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开衣柜,整理衣服。此时,整个女更衣室冷冷清清,连水流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也难怪,已经十点多了。十一点左右,负责清洁工作的阿姨就会过来赶走所有人。
大概只有像我这么懒散的人才会拖到现在过来洗澡吧。我这么想道,下意识望了望左右两边。
过道里只有另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条浅色的短裤。她打开衣柜,弯下腰,似乎在找东西。
若云走过去,听到那个人把头半伸到柜子里,低声自言自语:“是的,就是这样。”
就算是打电话也不必这么神神秘秘吧?我觉得那个人的背影有点熟悉,就拍了拍她的肩。
对方肩膀一颤,继而机械似地转过身。她表情呆滞,双眼无神,就像在上某个无趣的教授讲课的表情。
“小美。”我在脑海里搜寻一会儿才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小美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我和她并不太熟,或者应该说班里的所有人都和她不太熟。她一向沉默寡言,无论上课还是吃饭,总是喜欢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即便如此,在平时,她遇见我总会羞涩地一笑。
我打量了她一番,她穿着T恤,脚上还套着球鞋,头发是干的,不像是刚沐浴后的样子。我的目光越过她的肩,瞟了一眼她身后的衣柜,柜子里空空如也。
小美不顾我好奇的目光,又回过头对柜子里说了一句什么。
“小美,你在做什么?”我问道。
“她呀?”小美头也不回。
“谁?你在说谁?”我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心里一阵发毛。
小美重又挺直腰,指向柜子里,缓缓对我说:“就是她呀,柜子里的那个人,难道你没看到那张脸吗?”
柜子里的四壁漆着乳白色的漆,有些角落因为漆皮掉落,露出棕色的锈迹。柜子表面映着日光灯的光,莫名地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
“嘻嘻。”小美掩嘴笑了几声,说:“对了,你现在看不到她。”
“小美,你别吓我了。说实话,你成功了,我被你吓到了。”如果这真的是个恶作剧,我打算投降。
可是小美一把拉过我的手,关上柜子的门,把我的手掌放在门上。她严肃地说:“对了,这样就可以了,这样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我只感受到柜子表面金属特有寒气。小美打开柜子门,我向里一望,仍然只见到有些锈迹的四方的空间。小美却兴奋地叫道:“完成了!你看,她在向你问好呢。”
“够了,我走了,不陪你玩了。”我没好气地说。我急忙抽回我的手,拔腿就走。
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诡异的笑声。这是一个女人的笑声,像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的笑声。笑声低沉,夹杂着一股金属物体的震颤声。小美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眼神空洞地望着我。一阵凉意袭上我的脊背,我飞也似地逃回寝室。
第二天,我一直注意着小美的一举一动。她还是像平时那样,躲开任何人,小心翼翼地一个人呆着。有几次和她打照面,她就深深埋下头,仿佛是为昨晚感到愧疚。
我想道,也许她是太孤单了吧。诺大的校园里,却没有半个朋友,所以才会恶作剧,找我说话。想到这里,我决定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聊一聊,了解一下她。
那天,《普通逻辑》这门课上,张教授讲课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大家都昏昏欲睡。
小美就坐在我前面不远的位置上。她挺直腰,低着头,尤为突出。我盯着她的后脑,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那个笑声真是她的吗?我纠结于这个问题,脑中不断地闪现那个空空如也的柜子。
这时,我真的听到了吃吃的笑声。一个苍老的女性的声音肆无忌惮地笑著。声音是从从小美所在的方向传来,我差点就要站起来跑过去。但我扫了整个教室一眼,发现大家都对这声音无动于衷。没有人像我这样东张西望,教授也在继续他的长篇大论。难道只有我听得到?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之又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头皮发麻——小美的后背上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肌肉发达,脸颊夸张地张弛着,嘴巴裂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可怖的笑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脸上的眼晴眼白很多,眼珠却极小,仿佛瓷盆上的一颗果核。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用力揉揉眼晴,合上眼皮一会儿。可睁开眼一看,那张脸仍在那里。而且,我耳边的笑声更加张狂。其他人仍然对此一无所知,忙着玩手机,打嗑睡。
这就是柜子里的脸吗?我紧紧按住课本,努力让自己别再发抖。可是手上冒出的汗却渗透了纸,纸张的印刷字体犹如多脚的虫子,蠢蠢欲动。
张教授高声念道:“所以呢,同一律对思维形式的要求包括两个方面……”
小美全身一阵痉挛,脑袋左右摇晃。她的桌子也跟着颤抖起来,旁边的男生终于投去惊恐的目光。与此同时,她背上的脸消失了。紧接着,她身体一歪,轰然倒地。
“啊!”我尖叫一声跑向小美。
她仰面躺在地上,眼皮翻动着,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
教室里的其他人齐刷刷地目光对着我们。我觉得他们的目光有点冷漠。于是我站起来冲他们喊道:“快救人。快。”
就在这时,我又听见了笑声。小美的桌子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半张狂笑的脸,张开的嘴唇鲜红如血。
抽屉正被一只无形的手徐徐拉开。我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大脑,顿时头昏目昡,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时,我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小美就坐在我的床沿上,见我醒了,就问道:“你没事了吗?”
“我……当然ok了。你呢?”我坐起来反问道。
小美没有回答我,而是皱着眉头继续问:“你看到她了吗?”
“她?脸?”
她点点头,握住我的手,说:“对,柜子里的脸。以后千万不要打开柜子之类的东西,要不然你还会见到她的。”
“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头一次见到她,是在更衣室的柜子里。我很害怕,但她慢慢控制了我,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昨晚,她说她想见你,所以就缠上了你。都是我不好。”小美说罢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不怪你。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她吗?”我按着她的肩问。
“我不知道,不过……”
小美话说到一半,几个人围到我身边。小美望了望他们,说:“我先走了,记住,千万不要打开柜子。”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那几个人都是我的同学,是他们齐心协力把我送到了医院。一见到我醒了,他们都围上来慰问我。
“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可能太累了吧,我昨晚熬夜了。”我胡乱撒了个谎。
“医生也说没什么大碍。来来来,我给你削个苹果。”一个女同学俯身正要打开床头柜的门。
我连忙抓住她的手,拼命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既然没什么事,我们赶紧走吧。”
于是,我们几个人匆匆离开医院。我经过走廓,恰巧看到一排排的蓝色柜子放在咨询处的后方。一个护士正在拉开头顶上一扇柜子门。我不由得扭头捂住眼睛,失声叫道:“柜子。”
一个叫何一冰的男生低声问我:“柜子怎么了?”
“柜子里有……”
话说到一半,我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件怪事告诉他,没想到他却笑着说:“柜子里有脸。”
“你说什么?”我目瞪口呆。他怎么会知道?
何一冰朝我做了个鬼脸,兴奋地说:“你害怕柜子里的脸。哈哈,你一定是看了我写的故事。”
“什么故事?”我更加不解。
“我发在学校论坛上的故事呀。”
何一冰是文学社的,写得一手好文章,据说作品常在知名杂志上发表。原来,他写过一篇故事,故事讲的是也是出现柜子里的脸,那是一篇恐怖故事。他把故事发到学校论坛,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他觉得我是看了那篇故事,才对柜子产生恐惧。
末了,我忍不住问:“最后结局怎么样?”
“根本就有什么怪物,主人公有臆想症罢了。”
“那主人公怎么样了?”
“死了。”何一冰轻松地说。
回到寝室,我立刻找了一卷胶纸,把所有柜子、抽屉都封了起来。
我玩了一会儿手机,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而充电器放在柜子里。我想起刚买的书,可书也放在柜子里。我只好干坐在床上。
很快,我心烦意躁。我想起了何一冰的话——根本没有什么怪物。我鼓起勇气,站在一个半人高的柜子前。这是一个木质的柜子,散发出好闻的气味,月牙形的门把手也有种难以形容的诱惑力。
“根本没有怪物。”我在心里反复默念着,手缓缓伸向把手。可是,当我的指尖碰到把手的金属表面时,一股触电般的刺痛感让我缩回了手。我又听到了那可怕的笑声,而且近在咫尺。那个柜子的门抖动起来,我几乎看见那张脸就在后面狞笑着。接连不断的“啪嗒”声不断响起,房间里所有的柜子、抽屉都摇撼不止,门上的胶纸则如同被狂风中的树叶,发出悲鸣。她要出来了。
我捂住耳朵,逃出了房间。我想,或许和大家待在一起便下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于是,我跑到了教室。
我慌慌张张地在座位上坐下,发现小美的座位是空的。教授走了进来,我这才想起这是一堂古代历史课。
教授以难得的欣喜口吻说:“上次,为大家讲到盛唐史,我要求大家做一个盛唐时期风物的考察课题。很多人跟我们诉苦说,找不到确切的课题。今天我就大家推荐一个课题。大家都知道唐代的仕女很美,那仕女们是怎么化妆的呢?”教师从地上提起一个方形的盒子,放到讲台上,继续说,“这就是她们的化妆盒,一个妆奁盒。虽然只是个仿制品,但里面可是五脏俱全。来,大家看看。”
教授说罢着手打开了盒子的插销,接着,他轻盈地拨开了盒子。盒子上支起一面铜镜,镜子里人们都被扭曲成黄色的条形。
一双暗红色的眼晴出现在镜子上,目光咄咄逼人。它似乎在说,你想来化妆吗?
“不要呀!”我嘶吼道。
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我。我不顾他们惊讶的目光,径直穿过教室的过道。我的耳边不断响起一个女人的低语,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像是最恶毒的咒语。我夺路狂奔,让自己的心跳声盖过那些声音。
终于,那些声音停止了。我站在一条熟悉的过道上。这里异常安静,远处的脚步听起来就像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光滑的地板上映出我的脸,我显得憔悴,神经兮兮。我觉得我的脸越来越像柜子里的那一张。
“她在控制我。”我自言自语道。
一个礼品袋子不知时候出现在我的脚下,上面竟然写着我的名字。
“谁?”
没有人回答我。我丢下了礼品袋子。可过了一会儿,我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我又提起了袋子。我抽出袋子里的东西,撕开上面的包装纸。天哪,一个盒子。那是个纹着许多心形图案的粉色盒子,盒子上还用英文写着一行字:致亲爱的你。
盒子在我手中抖得像暴风雨中的小船。我发觉自己已经没有气力丢掉它。它“嗒”的一声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踮起脚尖的小人,缓缓旋转。一首钢琴曲响起,曲调欢快。那个小人转动脑袋对着我,他的脸变得清晰可辨,他的嘴一张一合:“很高兴见到你。”
我手一软,盒子在地上摔成几块。一双手从背后搭住我的肩膀,我边求救边挣扎着,可还是被住后一拽,摔倒在地。
这是一个狭长的房间里,四处尽是乳白色的方块。这不是更衣室吗?我勉强站起来,拔腿就想走。一个人伸开双手拦住了我。
“小美,你怎么在这?快让开,快,这有这么多柜子,我完了。”我歇斯底里地说。
小美抱住我的肩膀说:“你冷静一点。我已经把它们都封紧了。我找到摆脱那张脸的方法了。”
“真的?该怎么做?”我连忙问。
“唯一的办法就是战胜对她的恐惧。那张脸的源头就在这里,只要在这里待到明天,不被她控制,你就能摆脱她。”小美说罢把更衣室的大门反锁了。她牵着我的手,让我在角落里坐下。
更衣室里果然贴满了黄色的胶布,不过那些数目众多的衣柜却因此像贴上了符纸的棺材。我的心还是没办法平静,我总觉得那张脸仍在幽暗的柜子里吃吃笑着,伺机而动。
“你确定这个方法有用吗?”我问小美。
她一脸平静,仿佛从未受过那张脸的惊忧。
她说:“我确定,只要熬到明天天亮就可以了。”
“等等,你是怎知道这个办法的?”
“从一篇故事里找到的,里面的主人公就是用这个办法摆脱掉柜子里的怪物的呀。”
我脑中闪过某个人的影像,不祥的预感骤生。
“何一冰写的故事?柜子里的脸?”我只能动动嘴唇,喉咙里已没有了声音。
小美摸摸下巴,兴奋地说:“我还记得那篇故事的开头。我给你念一念吧——我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开衣柜,整理衣服。此时,整个女更衣室冷冷清清……”
“别念了。不要再念下去了。”
我逼视着小美。她却兀自咧开嘴,狂笑不止。她的牙齿净白如雪,一如柜子里的脸。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更衣室里。
“你怎么在这里?”一把男人的嗓音临近,小美的笑声随之戛然而止。
我抬起头,原来那是何一冰。我一阵欣喜,滚烫的泪水却不住从眼眶里淌出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何一冰蹲了下来。
“柜子里的脸,脸,小美说只有这个办法了。”我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何一冰耸了耸鼻子,不无担忧地说:“你在说什么?谁是小美?”
“我们班的,坐在第3排从左数起第4个座位上。”
“那个位子一直是空的,而且我们班也没有叫小美的。你说,她在哪里?”
“就在……”我扭头一看,小美站过的地方只有日光灯的反光。
一些记忆的片断开始在我的脑海里翻滚,那些都是关于小美。小美总是一个人,可有可无地夹杂在人群中。我从没见过她和其他人说话,除了我之外,也从没有人和她说话。当她在教室里倒下时,其他人都无动于衷。当她离开医院时,谁也不曾注意到她。原来,除了我,没有人看得她。
何一冰凝视着我的眼,说:“你清醒一点,根本就没有什么小美,一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他伸出手掌把我拉起来,又继续说,“我早就跟你说了,根本没有什么柜子的脸。不用怕,一切都是你的想象罢了。”
一切都是我的凭空想象吗?我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更衣室的灯光异常温柔。
何一冰也一脸轻松。他打了个响指,说:“既然一切都是你的想象,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说罢转身撕开了周围几排柜子上的胶纸,对我点点头,又走开去,撕掉其他柜子上的胶纸。
我发觉他的笑容有点怪异。恰巧这时,我瞥见紧锁的门。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吼道。
何一冰笑而不答。不,他根本不是何一冰。他指了指脚边的一个柜子。伴随着一声巨响,那个柜子的门开了,一只手伸了出来,手指在地上蠕动着。紧接着,又一只手蹿出来。它们抓紧地面,一个人便从柜子里爬了出来。那个人长得和何一冰一模一样,他笑着说:“没有什么好怕的。”
其他柜子也应声打开,从里面爬出一个又一个人。他们的脸瞬间变成女人的脸,变成了柜子里的那张脸。她们一齐露出牙齿,肆无忌惮地笑着。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很高兴见到你。”
她们从四方八方向我逼近,就像成群的蚂蚁逼近他们的猎物。我不断后退,一直退到再也没有可以后退的地方。我想尖叫,我希望我的尖叫能引来外面的人,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的喉咙像咽下沙子一样,眼睛也干燥难耐,我甚至哭不出来。
其中一双手钳住了我,它们把我提起来。我的身体变得如此轻盈,以至于我像纸一样飘起来。那张脸正对着我,我透过她墨色的眼珠反射出的光,看到了惊恐的我。我想别过脸,可是我不能,我被控制了。那张脸缩进了柜子里,我也跟着进入那个狭小的空间。乳白色的漆全部脱落,露出无光的四壁。那里黑暗、寒冷,仿佛不见天日的深海。此刻,我就像一条被船桨击昏的鱼,不由自主地下沉,下沉,那张脸便是即将吞噬我的漩涡。我害怕极了,可是我也知道那便是我最后的归宿。
我还在下沉,直至我失去意识。
“借过,借过。”我被这喊声惊醒。
我平躺着,头顶上是两个呼吸急促,白衣白帽的人。无处不在的药水来和病号服让我明白这是医院。我好像也明白那些可怕的经历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在课堂上晕倒,然后做了个长长的噩梦。
可是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首先,人们的谈话声听起来仿佛是从水里传来的,含糊不清。其次,我说不出话。然后,我动弹不得。我全身僵硬,像,就像一具尸体。
他们好像特意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旁若无人地谈笑着,甚至讲了几个黄段子。他们推着我的床,呵斥挡路的人。我的手滑到床沿,其中一个人粗鲁地把它拽回我的腹部上。
他们把我推进了一个宽阔的房间,那屋子尽管亮如白昼,却气氛阴森,空气冷得刺骨。他们把床的顶部升高,让我的身体倾斜着。我的脚下是一口大柜子,正不断冒出下沉的寒冷的白汽,白汽之中是一张铅色的床。
“求求你们,不要把我放进去。”我在心里哀求道,假如我还有心的话。
然而他们充耳不闻,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合力把我的躯体转移到柜子里。我只觉得里面的气味异常刺鼻,像刚从角落里爬出来的蟑螂的味道。
“别把我关在里面!”
我的话只有我自己听得到,他们猛地把我推进去,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柜子的门。
对于我来说,他们关上的是整个世界。我明白,我再也出不去了。我当然想痛哭一场,可我连哭的能力都没有了。我还能做什么?
我仍然害怕看到柜子里的脸,而且还想起隔着一层层铁板,我的邻居们——那些在这个医院里撒手人寰的死者。他们是在安然长眠,还是和我一样忍受着柜子里的压抑。但这里万籁俱寂,竟然有一种安祥的气氛。我安心地沉睡着,一生之中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眼前飘过。我有点满足了。渐渐地,我变得轻飘飘的,就像一团气。
外面传来了扭开门锁的声音,还有低沉的谈话声。嗒——柜子被人打开门,一道光照了进来。
这是更衣室的灯光,我永远不会忘记它的温柔,况且我还闻到了熟悉的女生出浴后散发出来的香味。
小美站在柜子前,把脸贴近我,微微一笑。不知怎么回事,我也不由自主地报以会心一笑。
她出去和一个女生谈话。过了一会儿,她重又关上柜子。我听见她对那个女生说道:“这样就可以见到她了,见到那张脸。”
我笑着表示赞许。柜子再次开启,我说:“很高兴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