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圩原本是平县六店村西头的一块不大的抛荒地。那里地处偏僻,又四面环水。几根树干搭建了一座简易木桥,供人行走,平常也很少有人光顾圩上。几年前村里的低保户魁三伯觉得这个“小岛”有草有水,环境幽静,很适合养鹅。在和村里打了招呼后,就搬到了三娘圩,弄了些鹅苗,做起了鹅倌。
头几年魁三伯的生活还算惬意。鹅比较好伺候,生长也快,每隔几个月就有一笔收入。喜欢喝酒的魁三伯喝酒的档次也慢慢提高,从原先的散装黄酒,到现在的3年、5年花雕酒,难怪老酒友洪乞公不免羡慕的说:真是个“世外桃源”哪。
这天,魁三伯来到村东小超市买一些夏季日常用品。老板娘阿翠问:“三伯,你那里还好吗?有人说在圩上看见鬼了。”魁三伯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段时间魁三伯还真碰见怪事了:屋里的电灯无缘无故的被打开,喝剩的酒隔夜居然没了踪影,鹅莫名其妙的跑出了半夜跑出棚……弄的魁三伯心里直发毛。但魁三伯还是装作不屑的样子:“哪有的事啊?”边上的村民立马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瘦小身材的小青年对魁三伯说:“我听我爷爷说,前些年那里淹死过人,有时有鬼影晚上出来游荡呢。”魁三伯一看,原来是洪乞公的孙子阿蜂,不由心里暗骂:就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也敢雌口信黄,碰见你才是见鬼了呢。魁三伯瞪了一眼阿蜂,气呼呼的离开了小超市。
这天傍晚,魁三伯照例将酒菜搬到门口,开始喝起小酒来了。没有老友洪乞公的对饮,魁三伯难免有些寂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蜂的那几句话好像在耳朵里生根一样,挥之不去。魁三伯抬头望了一眼前面黑糊糊树木和竹林,不免底气不足,便将小桌子往里挪了一下。一瓶老酒进肚,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正在这时,一个白影出现在门口的小路上,朝着西面缓缓移动。魁三伯以为看花了眼,揉揉眼睛:“没错,是一个人影!”“难道是洪乞公?”魁三伯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时候估计洪乞公正在家象自己一样咪酒呢。那个白影离魁三伯50来米,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头和脚,走路的姿势也不象正常人,正在缓缓的朝西移动,样子很是诡异。魁三伯呆呆的看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白影在河边停留了一阵后,转身朝魁三伯看了一会,突然间就消失了。魁三伯浑身激灵一下,半晌才缓过劲来,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水……
这一晚,魁三伯是提心吊胆,满脑子都是“鬼影”,连灯也不敢再关了。尽管魁三伯年轻时也见过一些世面,对鬼怪之说也从来不信。可刚才亲眼看见的一幕,实在是蹊跷离奇。第二天一早,魁三伯来到昨晚鬼影消失的地方察看。这里除了一些树木竹子和茂盛的野草外,就是圩下几十米宽的河道。“难道是个水鬼?”魁三伯后背不由一阵发凉。接下来几天,魁三伯心不在焉,一直在想: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幸好,养的几十只鹅倒没什么异样,这让魁三伯稍微安心一些。
几天后的半夜时分,刚刚缓过劲来的魁三伯正躺在床上,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坐起来一听,象是从鹅棚里传来。这是很少有的事情,因为鹅晚上视力很差,只要天一黑,就会安静的休息。难道那个白影又出现了吗?魁三伯一个激灵,腾的翻身起来,拿起一个木棍后,轻轻扒开窗户,朝鹅棚那里望去。这一看,把魁三伯吓的差点叫出来:那个白影在离魁三伯十来米的地方,背对着他,孤零零的站立着。这次魁三伯看的很真切:白色的披风从上到下,将那怪物遮蔽的起来,看不到脑袋和手脚,粗看之下,还以为是一件大白褂挂在墙上。似乎听见魁三伯屋子有动静,白影发出了一声幽闷的叹息声,朝外面缓缓移去。魁三伯不由血脉喷胀,猛的推开门,提着木棍,大喝一声朝白影扑了过去。就在魁三伯接近白影的时候,魁三伯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等站稳后再看,白影不见了踪迹。魁三伯扔下木棍,顾不得关门,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圩外洪乞公家里奔去。
洪乞公半夜被魁三伯吵醒,一问缘由,觉得好气又好笑,看着魁三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好好言宽慰。好半天,才听魁三伯把来龙去脉讲清楚,洪乞公觉得这事是有些离奇,决定第二天一起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圩上,昨晚魁三伯扔的木棍还在。让魁三伯差点摔跤的,是一黏糊糊的鼻涕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很是恶心。洪乞公年轻时当过兵,是村子出名的胆大,根本不相信鬼怪之类。他围着圩上转了几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异样的痕迹,也没有藏身的洞穴。洪乞公觉得魁三伯也不是那种空穴来风的人,于是决定晚上过来和魁三伯一起守夜。魁三伯专门挑只肥壮的大鹅,劈了一半,满满烧了一小锅。两个老头一边喝酒聊天,一边等鬼影出现。
但圩上夜里很平静,一连几个晚上,根本没有什么鬼影出现。看着洪乞公怀疑的神情,魁三伯除了极力说服外,就是希望白影再次出现。
洪乞公的孙子阿蜂却不高兴了,来到圩上劝爷爷晚上回去,说家里没人,怕遭小偷。洪乞公别看年纪大,但脾气和年轻时候一样倔,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露石出不可。他说了阿蜂几句,把孙子打发走了。阿蜂走后,外面下起小雨。两个人就在屋子里喝开了。眼看两瓶黄酒要见底了,洪乞公去外面屋檐下小解。这时,刚出来的魁三伯猛然叫道:“鬼影来了!”洪乞公朝魁三伯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在前面小路几十米的地方,一个白影正孤零零的站着,好象朝自己在张望。
“分头包抄!”洪乞公低喝一声后,抄近路朝西去断鬼影的去路。等洪乞公跑到小路上,那鬼影也来到了洪乞公跟前。洪乞公刚想看个仔细,不想那鬼影突然往下一蹲,以极快的速度朝洪乞公边上窜了过来。洪乞公伸手去抓,不想鬼影很是灵巧,什么也没抓住,却觉得脸庞被鬼影撸了一下,凉飕飕的。就在洪乞公分神的功夫,眼见鬼影以极快速度朝河边窜去,嗖的不见了。魁三伯这时也气吁吁地过来,两个人来到河边,河面平静如镜,象什么也没发生。
回到屋里,心有余悸的魁三伯猛然看见洪乞公的左脸上有几条长短不一的印痕,红黑相间,煞是恐怖。“鬼手印啊!”魁三伯惊叫道。洪乞公才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用手一碰,小块的皮也粘到手上。魁三伯连忙用清水帮洪乞公清洗后,哆嗦着用布给洪乞公的脸包了起来。“这么快啊,除了鬼,还能是什么啊?”洪乞公一直反复着嘀咕。
两个老头也不敢再睡觉,屋子内充满了不安和压抑。两人一根根的吸着烟,直到天亮。
洪乞公的伤势严重起来了,颜色变成了黝黑,并溃烂起来了。魁三伯不敢耽搁,连忙带着洪乞公来到医院。医生也吃不准是什么造成这样的伤口,就给洪乞公挂了盐水,配了一些消炎药品。洪乞公对魁三伯说:我这伤没什么,但你还是快点搬出来吧,我不会再去那个鬼地方了。来接爷爷的阿蜂就在边上抱怨魁三伯:先前就说有鬼,你却不相信,害的我爷爷遭罪啊。魁三伯也觉得内心有愧,想想不能为点钱,弄的神经兮兮的,搞不好还把老命搭上。
于是魁三伯一回到圩上,绝世唐门:http://jstm.guidaye.com/卖掉了剩余的鹅,通知了村里愿意按照先前开发商的条件搬迁。
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洪乞公和魁三伯正在茶馆喝茶,说着那天晚上恐怖的情景。派出所民警小萧进来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圩上闹鬼的事。魁三伯连忙让座,倒茶。洪乞公说:“小萧啊,你也别忙活啦,这鬼怪的事情也不是公安能破的了的。”小萧微微笑,说:“这世间哪有鬼怪啊,要是真有的话,也在一些人的心里。”魁三伯反问:“那谁弄伤我老哥的脸的啊?”“恩,今天就是来向你们两位通告,这‘鬼’逮住了!”“啊?”两个老头惊叫起来。“那个弄伤洪老伯的鬼其实就是你孙子阿蜂!”“阿蜂?”魁三伯摇头不相信。洪乞公急了,一把抓住小萧:“你别瞎说,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阿蜂能跑这么快啊?他怎么会隐身啊?”
“还是让我慢慢说吧,”小萧朝魁三伯看了一眼,“事情起源还是在魁三伯身上。”
原来,今年年初,村里将村西一块土地出让给建筑开发商,说是建造一个物流仓库,连三娘圩也被规划进去了。魁三伯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是向村里“租借”的地。魁三伯希望到时能多得到一些补偿,毕竟这是他生活和“产业”的场所。魁三伯将家当估算了一遍,满打满算,也不超过2万元。但魁三伯最终提出15万元的补偿,开发商自然一口拒绝,说最多补偿3万元。魁三伯很是不满,尽管村里也来做过几次工作,但魁三伯就是不松口。村里一时也没了主意。“开发商和村里见你是一个孤寡老人,也不敢来硬的。后来洪老伯的孙子阿蜂打听到此事,就找到开发商的一个经理,说只要给他3万元,就能让魁老伯乖乖搬出。那个经理就答应了。于是阿蜂开始策划,他先传出在圩上有鬼,并偷偷潜伏到魁三伯家,搞小破坏,来恐吓魁三伯。见没什么效果,就自己设计做鬼的道具,然后就上演了鬼影一幕,以便吓走魁三伯。”“可我真的看见鬼啊,它一下子就消失的,阿蜂能吗?”“阿蜂外面穿着白色披风,里面是深黑色的衣服。你上前的时候,他一下拉掉披风掖在胸口,然后人往边上快速一滚,躲在草丛里。由于颜色突然由白变黑,再加上阿蜂人瘦小,在漆黑夜里,你还以为鬼突然消失了呢。”“哦,这样啊。”洪乞公还是有些不相信“可阿蜂那能跑的这么快啊?”“那是他穿上了弹跳高跷,速度当然快啊。”“可我的伤?”“那是硫酸给抹的啊,他把塑料手套的手指处沾了硫酸,原本是对付魁三伯的,结果你撞到枪口了。”“这个小畜生!”洪乞公气的直发抖。
“那你怎么发现是阿蜂装的鬼啊?”魁三伯问。“我听到圩上有鬼影,就过来看看,却发现魁三伯刚搬走。我暗自蹲守几个晚上,而鬼影也再没有出现。于是我确定应该与魁三伯搬迁有关,鬼影应该是人假装的。于是我到现场仔细察看,发现草丛中有几个中华卷烟的烟蒂,这肯定不是你们扔的。我还没听说鬼也吸烟,哈哈。想我们这个地方,抽中华烟的人有几个啊?”
“原来这样啊?我去问一下这个龟孙子。”洪乞公依然气愤不已,踉踉跄跄的朝派出所走去。魁三伯连忙跟着,搀扶着老友。
“只要心中有贪欲,真的会闹鬼哦。”看着两个老头的背影,小萧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