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术师凌高峰要来香港演出的消息已经铺满了所有报纸的娱乐版头条,此刻李特手中就握着这么一份。
“天黑请闭眼!大魔术师杀人夜,即将拉开帷幕,静候各位大胆观众观瞻,心脏病患者高危人群谢免入场!”“大魔术师杀人夜”是凌高峰最拿手、最吸引人的一个压轴节目,曾登上过欧洲大卫·科波菲尔魔术节的金榜,现在的港媒则以此大做文章,通篇报道写得要多夸张就多夸张。
“这些无赖的媒体,就喜欢用凌高峰的那个无聊节目做噱头!什么‘杀人夜’不‘杀人夜’的,不就是拿把大刀砍蜡像吗?”李特记起了自己的好友亚兰说过的话。
李特是《星岛报》最年轻的记者,刚刚接下了届时到现场采访凌高峰的任务,并且主编特意叮嘱,要好好利用冰晶儿小姐与凌高峰之间的“特殊”关系,一定要拿到特别“有料”的第一手资料,让《星岛报》的娱乐版把所有报业同行都比下去。
李特、冰晶儿、凌高峰三人间的关系是这样的:
李特暗恋冰晶儿已久;冰晶儿与凌高峰已有婚约;凌高峰此次抵港除了巡回表演外,另一目的就是在精彩谢幕后向冰晶儿求婚,第二日便要携手走入婚姻殿堂。
如此状况下,主编大人要李特去动用冰晶儿的关系,岂不是令他打落牙齿往肚里咽,那份窝囊就别提了。
不知何时,咖啡桌对面多了一个戴着墨镜、衔着纸烟的年轻人。那是李特的好友,港岛华裔魔术师亚兰。
“在看凌高峰的报道?这次,我已经布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局,要拆穿他的‘大魔术师杀人夜’那套把戏。知道吗?我看那个节目总计超过六十次了,已经完全掌握了其中的原理和凌高峰要做的每一件事。所以,拆穿他易如反掌。”
亚兰曾三次获誉“亚洲最有前途魔术师新星”,他与凌高峰之间,正应了“同行是冤家”那句中国古话。有凌高峰那种灿若星河的同行,亚兰的光芒永远都不会为全球观众所见。所以,他才如此郁闷,并处心积虑地实施着“找出破绽、打倒凌高峰”的计划。
李特知道,亚兰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并且已经达到了病态的乐此不疲状态。
“李特,难道你不想让凌高峰出丑吗?毁掉他在冰晶儿小姐心中潇洒倜傥的全球顶尖大魔术师形象,你不就有机会表现自己,展示被别人掩盖的亮点吗?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谁叫我们是自小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好朋友呢!相信我,一起干吧,咱们一定能成功!”亚兰不给李特思考的时间,举起桌上的咖啡杯,以咖啡代酒,与李特碰杯。
这段话,一下子击中了李特的心里要害,令他的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自从上一周香港报纸开始连篇累牍地报道凌高峰即将抵港的消息后,他发现冰晶儿整个人都变了,眼睛发亮、脚步轻盈、眉头舒展,走路时总爱哼着甜蜜的曲子,步伐轻盈得仿佛要飞起来一样。那些,对凌高峰来说是好消息,但对李特而言,却不啻于是致命的毒箭。
冰晶儿低李特两级,目前仍在港大读大三,貌美如花,亭亭玉立,是港大当之无愧的“超级校花”。
“一起干!”他低声叫着,一股无名的野火从心底燃烧起来,大口大口地灌下了那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李特,明晚陪我一起去香江大剧院看凌高峰的魔术表演好吗?”冰晶儿提着喷壶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浇花。幽蓝色的蝴蝶兰、火红色的荷兰海棠、金橘色的太阳花就盛开在她脚边,据说那些都是凌高峰最喜欢的品种。
“他已经让人给我送来了最佳位置的门票,还有观赏魔术必需的望远镜,并且附上了有关那个‘魔术师杀人夜’的所有细节揭秘,免得把我吓坏了。李特,你要不要看看,真的是又惊险、又刺激、又有趣呢!”冰晶儿的情绪不错,在草地上轻盈地旋转着,裙裾飘飞,令李特看直了眼。
在他眼里,冰晶儿就是一位下凡人间的美丽仙女。眼下,这位仙女刚刚继承了身为香港船业大亨的亡叔父理查先生的全部家产,名下的现金和不动产合计超过五十亿港元,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钻石富家女。香港年少子弟都在觊觎着冰晶儿的美貌与富有,得知凌高峰即将成为这朵香江名花的护花使者之后,几乎每个人的心情都像李特那样,恨不得杀了凌高峰,然后取代他的位置。
“抱歉,我有采访任务,不能陪你去。不过,我希望你能看到一场完美而精彩的表演,更希望……你能幸福!”李特言不由衷地说。
实际上,他一直认为只有自己才能带给冰晶儿幸福,自己对她的爱是广博而无私的,就像香江上多情鼓荡的浪。
“当然,凌高峰的表演总是那么完美,据说他已经迷倒了英伦皇室上下的大大小小,他们还诚邀他做新年舞会的特别嘉宾呢……”一提到凌高峰,冰晶儿的两颊立刻羞涩如两只红苹果一样。
李特恨死了凌高峰,巴不得他的表演当场砸锅,在香江大剧院八千名观众面前丢丑。
亚兰早就将“魔术师杀人夜”这个节目的流程向他作了介绍:“通常情况下,凌高峰在台上宣布自己已经死亡,然后整个人就静止不动地站在那里,四周释放舞台烟雾。此刻,他的真人已经回到后台,换另外一套衣服,戴好头套,绕到剧场入口处。五秒钟后,他冲入剧场,跳上台,抄起旁边架子上的砍刀,向那个所谓的‘凌高峰’砍下去,连肩带背砍成两段,人造血液和灯光也适时地制造出一些恐怖效果,骇得观众们大呼小叫。其实,那被砍的只是个制作逼真的蜡像而已,血液则是红颜料兑水。”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要他出糗呢?”李特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剧场外埋伏,当他绕向门口时,就袭击他,让台上的表演无法继续下去。我们可以扣押他二十四小时,直到所有的报纸都报道了这场失踪怪案后,再放他走。如此一来,凌高峰就臭名远扬,变成魔术界的烂苹果了。”亚兰的计划听起来不错,但李特宁愿将“二十四小时”变成“二百四十年”,他就能顺利地赢取冰晶儿的芳心了。
之前,李特与冰晶儿在港大时有过数次交往,彼此印象不错。凭他的出众才华,假以时日,绝对有俘获芳心的必胜把握。
“好,就这么干,让他名誉扫地!”李特咬咬牙下了决心。
在亚兰的计划中,还有一个人是需要特别关注的,那就是凌高峰的助手和搭档,即随团化妆师司马。那是一名隐退江湖的易容术高手,来自东南亚苏门答腊岛的一个神秘部落。正是因为他,才为凌高峰塑成了那么多以假乱真的蜡像。当然,司马有自己的易容秘诀,那就是用刚刚死掉的真人来做蜡像,人皮面具为主,蜡像弥补为辅,才能做出观众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效果。
于是,司马每到一个演出地点,就会通过一些非法地下医院,找到所需的尸体,施展易容术,把尸体变成假人。
接下来,在李特和亚兰的计划中,亚兰将重金买通与司马签约的地下医院,演出当晚,用自己去替换掉已经被化妆成凌高峰的尸体,让司马大吃一惊。
“我就不信,司马能在几分钟内再变出一具蜡像来,哈哈!”亚兰为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而喜形于色。揭穿并打倒凌高峰,他将一举成名,结束多年来无法暴红的尴尬状态。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总是摩拳擦掌、搜寻机会,想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而凌高峰、李特、冰晶儿之间的三角恋,则成就了他的梦想。
妒火成了李特的最大动力,从与亚兰密谋开始,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让凌高峰的表演砸锅!让他在几千港人、几十位港媒记者面前失手!”唯有如此,他才能阻止凌高峰和冰晶儿的求婚仪式、挡住他们走向红地毯的脚步。
爱情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为了冰晶儿,他甚至不惜违背自己“不作恶、不害人”的人生原则。
所以,今晚他从帷幕缝隙里瞥见端坐在观众席上的冰晶儿时,那种信念更加坚定,就是要让凌高峰的魔术师生涯完蛋,最好是后者因此而自暴自弃、酗酒抑郁,然后再跳楼自杀之类的就更完美了。
十五分钟前,被买通的剧院内勤主管特意安排他躲进这个空着的道具箱里,箱子上有一个激光唱片大小的暗洞,正对着舞台上的表演者。此刻,李特手上举着一架最先进的迷你型间谍偷拍相机,不断地按下快门,将凌高峰和司马的动作拍下来。
压轴好戏终于到了,剧院内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一条惨白色的光柱照射在舞台中央的凌高峰头顶。他被穿着黑袍、戴着黑色头套、骷髅脸面具的司马按在一把白骨制成的靠背椅上,后者先用绳子将他双手反绑,然后再用一条黑色的锁链在他身上、胳膊上、腿上紧紧地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用一把黑色的大锁将链条和椅子上的铁环咔的一声锁住。
“做戏!无聊!恶心!”箱子距离那把椅子只有十五步远,李特清楚地看到了凌高峰脸上伪装出来的惊恐表情。
亚兰说过,一名魔术师在舞台上的表演过程,就像一个超高演技的影星在拍戏,一切务求真实,给观众以强烈的代入感。所以,在李特眼里,凌高峰是个无比虚伪的家伙,他绝不能让冰晶儿嫁给这个卑鄙的无耻之徒。于是,在他看来,此刻自己所做的是一件正义凛然的事。
那时候,司马俯下身子,在凌高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用一卷透明胶布缠住了他的嘴,并且是密密地连缠了四圈。
凌高峰的挣扎变得更逼真了,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迸跳起来,将临死前的那种恐怖感真实无比地表演了出来。
主持人的画外音阴森森地响起来:“大魔术师遇到了最强大的敌人,他的敌人就是无恶不作的魔鬼。魔术师被绑在魔鬼的骷髅椅上,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仍旧被死死地绑住。然后,魔鬼举起了那柄鬼头大刀——看,就在那里,就是那柄黑色的大刀!”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光柱一晃,射在椅子右前方五步远的桌子上,一柄漆黑的大刀笔直地插在桌面正中。
“几分钟后,魔鬼刀就会砍在魔术师身上,那将是极为血腥骇人的一幕,让我们一起静静期待魔鬼的降临吧……”
李特知道,光柱移动时,凌高峰就会从椅子上脱身,取代他的,就是易容术大师司马制造出来的蜡像。在舞台灯光的迷离变幻中,即使是最前排的观众都不会发现这一点,大家的心已经被“魔鬼、大刀、砍头、杀人夜”等情节完全吸引住了。
“哼哼,等着看好戏吧!”李特得意地冷笑着,因为此刻亚兰正躺在舞台后面的特殊冰柜里,当司马掀开冰柜去搬蜡像时,迎面遭遇的肯定是闪光灯哗的一亮的戏剧性场面,然后亚兰就从冰柜里跳出来,让魔术师和他的助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种场面,肯定很爽!”李特满意地叹了口气,按了按左耳上的耳塞。
“注意,李特,司马正走过来,正走过来,已经站在冰柜前了……”亚兰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李特期待着爆炸性的一幕出现,耳机里已经传来冰柜开锁时的“咔嗒”声,冰柜掀盖时的“吱嘎”声,但随即亚兰就沉默下来,再没发出声音。
“怎么回事?”李特想不通。
就在此时,舞台上的光柱又回到了凌高峰身上,李特吓了一跳,因为他预想中的“椅子空了、蜡像不在”的那一幕并没出现,现在椅子上已经多了一具凌高峰的蜡像。
“怎么?亚兰不是已经替换掉蜡像了吗?难道司马又找回了蜡像,并神速地搬到椅子这边捆好了?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李特恨得牙根痒痒,因为他曾建议亚兰直接毁掉蜡像,让司马找都没地方找,叫“大魔术师杀人夜”这个节目彻底中断。
“肯定是亚兰图省事,只把蜡像藏了起来,才被司马轻易找到的。且慢——”李特突然有了重大发现,他看到那具“凌高峰蜡像”正在剧烈地扭动着身子,绑在背后的双手正拼命地在椅子棱角上来回摩擦,做出一副急欲逃脱的样子。
李特将相机对准凌高峰,镜头拉近,嚓嚓嚓嚓连拍了十几张,最终确信——“那是一个活人,不是蜡像。”
当他从椅子上那人的耳环、戒指、腕表、袜子、藏银鸟护身符等等微小的细节判断出对方根本就是凌高峰本人时,突然幸灾乐祸地偷笑起来:“哈哈,这次看你怎么演?没有蜡像,等你自己砍自己好了!”在他看来,一个“凌高峰”被绑在这里,是不可能出现另一个“凌高峰”闯进来举刀砍人的。唯一的结果就是,表演卡壳,观众发飙,让这个所谓的“大魔术师杀人夜”变成一场闹剧。
接下来,他缩了缩脖子,美滋滋地吹了声口哨,静待好戏上场。
三分钟过去了,另一条光柱射向剧院入口。
主持人的画外音再次响起:“魔鬼就要出现了,我已经听到了他狂暴的咆哮,他来了,他来了……10、9、8、7……”
所有的观众都随着主持人一起倒数,直到“1”字出口时,魔鬼仍然没有出现。这下,主持人无话可说,尴尬地卡住了。现场只有李特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耐心地躲在箱子里,只等观众开始大骂时再跳出来揭穿。
现在,凌高峰双手上的绳子就要磨断了,但要想弄开那些铁链的话还得费一番大工夫。
突然,剧院门口出现了一个黑袍、黑头套、骷髅面罩的人,他飞快地穿过观众群,跃上舞台,嗖的一声拔出了桌子上的大刀,对准椅子上的凌高峰砍下去。立刻,凌高峰人头落地,脖颈里的鲜血喷泉一样蹿起半米高。
观众们先是一阵惊骇尖叫,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热烈掌声,向魔术师的精彩表演致敬。
主持人激动地大叫:“看啊,多么精彩的魔术,感谢凌高峰先生为港岛市民带来了难以置信的现场表演。今晚演出到此结束,让我们再次用最热烈、最真诚的掌声感谢凌高峰先生和他的助手们精彩的表演……”
接下来,舞台灯光熄灭,杀过人的“凌高峰”擦掉手上的鲜血,穿过人流,走到冰晶儿面前,单膝跪地,向她求婚。立刻,鲜花、掌声、闪光灯、喝彩声、口哨声令香江大剧院上下涌动起一股激动人心的狂潮。
冰晶儿亲手摘掉了“凌高峰”的面罩,然后扶起他,两个人当场激吻,又一次将演出的狂热气氛推向极致。当然,仍在箱子里的李特是完全体会不到这群人的激情的,他像掉进了一个万年不化的冰窟窿里,从头到脚冷得发抖,情绪沮丧得恨不能拿过那柄大刀来直接砍死自己,就像椅子上那个无头“凌高峰”一般。
趁着混乱,李特从箱子里爬出来,又做了几件事:
第一,给尸体拍照。
第二,把尸体身上的所有小饰物摘下来放进口袋。
第三,拿走带血的大刀。
因为这件事本身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他才会那么做的。然后,他跑到后面的冰柜边去找亚兰。等他掀开冰柜时,却发现亚兰并不在里面,冰柜底下铺着的冰块上赫然留着一大滩尚未凝固的鲜血。
半小时后,李特在剧场后面的垃圾堆里找到了亚兰,后者的心口上插着一柄短刀,尸体已经僵硬。与亚兰同在一个垃圾堆中的,则是一具被破坏得体无完肤的“凌高峰蜡像”。
面对着这些断断续续的奇怪证据,李特渐渐陷入了沉思。
凌高峰“大魔术师杀人夜”香港巡演大获成功的第二天,即是他与冰晶儿完婚之日。他们将在著名的维多利亚港畔举行盛大的露天婚礼晚宴,当晚午夜,就乘法航的飞机直抵远在夏威夷的豪宅度蜜月。
下午六点钟,冰晶儿正在卧室里梳妆打扮,准备以最美丽的姿态出现在全香港的贵胄嘉宾们面前。这时失踪一整天的李特突然出现了,肩上背着一个直拖到地的狭长旅行袋。
“请给我十分钟时间,我要跟我的梦中情人告别,向她献上最真心的祝福。”李特彬彬有礼地将所有伴娘、化妆师、花童、女佣都请出了房间,然后关门,静静地面对冰晶儿。
“李特,对不起,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我早就选择了凌高峰。我们俩只能成为好朋友,希望你也早日找到最理想的女孩子。”冰晶儿从镜子里观察着李特的脸。
李特先放下旅行袋,从口袋里取出一包东西,在冰晶儿面前摊开。那些是耳环、戒指、腕表、袜子、藏银鸟护身符,每一件都带着凌高峰的姓名缩写。他又拉开了旅行袋,那柄杀人的黑色大刀也赫然露了出来。
“那是什么?”冰晶儿皱起了眉。
李特疲惫地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苦笑着说:“冰晶儿,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你要嫁的,实际是一个假的凌高峰,其真实身份是凌高峰的助手、易容术高手司马。他杀了凌高峰,然后易容成他的样子,骗你跟他结婚,而后彻底取代凌高峰的位置。”
冰晶儿大吃一惊,脸色立刻变了:“什么?李特,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今天是她结婚的大好日子,李特敢这么说,一定是喝酒喝昏了头。
李特摇摇头,慢慢地将自己忙碌了十五个小时的调查结果说出来——
首先,李特要确定死在椅子上的人是谁。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应该是凌高峰,所以第一时间将大刀上的血迹样本送达香港大学的生化实验室。结果很快出来了,刀刃上留下的是凌高峰的血。
第二,他通过亚兰所在的魔术师协会确定,从尸体上取下的小饰物全都属于大魔术师凌高峰,绝非伪造。
第三,他将自己拍到的所有照片冲印出来,一张一张地排列成故事。凑巧的是,李特为了确保在灯光熄灭时也能拍到凌高峰和司马的动作,这次携带的相机有相当优异的红外线夜拍功能。所以,他能看得出,凌高峰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椅子,而一名口型专家更是读出了司马趴在凌高峰耳边说的那几句话,大概意思是:“你上当了,你死定了,从现在起,我就是凌高峰,你所有的财富、荣耀和冰晶儿都将是我的。傻瓜,你去死吧!”
第四,他通过亚兰偷偷安置在大剧院后台的监控摄像机,完完整整地记载了司马掀开冰柜盖子、一刀刺死亚兰,然后易容成凌高峰、重新戴上头套、面具跑向大剧院门口的镜头。
第五,他买通了酒店的服务生,取得了现在那个“凌高峰”的头发、头皮屑、衣服上的汗渍、杯子上的指纹,然后鉴定,“凌高峰”就是如假包换的司马。
“我把能做的都做了,铁证如山,马上就会交到警察局去,揭露真凶,为凌高峰报仇。”李特叙述完一切,忽然觉得一身轻松,把自己从对凌高峰的妒恨中解脱了出来。
冰晶儿手中的镀银发梳啪的一声落地,惊骇得久久无语。
李特看到冰晶儿伤心欲绝的样子,忍不住万分心疼,拍了拍旅行袋里那一大包照片说:“冰晶儿,我保证自己所说的句句属实,而且警方也会从我的陈述中重新调查研究,最终揭掉司马的伪装,是他早有预谋、居心叵测地利用了‘大魔术师杀人夜’这个节目中的惊悚细节杀了凌高峰,然后企图占有你。你放心,有证据和这柄大刀在,凌高峰就不会白死。”
冰晶儿低声问:“所有证据都在这里吗?”
“都在,到目前为止,真正的知情人只有我们两个。”李特斩钉截铁地回答。
冰晶儿脸上忽然出现了羞涩的笑容:“李特,谢谢你为凌高峰做的一切,相信他的在天之灵也会非常感激你的。他死了,横在我们之间唯一的感情障碍已经没有了,也许我该考虑另外一场盛大的婚礼,就是关于你和我的。”
李特大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当冰晶儿温柔的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要他枕在她的膝盖上时,他终于相信了,并且觉得自己之前再忙再累都是值得的。
“冰晶儿,咱们该好好计划一下未来,先去告诉来宾们,今天的婚礼取消了,然后我会筹备另一场求婚典礼和结婚典礼,带你去北欧冰岛上的爱斯基摩人小屋度蜜月。相信我,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李特没有听到冰晶儿的回应,诧异地从甜蜜的憧憬中抬起头来,迎面看到的,却是那柄黑色的大刀带着风声直劈下来。
李特倒下了,在他身体里的血流干之前,看到冰晶儿正慢慢地从脸上揭下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来,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并且,他再次听到了冰晶儿的声音:
“我知道司马的阴谋,知道凌高峰一定会死在‘大魔术师杀人夜’的节目中,也知道求婚和结婚的盛典绝对会如期进行。为什么?因为这个‘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计划就是我们一起策划出来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冰晶儿’,而是司马的女友艾玛,所以我根本不爱凌高峰,爱的是司马。当然,凌高峰的死只是我们这个伟大计划中的最后一步,在那之前,我从遥远的苏门答腊岛到港岛来,杀死冰晶儿并易容成她,为的就是接受理查先生的财产。‘理查先生也是必须得死的,否则,他岂不就会揭穿我易容成’冰晶儿‘的秘密……呵呵,如你所说,’凌高峰‘不是’凌高峰‘,那么,’冰晶儿‘也可以不是’冰晶儿‘。现在,李特,去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吧,等我毁灭了这最后一包证据,世界上就再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只知道我是真正的’冰晶儿‘,除了理查先生的财产,还会以’凌高峰遗孀‘的身份接管魔术师所有的财富。哦,我必须得谢谢你跟你的朋友亚兰,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可能要一辈子受制于司马,永远地失去自由。再见了,我亲爱的李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