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是真事,说不的先要澄清一下,好似一提到这类事,大家都先入为主的提醒自己,这就是个讲故事的,讲的再恐怖也是个故事。不过这回还真是个真事,虽然时间过去有点久,二十多年了,我那时还是个初中生,我们隔壁班有个同学叫什么亮,大家平常都喊他亮子,那年月郭富城的中分头正是大行其道,这哥们天天弄一中分,搽点食用油经常亮亮光光的,刚开始我以为他和我一样也是个有钱人(呵,哥家那时有小卖铺),直到有次听庆子对我说,亮子没爹只有妈。没爹怎么生的他,我还纳闷刚一问出口,庆子就使劲拍我脑袋,傻呀,不是生来就没爹是死的早,眼前就和妈相依为命,还有个姐嫁人了。以后我看到亮子再感觉不出来这家伙有多帅,满心的同情和可怜。我今天要说的这事呀,就是和亮子有关。
这事具体时间好像是93年还是94年,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初秋,北方平原上满满的都是玉米苗子,一人多高,一到傍晚小风一吹,叶子哗啦啦的响,像是有人从你身后跑过。下午放学大家父母在外打工的再或者路远的都不回家,在学校食堂吃,交点白面,买点菜票,一顿饭再奢侈超不过三毛钱,想想现在哥一天饭钱再少都要三十块。那天大家一如往昔正无聊的吃着饭,忽然就听着校墙外有人喊,不好了出人命了。我们学校在村外,这地出人命肯定是大事呀,我一听还吃你妹,赶紧看热闹吧,拉着庆子起身就往动静处跑,碗筷都不用管,那年代这东西还没人偷。哎,别说,我道自己跑得快,还有兄弟跑在前。一伙人乌乌泱泱朝着地围过去。打老远我就瞅见亮子哭,我和庆子跟亮子装熟,挤过去拍着亮子肩膀,这是咋了?亮子六神无主哪听得见我说话,抻着个脖子边抽抽着边往远处望,这个空当我才发现地上还躺个女的,翻着白眼在路边水沟里左左右右的蹭。这女的抽了,我话还没说完庆子又一巴掌拍过来,这是亮子姐。庆子比我大,对我很好,当然不是指老打我头这事,是经常帮我出头。就最近前些日子,回老家看见他,还在老家种田打工,过的比较不尽如人意,身体也远不如我们以前闯荡江湖时那么强壮,不过守着老婆孩子热坑头,未必就不是一种可心的幸福。话说回来,当时我可是仔细看过亮子姐,完全是癫痫的症状呀,能用这么癫痫标准的词语,完全是因为大街小巷涂满了“治癫痫,到王庄”的宣传标语。我喊亮子快叫医生吧,癫痫会把舌头咬断的。亮子平时看着挺精神,关键时刻傻了,直直的看着我完全没反应,我真没看错这家伙,中分头绝对是掩盖毫无内涵城府的伪装。庆子也在这边喊快叫医生吧,旁边有人应了句,叫了正往这边来。话音没落地,就见村里赤脚医生罗老头颠过来了,边颠边喊:让让,我看看。罗老头是个庸医,我的感冒从来都没看好过,虽然医德很好,我欠他的钱他从不催。围观的人都紧张地看着罗老头等诊断,罗老头翻翻亮子姐眼,扒开嘴,往里看,忽然,亮子姐“咔吧”一下子把嘴咬住了,人群里“哄”的一声,把罗老头都吓一跳。罗老头拍着亮子姐的脸,喊着她名。亮子姐叫英子。英子,醒醒。
接着,他娘的对我世界观强烈冲击的一幕出现了。亮子姐使劲梗着脖子把脑袋往左后右后转了转,用男人的声音说了句,滚你妈的。绝对不会错,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去你妹的,我瞬间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罗老头忽然怔住了,你是谁?不由自主的问了句。我是谁管你鸟事,滚开。亮子姐翻着白眼学着男人声,随后我立刻意识到那决不是学的男人声,是真的一个男人在讲话。庸医罗老头随即做了个明智的决定,赶紧叫六喜。六喜是个十足的老神棍,五十多岁瘦瘦的,听说见谁都说你后面跟着个人,然后阴阴的一笑自个就走。有人往村子跑去叫六喜了,天趁着这空当就暗下去了,此时此景,无论以后什么时候想起来,我觉得对我美好的童年都是一种摧残。亮子姐直到六喜来之前,都没有再胡说,只是节奏性的翻着白眼一抽一抽的,亮子原来还敢喊声姐,现在也只愣愣的看着。
六喜来了。有人喊了声,六喜紧裹着一阵劣质的香皂味挤进来,这老家伙。六喜一进来就对围观的人群说,都退后都退后,这可是不干净的东西呀,沾到你们身上可不好。人群忽一下退后了几步,不过可没见人走,害怕相对于好奇,总是好奇是赢家,这机会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六喜把亮子姐扶顺坐在路边玉米地旁,嘴里不知道嘟囔个啥,忽然大声说,不管你是谁,我问你啥你说啥。有事解决,没事就过。当时六喜应该是喊个这,听着很押韵。你说你是谁?亮子姐没反应,六喜有点怒了,大了嗓门接着喊,举起不知道从那抽出来两根削尖了的筷子,说不说?不说我就要扎你三魂和六魄。僵持了一会,亮子姐终于出声了,我是她小表哥。
我虽然听过不少牛鬼蛇神的传说,用这也骗过不少对我有情有意的小菇凉,但能这么近距离听这颇为惊悚的对话,还真是有点小紧张。
六喜点点头,接着问,你这是来干啥,有事说事,不要附在别人身上胡来。亮子姐接着翻翻了白眼扯着男人声说,我没有穿没有住,天天被后坑老鳖精欺负。六喜回头问亮子,你有个小表哥?亮子脸都白了,颤抖着说去年刚淹死了。我去,死了,亮子小表哥死了,我刚想回头对庆子说,就听亮子姐又吼道没人管我了,没人管我了,我回家家没人管,去亲戚家亲戚没人管,我这是没办法。
六喜问亮子,你姐咋到这的,亮子说我姐和姐夫吵嘴,一个人堵气回娘家,还没到村头就越想越伤心自己坐这哭起来,我听邻居说就赶紧过来,没想到一来就这样了。
六喜犹豫了会说:天傍黑时,邪气最容易入侵,再加上你姐又哭又累,更易招邪。
我记得好清楚呀,到现在我都决不会在傍晚的时候去村头哭,太他妈的吓人了。
六喜对亮子姐说,房子我给你烧衣服给你烧,再给你烧点钱你就给我安心走。亮子姐喉咙像含着口痰一样,含混不清地说还有那个老鳖精。六喜啥话都不说,拿着那两根尖木棍就要去扎亮子姐,亮子姐尖叫声说,不扎不扎,烧了就走。
后来,六喜安排着人去镇上买纸糊的房子纸糊的衣服和冥币,一骨脑的全烧了。一烧完,六喜就对着亮子姐大吼,还不走?信不信我把你压在这,几辈子都翻不了身。亮子姐极为配合的身子一软,就昏过去了,一直围观没走的罗老头赶紧过来掐人中,过了会,亮子姐忽忽悠悠的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我这是咋了,咋躺在这?完全对自己刚才的优秀表演没有丝毫感觉。
我们几个回学校饭都没再吃,晚自习后拉着庆子去睡觉,真他娘的像六喜平常说的一样,我老是隐隐约约感觉后边有人跟着。
直到许多年后的一天,我把这事给我同学讲,同学告诉我这叫癔症,说是科学都可以解释得清的,可我不大信,因为晚上总感觉后面有人偷偷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