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电话

    刘局长是一个身材高挑、清瘦匀称的中年男子,为官多年也没吃胖。这天晚上十二点钟他睡得正香,“叮呤呤呤吟呤呤……”一阵急促密集的电话铃声响了。
    “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刘局长最喜欢一觉睡到大天亮,不习惯别人不人道地打断自己的美梦。他嘟囔着爬起来,伸手拿起听筒贴在耳边。
    “嘣嘣——嘣——嘣嘣——”听筒里首先传来的是一阵只有死人时才播放的哀乐。刘局长以为有人再开玩笑,不由得大怒,但他平时极谨慎,从不会因为任何一件小事而得罪别人。他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喂,哪位?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听筒那边的人好象没听到,一句话也不说,仍旧播放着那段超度死人上西天的哀乐,凄凄惨惨的,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显得恐怖。
    刘局长见那人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啪”的一声挂上电话,他可不愿跟那些无聊的人瞎浪费时间。躺在床上,他睡意全无,心里在琢磨究竟是谁跟自己开这么大的玩笑。
    老张,上次自己让他下岗了?小李,那次自己没收他的礼,让他当副局长的美梦破灭了?刘科,他背后议论自己让自己在全局会上像训贼一样狠批了一次?……
    夜,寂静的夜。正因为黑夜太寂静,反倒生出了许多恐怖、许多寒意、许多让我害怕的想法。刘局长后半夜想破了头也没想出到底是谁胆敢跟他局长开玩笑。
    第二天,他突然觉得心口处像塞着一个臭鸡蛋,不仅恶心欲呕,还让人喘不过气来。下班独自一人去菜市买菜,想让妻子王翠给他好好炒两个拿手菜。
    菜市场里热闹非凡,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刘局长听在耳中就仿佛千百万根钢针一齐钻进胸口,在那儿跳翻滚。他觉得胸口更难受了。
    “大兄弟,你脸色不太好啊?”刘局长心头一惊,急忙回头,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微笑着望他。那老头脸上皱纹纵横,似乎是一位老工人。他很平常,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他的两眼射出了两道虚无飘渺的光芒,让人无法捉摸。
    “嗯,不知老哥怎么看出来的?”刘局长身上不舒服,心里就底气不足。那老头冲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跟自己一起走。
    老头领着刘局长七拐八转就出了城,到了郊外的小山上。时值深秋,树叶已落、小草已枯,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剩下冷冰冰的石头。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老头终于停下脚步,盘腿坐在一块儿石头上。
    “这是哪里?”刘局长紧张地问,这时他注意到自己跟随老头一路行来竟似乎是身不由己。此时此刻,他真害怕老头突然谋财害命,把自己结果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施主面目清瘦、阴堂发暗,必是遭遇鬼气所致。在下不才,略通法术,愿替施主化解鬼气,让你出门见喜大吉大利。”老头的话在阴冷潮湿、光线模糊的山洞里飘荡,让人更觉得他神秘莫测。
    刘局长“卟哧”一声笑了,他为官多年,也读了不少书,不信神不信鬼,知道人脸色不好必是身体器官病变引起的,这时听神秘老头左一个鬼气,右一个鬼气,他实在忍不住了。
    老头见他不相信,轻叹一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施主,直言相告,你做孽太多,罪恶深重,若不回头,大限即在眼前。”说完再不开口。刘局长心中那个气啊,就好象竹竿长到了天尽头,再没有超过他的了。他气呼呼地说:“我有什么罪孽?我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你让我来就是告诉我这些?我有病了上医院,哪敢烦你大驾?你把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一通发泄,刘局长胸中还有半胸怒气,他想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妻子一定等得不耐烦了,拎着菜蓝子出了山洞。啊——

    刚出山洞,他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刚才进洞时,明明记得洞口处除了石头和几棵没叶的大树外,什么也没有,可这时树枝上却凭空多了三个花圈。花圈!只有死人时才用的啊!
    刘局长浑身哆嗦了一下,微风过处,吹得树上三个成“品”字形的花圈瑟瑟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只有在公墓里才存在的硝烟味。难道我到了公墓?他想是老头把自己叫来的,还是进同洞问问他吧!
    “老哥……”刘局长返身进洞,一时语塞。是的,眼前情景让他语塞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让他的心跳停止了片刻。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跳动。也难怪他惊讶,因为他看到那神秘老头已不知去向,在刚才老头坐过的大石头上,赫然有一具完整的骷髅,而且还像那老头一样是盘着腿的。
    老头?骷髅?那老头难道是白骨化成的?刘局长又想到了花圈,想到了硝烟味,想到了昨晚那凄惨的哀乐,他的腿像煮熟的面条,软得几乎要瘫了。不知是腿把他拖回家,还是他把腿拖回家,总之他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卧室里的席梦思上。
    妻子王翠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粗细不均,双眼模糊迷离,也是吓了个半死。“往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
    “我?我?”刘局长想说自己胸口痛,嘴发干,让她快点端些水来,可舌头嘴唇好象是别人的,怎么也不听使唤。
    王翠急了,忙询问刘局长:“打120吧?”见刘局长艰难地点点头,便抓起话筒,手指轻移,按下了120。“嘟嘟嘟……”,呼叫过后,电话那头通了,王翠慌慌张张地说:“是中心医院吗?我丈夫去买菜回来就不会说话了……什么?什么?你们开什么玩笑?……”原来她跟对方说了这么多,只听到对方用悲痛凄惨哀乐回敬她。她以为自己打错了,重新打了一次,接通后,还是那首曲子,那首打发人上西天的曲子。

    “怎么了?”刘局长见妻子脸色有异就问。王翠如实说了,刘局长心里“卟通”一声,更加害怕了。
    王翠不信邪,改为用手机打,接通后,照样听到了那哀怨的曲子。这一下,王翠不气而是恐怖,她仿佛看到有一双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颤抖着停在了自己脑门不远处,随时准备取她的性命。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悠扬的门铃冷不丁地响了,王翠的心咚咚咚狂跳起来。她开了门,迎进来两个陌生的男子。
    “我们是检察院的,有人反映刘局长的问题,我们来了解一下。”两个男子亮了证件向王翠说明来意。王翠刚刚恢复正常的心又猛跳起来,“他买菜回来就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刚才我还在打120……”
    “谁打我?”
    王翠的话被刘局长打断,她回过头来惊诧莫名地忘着丈夫,不明白他何以神奇地康复过来。此时的刘局长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好得这样快,他听到有人找自己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经过穿衣镜时,发现自己竟然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
    在客厅里,检察院来人说有人写举报信举报刘局长在局大楼招标时曾经作过手脚为他人谋利益,问刘局长如何看待。刘局长一听勃然大怒,像有人捅了他屁股眼儿似的破口大骂:“哪个龟孙诬人清白?我廉政为民自然与那些坏人结怨,他们怀恨在心,当然要报复我……”最后他睹咒发誓,“如果我办了一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百姓的事,就让我姓刘的吃枪子、被车撞死、叫石头砸死,不得好死。”那两人又询问了一些其它情况,他都坚决否认,并拍着胸口说以党性、人格作保,决不说谎。
    待检察院的人走后,刘局长又浑身无力,胸口发闷,不得不再次倒在床上。王翠见丈夫生了大病,120又打不通,便决定亲自去医院叫救护车。妻子走了,躺在床上的刘局长眼前又浮现出洁白的花圈、神秘的老头和骇人的骷髅,它们在他眼前飞速旋转着,像一个硕大的风车。
    “啊——”刘局长突然看到从花圈中伸出一双比纸还白的枯手向自己头顶抓来,他忍不住叫出声来。紧接着他觉得身边有风,吹得自己浑身发冷,像是一个人在无边的旷野里挣扎,独极了,害怕极了。
    “叮呤呤呤,叮呤呤呤呤……”电话铃像是赛跑似的从电话机里挤出来,刘局长心里一阵惊喜:或许妻子来信了。他吃力地抓起听筒,脸一下子又变了颜色。
    他害怕了,因为听筒里传来的是让他心里发毛,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那首哀乐。“嘣嘣——嘣——嘣嘣——”刘局长实在忍不住了,也顾不得谨慎,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你是谁?你他妈的究竟搞什么鬼?”
    这次,听筒那边终于传出来一个声音,不过这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地狱的寒气,雪亮亮的透着刀光上的杀气,似乎不是人的声音,“我——是——阴间的判官,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可——你罪孽深重却——执迷不悟,那你——只好过来了——听吧,这是——给你送行的曲了——嘣嘣——嘣——嘣嘣——”凄惨的哀乐响起,刘局长心里清楚了:神秘老头和检察院里的人都是给自己的机会,可自己没有好好把握。唉,都怪自己面对金钱和美女的诱惑没有把持往自己,这才受贿、索贿毁了半世英名……
    等王翠带着中心医院里的医生们赶回家时,刘局长已经双眼突起,嘴巴大张,面色苍白,浑身冰凉,竟然已经死去。没过几天,检察院透露了一些事情,人们才知道,原来刘局长表面上是一个两袖清风、一心为公的廉政标兵,背地里却贪污受贿包二奶什么都干,人们气愤地骂道:“让他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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