了?”
毛耀山说:“起夜,晚上好像受到惊吓了,总想上厕所!”
秦明爬到张瀚的上铺铺被子,问:“你们是怎么了?我看你们好像都挺害怕的样子?”
毛耀山回答:“别提了,我们的一个室友,今天刚失踪,还发生了一些难以解释的事儿……”
毛耀山还要说什么,张瀚掐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讲太多。
秦明却来了兴致:“室友失踪?怎么回事儿?”
毛耀山指了指石轩的床铺:“看见了吧,空床铺,今天一直没回来!”
“报警了吗?”
张瀚说:“报警有什么用,失踪人口48小时后才立案的!”
秦明又问:“你们室友是在哪儿失踪的啊?”
毛耀山看了看张瀚,张瀚说:“是学校往东走的一个小树林里。”
秦明已经铺好了床,从上铺下来,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张瀚和毛耀山中间,说:“你们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我在老家的时候,就听说县里发生了一件杀人案,地点就在某个树林子里,死者叫江山,被吊死在了树上!目前,凶手依旧逍遥法外,你说危不危险?”
张瀚心里“咯噔”一声,看来那具尸体真的被发现了,他问秦明:“那你知不知道那具尸体有什么特征,比如他穿了什么衣服啊?”
秦明想了想,说:“他穿了一件背心,但好像有人在他死后强行从他身上脱下过衣服,外面穿着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确定就是那具尸体。
张瀚又问道:“既然死者是被吊死的,为什么判定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呢?”
秦明回答:“因为尸体脚下根本没有垫脚的物品,他想自杀,也得想个办法把自己吊上去吧!”
张瀚点点头,问:“秦明,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秦明看了张瀚一眼,说:“因为死者刚好就是我的亲戚!”秦明声音陡然一降,显得无比阴森。
“什么?”
“什么?”
张瀚和毛耀山一起跳了起来。
秦明“噗”的一笑,说:“好了,好了,看你们吓的,我开个玩笑而已,这事儿报纸上都登了好久了,还有后续追踪报道,调查过程讲得很详细,关注的人都会了解到的!”
张瀚没好气地瞄了秦明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张瀚接着问秦明:“那你开学没来报到,到底家里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啊?”
秦明站起身,将凳子搬回了原位,又爬到了上铺,然后才缓缓地回答:“只是回老家参加了一个葬礼。”
六、镜子背后
张瀚的表哥在本县的一家装修公司工作,这天,张瀚准备去表哥的出租房借住几天,以缓解最近的压力。
不巧他的表哥刚好出差,张瀚只好一个人住在了出租房内。
出租房里放了一些关于装修的书籍,其中一本名叫《装修风水的禁忌》的书吸引了张瀚的眼球。
这些天的不顾利,说不定是因为寝室的风水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一寝室的同学都有麻烦。
张瀚翻了几页,看到了一篇关于镜子摆放位置的说明,书里说镜子的摆放不能正对着床铺,也就是说镜子不能摆在床尾的位置。张瀚猛然想起了寝室里一面镜子就挂在他的床尾,当时他还觉得奇怪,这镜子怎么挂在那么偏的角落里,除了他,其他人都很少能照得到,他有时半夜醒来,都会被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吓一跳。
这镜子放在这个位置,显然是有人特意为之,寝室是学校扩招腾出来的寝室,以前没有人住,那么就是有人在他报到之前挂上去的,是毛耀山还是石轩呢?挂镜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就是为了让他厄运当头吗?
张瀚考虑再三,决定回学校把镜子卸下来,但愿卸下来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秦明和张瀚都不在寝室,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正好为张瀚卸镜子创造了条件,镜子被轻而易举地弄了下来,镜子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但是挂镜子的墙上却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还我衣服!!!”
后面三个惊叹号写得异常醒目,张瀚被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面大镜子也没有放稳,在他的身边摔得粉碎。
“怎么啦?”毛耀山突然推门进来。
张瀚用手指了指墙上的几个字,毛耀山皱了皱眉头,这是谁写的?
张瀚问:“你来报到的时候,这里就有镜子了吗?”
毛耀山点点头:“没错,我来的时候镜子就挂在墙上了,石轩比我先来,应该是他挂的,当时我以为他要睡你那个床位,没想到最后他竟然睡在了我的上铺!”
张瀚站了起来:“这么说石轩看见这墙上的字了,他才用镜子遮住的?”
毛耀山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石轩写的啊!”
石轩写这些干什么?就算不是他写的,他用镜子把它遮住是为了什么?石轩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呢?这些与他失踪有关系吗?
巨大的迷雾笼罩着寝室,伴随着假期的结束,事件的终结还会远吗?
张瀚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卷进了一个莫明其妙的漩涡里,或者说是一个超越了自然界范畴的阴谋里。
十一长假结束了,校园里变得热闹起来,张瀚回到了寝室,毛耀山一直在寝室,可是秦明却不在了。
毛耀山说秦明有事请假回了老家,张瀚很奇怪,这个秦明怎么会在大家都放假的时候回到寝室,又在大家都上学的时候请假回家呢,难道他也有问题?
中午张瀚一个人找到了寝室老师,他想看看住宿学生名册。尽管他找了诸多借口,管寝室的老师只是告诉他,他们宿舍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他们宿舍明明总共有四个人!
张瀚扯了扯嘴角,问:“老……老师,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我怎么可能记错,整个寝室楼只有你们寝室少了一个人,我虽然老了,但是还不至于糊涂!”
老师看了看张瀚的表情,问:“每次查寝的时候,你们寝室都是三个人!”
寝室老师每次来查寝的时候,寝室里的确都是三个人,刚开始是张瀚、毛耀山和石轩三个人,后来秦明来了,刚好那天石轩失踪了,所以寝室一直维持着正确的数目。
数目虽然对了,但是人却不对,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是假的,他不是这个寝室的学生,那个人会是秦明吗?
张瀚回到寝室里反复地琢磨到底谁不是他们寝室的学生,秦明的嫌疑最大,因为他出现和离开的时间有点儿太巧合了。
但也有可能是石轩,因为假期结束,学生重新上课,虽然他们都不是一个专业,但是学校里并没有传出有学生失踪的传闻,所以也有可能石轩根本就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除此之外,张瀚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有把这件事跟毛耀山说。
七、白口罩,白大褂
张瀚的表哥出差回来,在路上出了车祸,生命虽无忧,但也伤得不轻,住进了医院,张瀚周末的时候去看望他。
恰巧,医院和那片树林隔了不远。
张瀚的表哥并无大碍,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张瀚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让他好好休息。
张瀚实在不愿意多待,医院后面的那片树林让他有着强烈不安,所以他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走到急诊室门前的路口时,张瀚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树林,一股寒意冲上他的背脊,他打了个哆嗦,哆嗦还没打完,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鸣笛。
张瀚回过头,一辆卡车迎面呼啸着冲了过来,张瀚脑子压根都没有转,脚底更像是黏了胶水,一动也不会动!突然他只觉得手腕吃痛,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向后一扯,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卡车从他刚刚站的位置上碾了过去。
张瀚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酸痛不已,他低头看见了一双鞋子,正要起身感谢来人的救命之恩,却发现那双鞋子无比熟悉,正是一双大号的军绿色球鞋,他猛地抬头,一张大白口罩正悬在他的头顶,张瀚慌忙站起身,打量着那人,他穿着白大褂,衣兜里揣着听诊器,显然是个医生。
张瀚拍了拍身上的灰,看来最近自己真的太神经质了,这种军绿色的球鞋再普通不过了,谁的脚上都有可能穿着。
张瀚惊魂未定:“谢谢你啊,刚才救了我一命!”
“嘿嘿……”口罩里传来一串闷笑声,张瀚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再仔细看那人眉目,张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不是石轩嘛,绝对不会错的!
张瀚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去,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伸手将那人的白口罩扯了下来,石轩的脸出现在了口罩后面。
张瀚看清了脸,愤怒地吼道:“那天之后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你知道把我们吓成什么样吗?”
石轩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完全对张瀚的愤怒视若无睹。
张瀚皱了皱眉头:“你装什么傻,快点儿说你到底去哪儿了?”
石轩突然收住了笑容,走近了张瀚,在他耳边幽幽地说:“我冷啊,我在找衣服!”说完退了一步,便不再说话了。
张瀚又哆嗦了一下,这时候从急诊室门口走出了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匆匆地跑了过来,厉声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快回去!”然后抓着石轩往回拽,石轩乖乖地跟着那个医生往回走。
张瀚疑惑地看着他们,说:“我是他同学,你抓他干什么啊?”
那医生并没有停住动作,边拽边说:“他有精神疾病,我们现在正要把他移交精神病院!”
张瀚愣在了原地。
就在此时,石轩挣脱开医生,跑到张瀚的面前,似笑非笑地道:“你也逃不了!”
恐惧铺天盖地而来,逃不了,自己终究逃不了吗?
十一、猫腻儿
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凌乱地摆在地上,旁边放着个花白的假发套和一张巨大的大白口罩。
四周弥漫着浓烈的老白干的味道,不一会儿,一团火便在运动服上燃了起来。
一张黑色的猫脸褶皱地放在一个人的怀里,他轻轻地说:“妈,儿子给你报仇了!”
毛耀山的脸在火光中暖昧不明,他看着怀中的猫脸,这张猫脸曾让杨大川自己吊死了自己,而如今也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没人知道陈寡妇还有一个儿子,甚至连村里最八卦的老太婆们都不知道。
她的儿子叫毛耀山,和毛耀山一起长大的是一只黑猫,名叫大黑,它是毛耀山唯一的玩伴,而陈寡妇则是毛耀山唯一的亲人。
毛耀山一直在城里念高中,一年前的暑假他照例走路回家,穿过树林,沿着河水,他在灌木丛后,透过密集的树叶看到了堪称地狱的一幕——他的玩伴只剩下了半个头,而他的母亲,他一生中唯一的亲人在他眼前没了气息。
杨大川被毛耀山用半个猫头逼上了绝路,但是张瀚却逃了,虽然张瀚在整个事件中没有充当主要凶手,但他也是帮凶,和凶手一样可恶!
毛耀山追到了学校,只有三人的四人寝室成了他假扮张瀚室友的契机,他就这样潜伏在了张瀚的身边。
只是他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运动服”三个字就把张瀚吓了个屁滚尿流。最后,毛耀山亲手将张瀚的头摁进了河里……
火光没了,剩了一地的焦臭味儿,毛耀山戴上半个猫头面具重新回到河边,这条河或许连着村里的那条河,村里那条河的尽头说不定是大海,他远远地望着河水流动的方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抱着大黑静静地等在村头。
张瀚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泛白了,他没死,非常幸运地活了下来,他爬上岸边,没有得意,没有庆幸。
他的头被摁进水里的时候,他从河水的倒影中看到了那半个猫头下的人脸,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所以他放弃了挣扎,这让毛耀山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就这样,张瀚捡了一条命。
或许这是上天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张瀚心里想着。
毛耀山不见了,他本不是学校里的学生,所以他的消失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张瀚更不会去举报毛耀山,就让毛耀山永远地以为他已经报仇了,让一切在此画上一个句号才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石轩和秦明,他们都不见了踪影。
张瀚的寝室空荡荡的,四人寝变成了单人间,不久后那间寝室又变成了仓库,第二年学校再未扩招。
县精神病院曾逃出一名叫做石轩的患者,而找到他的时候,医院却带回了两名病人。
医生发现石轩的时候,两名病人中的其中一人被捆在了树上,不停地嘟囔着:“我把鞋还给你,什么都给你!”
没人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谁知道呢,或许是在秦明举刀对着石轩的时候,戴着半个猫头面具的毛耀山恰巧经过吧!
一切都是宿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