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地处三县交界,虽属任县管,但离内丘最近,因此,人们赶集也好,办事也好,去内丘的多,去任县的少,不过,去内丘县城要经过一大片树林子,那片树林子方圆有几十里大,阴森森冷飕飕的,一个人打林子里过,头发根子总是一奓一奓的。
二爷爷年轻时,常年在内丘城里打短工,经常一个人从树林子里过,从来没有害怕过,太爷爷说他命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星子。
二爷爷实诚,给谁家干活也是下死力气,很得雇主的赏识,有一回完工后,雇主请二爷爷吃酒,二爷爷也不推辞,坐下就喝,这一喝就喝的天大黑了,雇主怕出事,劝二爷爷住一晚再走,二爷爷说啥也不肯,掂着扁担出了门。
枣木扁担八尺八,恶人见了恶人躲,小鬼见了小鬼怕。这枣木扁担是二爷爷钟爱的宝贝,也是他应手的家伙,走到哪扛到那,有一年,土匪老杂毛抢他打工的雇主,几十个人硬是被他这根扁担给打了回去,跑的慢的土匪还被他打瘸了腿,打那以后,枣木扁担八尺八的美誉就流传了开来。
二爷爷独自一人走在树林子里,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的地上斑斑驳驳的。二爷爷走着走着,觉的有些困了,就坐在路旁的一棵树下,背靠着树身打起盹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二爷爷被一阵儿锣鼓唢呐声惊醒,抬眼看看天,正是夜半时分,这他妈的就怪了,谁家半夜娶媳妇啊?锣鼓唢呐声时有时无,空洞飘渺,即像是在数里之外,又像是在眼前,二爷爷正疑惑间,只见远处路口拐弯的地方,飘过来两盏灯笼,隐隐约约地有一对娶亲的队伍跟在后面,还真的有人半夜娶亲哪。娶亲的队伍越来越近了,二爷爷更加迷惑了,娶亲的人们怎么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啊?而且五花八门、花花绿绿的?要知道,现在正是大伏天啊!即便是晚上,也不冷啊?这些衣服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啊?送老衣?……对,就是送老衣!莫非是鬼娶亲?二爷爷一激灵,躲在了树后,改坐为蹲,抓紧了手中的扁担。
娶亲的队伍从二爷爷的藏身处缓缓的走了过去,拐了个弯,又向南而去。二爷爷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兴奋,他悄悄地跟在了后面,想去看个热闹,这百年难遇的机会,岂能错过?二爷爷就是二爷爷,要是换了别人,吓不死,也会吓得屁滚尿流。
前面出现一个村庄,村庄内灯火通明,彩旗飘飘,“人”声嘈杂,只是缺了礼炮,与人间稍有不同。二爷爷怕被“人”发现,悄悄地爬上一棵大树,坐在枝桠上,偷偷地看着。
婚礼就在那棵大树下举行。二爷爷看到,新娘子几乎是被新郎从轿子里硬拖出来的,新娘子还在奋力挣扎着,不情不愿的样子,有两个“人”摁住了新娘子,让她与新郎拜堂。强抢民女啊?二爷爷看不下去了,掏出家伙,一泡尿就洒了下去,刹那间,鬼哭狼嚎、灯火俱灭,一阵旋风刮过,什么也没有了,“人”声没有了,村庄也没有了,月光下,只有新娘子独自一人站在一座坟前嘤嘤哭泣。
二爷爷跳下树来,掂着扁担,冲着新娘子吼道:“呔!你这女子,是人是鬼?”
“俺叫英子,当然是人了,只是被恶鬼强行架到了此地,逼迫成婚,多亏了好汉,赶跑了恶鬼,还请好汉救人救到底,送俺回家……”
二爷爷大怒,抡扁担将土坟一顿乱打,打的尘土飞扬,夷为平地才作罢。二爷爷问明白英子的住址后,领着英子向林子外走去。
依林山庄,名美、村美、姑娘更美,难怪连鬼都想娶这里的姑娘为妻。
二爷爷腿长,步子大,他不觉得走的快,英子姑娘一溜小跑才勉强跟的上。二爷爷自有他的想法,在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要是被人碰见,可就有嘴说不清了,自己还没有娶亲呐,娶亲?要是能娶像英子这样漂亮的姑娘为妻该有多好啊!各想各的心思,一路无话,到了依林山庄村口,英子姑娘低声说道:“大哥,我到家了,请回吧。”
二爷爷虽然有些不舍,但他毕竟是条汉子,拿的起放的下,看着英子姑娘走入村中后,转身向自己的村中走去。
几天后,二爷爷听人说道,依林山庄出了件怪事,说是有个叫英子的姑娘,下午还好好的,吃晚饭的时候,突然瘫倒在地上,说起了胡话,家里人急忙将她送往医院,没有走到城里,人就没气了,医生检查后,确认已经死亡,尸体被拉了回去,停放在家中,打算择日入殓下葬,不想,半夜里又活了过来……二爷爷听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英子的父亲在一位老者的陪同下,带了很多的礼品,来答谢二爷爷的救命之恩,并说要把英子许给二爷爷做媳妇,二爷爷高兴的差点儿翻俩跟头,太爷爷虽然不太如意,却犟不过二爷爷,只好随他了。
多年后,早已成了我二奶奶的英子,红着脸说,二爷爷当年那一泡尿尿的太及时了,要不然,等她跟恶鬼拜了堂,就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