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你的心

    奇怪的小狗
    深夜十一点时,我来到自己家的单元门前。
    刚刚请几个朋友喝了酒,我的心情很好。原因很简单,我买的一张彩票居然中了奖,奖金金额高达50万元。而且,在酒店里,我竟然遇到了自己初中时的女同学——谭晓琳。
    这谭晓琳可是我这些年来一直苦苦思念的初恋情人。从谈话中我还知道她刚刚和老公离了婚,现在一个人生活。这和我的经历出奇的相似,于是,我立刻感觉到幸福已经开始光顾到我了。
    踏上三楼的台阶,我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忽然看见一条雪白的小狗正蜷缩在门口,也许它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正不住地哆嗦着。听见脚步声,它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小兔一样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我,那目光竟有些怕人。我不禁一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楼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大概是它的主人把它忘记了。”我想着打开屋门,可那条小狗竟然“嗖”地一声先我而入。而且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跳上沙发,紧靠着沙发的扶手趴了下去,一双眼睛仍旧紧紧地盯住我。屋中虽然很是温暖,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它的目光似乎给人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狠下心来,走过去把它抱起来轻轻地扔到门外。我可不想被它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我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忽然,厨房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我不由得一惊,单身已经一年多了,平时我也很少单独做饭的。
    一走进厨房,我立刻被吓了一跳,那条昨晚被我扔出去的小狗正趴在厨房的台面上,目光诡异地望着我。它那看起来雪白的皮毛上面溅满红色的斑点,像血。

    我迅速地走过去准备再一次把它扔出门去。可我忽然猛地缩回自己的手,因为它的身体冰冷得就像冬日里那结满霜花的铁块,而且僵硬无比,毫无一点生命的迹象。一股刺鼻的土腥味直钻鼻孔,叫我险些惊叫起来。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它忽然“嗖”地一声从高高的台面上跳了下来,转瞬间就跑到了窗前,像一团被掷出的雪球,从敞开的窗口纵身跳了出去。
    我一惊,大步跑到窗前。窗下是看起来十分遥远的水泥地面,根本没有它的影子。我正在疑惑,忽然刚刚碰过它的那只手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一条足有半寸长的血红色的虫子正趴伏在我的手心里,已经圆鼓鼓的肚子还在飞快地鼓动着,一口一口的在吸食着我的血。我尖叫一声疯狂地把它甩到雪白的墙壁上,随着一声清脆的爆裂声,鲜红的液体溅满墙壁,像无数条被越拉越长的虫子在墙壁上迅速地蠕动着。
    白色影子
    开车离开那家面馆时,天已经又一次黑了。我的心还在怦怦狂跳。刚才那碗刀削面的怪味还在嘴里残留着,喉咙里好像有无数条细小的虫子在爬,叫我不由得有些恶心。看看路边一个人也没有,我停下车,刚刚打开车门,红色的液体带着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就从我的口中喷射而出。
    等到肚子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慢慢消失,我蹲下身子,这才看清,那红色的液体里面原来还残留着西红柿的碎屑。我长出一口气,可又猛地一惊,我想起自己从来不吃西红柿的,那还是因为小时候自己偷吃菜园里的西红柿吃多了,从此一见就恶心。我的心猛地高高悬起,奇怪,难道别人吃掉的东西还会钻进自己的胃里不成。

    我站起身来,四周一片寂静,笔直而平坦的水泥路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路两旁那一排饭店无一不是紧闭窗门,只有刚才自己吃饭的那家面馆里透出一丝亮色,牌匾上的彩灯一名一灭地好像眨动的鬼眼。
    我迅速地钻进车子,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夜里20:30分。不再犹豫,我不断地加速向前冲去。
    外面好像起风了,挡风玻璃发出嘶嘶的声响,好像被无数双手狠狠地敲击着。忽然,一条白色的影子从车前滑过,好像是一个穿着拖地长裙的女人的身影。我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地踩住刹车器。
    车子外面什么也没有,路上依旧静的出奇。不远处的楼房在黑暗里不住地摇动着。我从新启动车子,就在这时,一个雪球一样的东西好像从天而降,“啪”的一声落在了车子前面的机盖上,竟是那条已经跳窗消失的小狗。它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我惊得浑身直抖,再也不敢耽搁,疯狂地向前开去。我看见那条小狗四肢紧紧地扒住铁盖,但很快就被颠簸的车子甩到了一边的路上。
    车子终于停在了自己家的单元门口,我战战兢兢地打开车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谭晓琳的号码。
    “喂,哥们。”谭晓琳还沿用着我们中学时的称呼,“我们在大富豪歌厅呢,你来吗?”
    “当然。”想到谭晓琳那楚楚动人的样子,我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于是从新发动车子。可还是感到有些奇怪,往日那些跳舞的大爷大妈们都到哪里去了。
    车子刚刚驶出小区,忽然那条白色的影子又一次出现了,紧接着,那条吓人的小狗幽灵一般猛地出现在我的车门玻璃上,它的身上像那天早晨一样地溅满红色的血点,圆圆的眼睛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直直地瞪着我。我惊叫一声,猛然狠狠地扭动着方向盘甩开它。
    看着它在倒车镜里彻底消失,我才慢慢地镇静下来,心想,它不过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而已。
    和谁说话
    走出歌厅,天已经黑透了。夜风正起劲地刮着,有一丝凉意。我开车送谭晓琳回家。
    “大富豪”歌厅所在的街道是本市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按理,这个时间应该还有人或车辆的,然而今天这里却静得怕人,宽阔的马路上只有我的一辆车子。
    谭晓琳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一张脸红红的,兴奋地望着窗外。而我却提不起丝毫的兴致,路两旁一团漆黑,好像整条街道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场,让我心惊肉跳。
    “停车。”谭晓琳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一惊,急忙踩下刹车。
    谭晓琳没有回答,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我看见她走向路边,似乎在和什么人挥手打着招呼。我收回目光,看着车子前面那两束昏暗的灯光,灯光里正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影子蹲在地上,好像又是那条叫人害怕的小狗。它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雪白的皮毛在夜风中不时地被高高吹起,像一个白色的刺猬。我开始觉得这条小狗绝对不是普通的小狗,它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我打开车门,准备叫谭晓琳快点回来。我又一次吃了一惊,我分明看见谭晓琳站在离车子不远的地方,正对着面前的黑暗在说着什么。然而,任凭我如何努力地睁大眼睛,也还是发现她的对面其实一个人也没有。忽然,她回过头来,我猛然发现她的那张原本保持得很好的脸上布满皱纹,就像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的脸。而且,那微微下垂的嘴角下面几乎看不到皮肉,露出白森森的下巴骨。
    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慌忙地钻进车里。那条白色的影子还蹲在车灯的光里,一动不动。我心里不禁惊恐地想着,要不要立刻开车逃跑。
    这时,谭晓琳打开车门坐回到我的旁边,她的身上带着外面的一股冷气。那张脸,依然是我记忆中的那样光滑,完全看不到一点褶皱。我惊慌地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一边狠狠地打着方向盘,躲开那白色的影子。

    “你看见了吗?”我颤抖着问。
    “看见什么呀?”谭晓琳反问。
    “那条小狗。”我说。
    谭晓琳回过头来张望着,口中却说:“哪有狗。这满大街的人,谁会这么晚了带狗出来。”
    她的回答让我更加恐惧起来。
    “你今天怎么了?”谭晓琳似乎看出了我的惊慌。
    我极力掩饰着心里的恐惧,生怕被她看出来。
    我的目光再一次向窗外望去,外面静的怕人,一丝灯光也没有,哪里来满大街的人。我不敢在说话,飞快地驾驶车子向谭晓琳家的方向冲去。心里却在想着,她一定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谭晓琳了。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诡异留言
    为了证实我心里的猜测,我费尽周折,终于打听到了自己另一位初中同学韩美云的电话。于是我急忙拨过去。电话里,韩美云的声音几乎一点没变,还是初中时的那么尖利刺耳。
    “你说什么?”听完我对谭晓琳的怀疑,韩美云的笑声立刻海浪一般涌进我的耳鼓,“你是不是有病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这样疑神疑鬼。”
    还没等我开口,她又说:“我们几个同学前几天还搞了一次聚会呢,谭晓琳也参加了,她还提到你,当时我们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刚和她遇见,竟然怀疑她不是人。我看,你才像是一个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死鬼。”

    我无话可说了。临放下电话时,韩美云对我说,她可以帮我联系到另外几位同学,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可以和他们聚聚。我爽快地答应了。
    如释重负地回到家里,打开电脑,一边浏览着新闻,一边回想着韩美云的话。忽然,QQ窗口闪起了接收到消息的灯光,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我狐疑地打开对话窗口,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头骤然出现在屏幕上,他的脸几乎分不清男女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好像就要掉下来,嘴巴张的老大,里面好像正有一条粗粗的虫子在蠕动着,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和鼻孔汩汩流泻着。还没等我发出惊叫,一条留言就在屏幕上跳跃着进入我的眼帘:你已经是在我帮助下的第四个中奖的人,现在你要和我合作,不然,我将收回你的所有奖金,另外还有你的生命!
    就在我惊恐万状的时候,一条白色的影子忽然在屏幕的下方闪过,速度极快,我的目光根本就无法捕捉它的形状。紧接着,电脑忽然黑屏。
    我瘫坐在床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联想到这几天的经历,我确信自己一定是招惹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让我险些跌下床来。
    来人竟是谭晓琳。
    听完我的叙述,她的脸上现出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
    “你好像是被鬼利用了。”她目光凝重地看着我说:“我听一个朋友说起过,如果有鬼帮助你达成了某种心愿的话,那你就要帮它去做一些它可能无法去做的事情。比如……”她略略顿了顿又说,“去帮它寻找那个曾经是它的仇人的人,或者干脆叫你去替它杀了那个人。再有可能是通过你达到它无法达到的托生到富贵人家的目的。”
    我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复杂。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谭晓琳安慰我说:“我父亲就在医院的对面开花圈店,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谭晓琳的身上有一种诡异的气息。
    还钱
    谭晓琳的父亲看起来很是慈祥,一边抽着烟一边听完我的讲述。然后,不紧不慢地对我说:“这笔财富本来就不属于你,你完全是靠着那个鬼的帮忙才获得的。所幸的是,你那天吐掉了鬼吃下去的西红柿,所以,它现在还没有能力完全控制你。不过你必须尽快把钱还回去,才能避免那鬼对你的纠缠。”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谭晓琳看着我犹豫不决的样子问她的父亲。
    谭父站起来,斩钉截铁地对我说:“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是立刻把那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回去,从此以后好好地生活;二是等着那鬼就这样一辈子纠缠着你,或许还会叫你去杀人,然后再去坐牢。在黑暗里死去。”
    我猛地一机灵。
    就在这时,一条白色的影子忽然在门口闪过,转眼间就来到了窗口,“呼”地一声跃上窗台。又是那只小狗,它身上满是红色的血点,有几滴还在顺着皮毛向下缓缓地流着。那双眼睛在阳光下闪着一丝瘆人的光芒。更可怕的是,我清楚地看见在它的嘴里居然有一条血红色的虫子,和那晚我手上的虫子一模一样。我惊叫一声,几乎摔倒。
    “怎么了你?”谭晓琳一把扶住我,关切地问。
    我用手指着那条小狗,几乎说不出话来。
    谭晓琳顺着我的手指望去,脸上现出一丝疑惑的表情。她还是看不见。
    我跳起来,一把拉起她的手,飞快地逃出这恐怖的花圈店。
    我决定把这笔奖金还回去。
    按照谭父的吩咐,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我和谭晓琳把那刚刚领回来的奖金偷偷地放进了一个路口的垃圾箱里。谭父说,那鬼只认这笔财富的拥有者,也就是说,无论是谁拾到了这笔钱,那鬼就会去找他。我真心希望拾到者是一个天生“命硬”的人,因为谭父告诉我,对待这种人,连鬼也会退避三舍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矗立在夜色中的垃圾箱,心中还颇有些恋恋不舍。不远处,谭晓琳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对着我轻轻地点头微笑着。这时,我忽然又一次看见一条白色的影子,这影子很高,黑暗中,就像一个穿着婚纱的新娘,慢慢地向我们走来。可怕的是,我看不见她的头,而且,她的双脚也没有迈动的迹象,笔直地悬浮在低空中。
    谭晓琳发出一声惊叫,踉跄地跑过来抓起我的手向路中间逃去。
    我们不敢回头,一口气逃回家里。奇怪,进了家门,我的心就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再也没有了惊慌的感觉。一定是那鬼已经离开了我。我长出了一口气。
    送走了谭晓琳,我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宿的好觉。醒来后,接到韩美云的电话,她告诉我,已经联系好了几名同学,定于今晚在一家酒店相聚。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通知谭晓琳。放下电话,我兴冲冲地给谭晓琳打过去。可不知为什么,她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也许是昨晚受惊过度了,还没睡醒。我想。
    直到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我依然没有联系到谭晓琳。这时,韩美云的电话打过来,她告诉我,她已经通知了谭晓琳,要我准时赴约。
    真相
    车子刚刚驶到酒店大门口,我就看见一身警服的韩美云正站在那里对我招手。
    “怎么,”韩美云笑着对我说:“没想到我已经是一名警察了吧。”
    我点点头,目光向她的四周巡视着。

    “在找你的谭晓琳吧。”韩美云依旧笑着问我。“我想她今天不会来了。”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韩美云拉起我走进酒店的包房。我发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些约好的同学们不知为何,一个也没有来。我们坐在沙发上。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的话,”韩美云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说:“你的谭晓琳现在正在家里和她的父亲清点着本该属于你的那笔奖金。”
    我“呼”地站起来,不知道韩美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我惊愕的样子,韩美云慢慢地对我讲述起了事情的真相。
    “其实谭晓琳这几年一直在进行这种诈骗的行为。”她的语速很慢,但却十分坚定,“我们已经盯着她很久了。她的目标大多是那种收受不义之财的高官和像你一样一夜暴富的人。因为这种人钱财来得比较容易,即使后来知道了真相,也大多选择沉默。像你这样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少之又少。其实,你真的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所见到的那只白色的小狗是谭父养的。”韩美云继续说道,“只不过稍加训练而已。昨晚你们在放钱的地方见到的所谓的鬼也是谭父假扮的。至于你电脑上的那些图像和留言,你不会不知道,谭晓琳在我们中学时就是电脑高手。她这样故弄玄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叫你心甘情愿地把钱交给她,而转过身来还要好好感谢他们。”
    我瘫坐在沙发上,真的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我问。
    “你小子能守得住秘密吗?”韩美云反问我。
    这时,韩美云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听完电话,她笑着对我说:“我们现在已经人赃俱获了,老同学,和我去一趟分局吧,你不想去见一见你的谭晓琳吗!”
    如此结尾
    再一次见到谭晓琳是在看守所里。看着她那略显苍白的脸,我不知是该安慰她还是痛斥她。不过有一点我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就是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把别人吃下去的西红柿弄到了我的胃里。难道真如谭父所说的,是那个“鬼”吃下去的,我不禁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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