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鬼影

  题记:人们常说,“疑心生暗鬼”,意思是人多是自己吓唬自己!其实,这鬼神只事,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有时,这事还真不好说。总之,要多行善事,心中无“鬼”,鬼就自然不会上身!

  肆虐的狂风挟裹着铅灰色的乌云,如汹涌奔腾的恶浪一般,翻滚着,铺天盖地般笼罩着天半空,呈现山雨欲来的征兆。
  太行山中部山坳里有一处村落,散居着几十户人家。村子的东头有一户王姓人家,户主人称王二宝。这王二宝常年跑运输,是村里有名的“发财户”。在这狂风怒吼,乌云翻滚的光景,王二宝正在自家院子里来回踱步,他准备着下午出车。正中午时分,眼看暴雨将至,他显的焦躁不安。正这时,他突然听到街门口传来“梆——梆——梆——”的声响,似乎有人在敲木鱼。二宝猛吸一口气,皱起眉头,心想今天是咋回事儿,我下午出车,碰巧老天爷要下雨,这会儿又有人在门口敲木鱼,净出稀罕事儿。二宝回头朝灶房里正在忙活的老婆喊了一声:“凤仙,出去看看,好象有人在咱门口敲木鱼。”“什么木鱼?”凤仙问。“你听听,门口梆梆梆直响。今天我感觉这么别扭,这右眼皮砰砰直跳,我听人说,左眼跳财,右眼可是跳灾呀!真晦气。”

  说着话,凤仙便走出灶房,快步来到街门口,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和尚,约五十来岁,身材高大,上身穿棕色粗布僧衣,白麻布裹腿,脚蹬尖开口萨鞋,神情严肃,眯缝着双眼,嘴里念叨着“枷玛弥摩哈啦”不知什么样的经文,手持木鱼,梆梆梆地敲个不停。
  凤仙从来没见过这阵势,毕竟在自家门口,便壮壮胆子,高声呵道:“唉,和尚,你怎么站在我家门口敲木鱼?”
  那和尚也不答话,仍旧敲个不停。凤仙见和尚没反应,便提高了嗓门儿:“唉,和尚,跟你说话呢!”
  和尚还是没理睬,照旧敲木鱼,似乎加快了节奏。正这时,二宝走了过来,凤仙赶忙给二宝说明了情况。二宝常年跑运输,见识多广,见此情景,赶忙走上前,双手做揖,说道:“请问老师傅,来在寒舍,有何贵干?”和尚仍旧不答话。二宝眼珠一转,料想这和尚一定是饿了,想讨些饭吃,于是便让凤仙去弄些吃的来。
  待二宝递饭食给和尚的时候,那和尚似乎感受到二宝的诚意,才微微睁开眼来,单掌立于胸前,口诵佛号;“阿弥托佛,施主,贫僧此番非是化缘而来,云游路过此处,见此宅院四周煞气笼罩,施主不日恐有血光之灾!”二宝听到这里,心里颇不是滋味,暗自思忖,你这和尚,不用斋饭也就罢了,干吗还说出这一番毫无道理的话来。”二宝心里想,嘴里可没说,却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和尚自然已经察觉到二宝的表情,又说道:“施主印堂发暗,恐是不祥之兆,近几日要格外小心才是!”说着话,手伸向怀中,掏出一道黄布红字的画符,对二宝说:“你务必将此符带在身上。”说罢,便口诵佛号:“阿弥托佛!”随后向正西方向飘然而去。二宝接过画符,揣在内衣兜里,刚一转身,回头再往西看时,已不见那和尚的踪影。二宝不由自主地打一哆嗦,长吸一口气,心想,奇怪奇怪——
  此刻,一阵电闪雷鸣过后,豆粒大小的雨滴已紧锣密鼓地自半空倾泄下来。二宝赶忙回屋避雨。
  
  已近三更时分,夜沉沉,不见一丝亮光,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二宝汽车的前大灯投射出两束昏黄的光柱,在蜿蜒崎岖的乡间公路上扫描着。夜出奇的静,只听见车窗玻璃摩擦着空气,发出飒飒的声响。
  二宝从八十公里外的二狼山拉了一车上好的煤炭,走到断魂谷附近时,不知怎地,心里噗噗直跳,像是不祥的预感。他赶紧放缓了行车速度。这时突然从山谷里不远处传来“咕咕咕喵——咕咕咕喵”的夜猫子叫声。二宝不由地打一激灵,透过车窗玻璃扭头向外望了望,只是漆黑一团。也不知是一连串奇怪的事情给二宝造成的心理紧张,还是这沉沉的夜凄恐的夜猫子嚎叫营造的骇人氛围,以致疑心生暗鬼,就在二宝扭回头,正视前方时,透过挡风玻璃反射的幽暗昏黄且飘忽的光芒,二宝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车前方不远处似乎闪现出一个“人”影的轮廓,披着血红色的斗篷,看不到手足,披头散发,面色惨白,五官不甚分明,只有一个轮廓,好似一个年轻的女“人”。看到这一幕,二宝心里咯噔一下,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来了个急刹车。车停下来,二宝定了定神儿,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车窗外依旧是漆黑一片。二宝长出一口气,静下心来,暗想,我王二宝号称王大胆,怎么会自己吓唬自己?难道真是撞上鬼了不成?不会的,一定是刚才眼花,精神恍惚所致。想到这儿,他掏出打火机,点上一根烟。他常听人说,凡妖魔鬼怪都怕火,火能驱邪,今天便派上了用场。

  接着二宝便启动发动机,继续行车,刚行没几米,突然看到车前方不远处,又是一团红影子在晃动。二宝定神细看,只见前方悬浮着一个披红斗蓬的“女子”,披头散发,一边脸上正滴滴哒哒在流淌着殷红的鲜血,另一半脸惨白如雪一般,看不到下身。二宝浑身打一冷颤,脊梁沟直冒冷汗。心想,我的妈呀,今夜真遇上鬼啦,赶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有了刚才的思想准备,这时反倒出奇的镇定,猛踩油门儿,将车加速,心想就是见鬼,也要跟这女鬼斗一斗!要命的是,就在二宝准备加速的时候,发动机反倒噗的一声熄火了。他急的头上直冒汗,又试着打了几次火,马达连半点儿转动的迹象都没有。二宝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儿,心想这下可完了,看来走不成就得在这里聱熬到天亮。
  这下,二宝打死也不敢往挡风玻璃外看了。他打开后备箱,提出一壶汽油,推开车门儿,转到车厢后头,伸手从车上抽出两块木板,浇上汽油,掏出打火机,啪的一下,明火砰的一声,便着了起来。二宝心想,我让这火烧到天亮,看这女鬼还敢不敢近身。两块儿木板烧完,他便跑到路旁的道沟里,拣起了灌木枯柴。就这样,二宝坐在火堆旁,一直将火烧到四更时分,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呜呜的鸡叫声,据此判断,天快亮了。此时他已困得实在支持不住了,头枕膝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二宝朦朦咚咚地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头。突然他在梦中惊呼:“啊!女鬼,别靠近我!”接着感觉到人中穴上一阵酸痛,慢慢苏醒了过来。他挺直腰,揉揉眼睛,见面前站着一位老丈,看年纪约有七十来岁,满脸皱纹,花白胡须,手持一根鞭子,身旁不远处的路沟里有一大群山羊在啃着青草。
  见二宝醒来,老丈面容和善,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说道:“年轻人,你在做恶梦吧!我刚才把你弄醒,怕你着凉。”
  二宝刚腥来,好像还回味着梦中的景象,看到老丈,连忙将身子后仰,伸出胳膊,张开五指,摆出拒绝的架势,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连声说道:“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看到二宝这副模样,老丈又气又恼,觉得十分好笑,高声说道:“年轻人,你说什么胡话,难道还在做梦不成?好端端的大活人,那来的女鬼!”
  听老丈说到这儿,二宝还是将信将疑,又用手指掐了自己的人中穴,感觉疼痛,这才确信自己确实已经醒来。此时东方的天际已露出鱼肚白。
  老丈看到二宝神情好转,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便慢慢安慰二宝,问道:“年轻人,这车是你的吧,咋不赶路,倒在路旁烤起火来了?大夏天,怪热的!”
  二宝看老丈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又见他慈眉善目,不像坏人,便将头天晚上如何路遇女鬼,如何点火驱鬼,以至刚才做梦的事儿,一五一十详细地讲了一遍。

  起初,老丈还捋着胡须,耐心地听二宝讲述。慢慢地,老丈变的神情激动,面部表情显的紧张起来,尽而不停地摇头,紧锁双眉,长吸一口气,扭头抻颈向公路前方的不远处凝视良久。
  二宝注意到老丈表情的细微变化,看他有些焦躁不安,便关切地问道:“怎么啦?难道这事儿——”
  老丈听二宝问话,便扭回头,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年轻人,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二宝插话道:“但讲无妨!”老丈接过刚才的话茬说道:“年轻人啊,讲了怕影响你的情绪,反倒不好!”二宝又接着说道:“老丈有话尽管讲来!”看二宝言辞恳切的样子,老丈便拉开了话匣子,说道:“记得去年,好象也是这个时节,就在这段路上,前方不远处,曾发生过一起车祸。丧生的那位年轻女子也是穿一件儿血红色的连衣裙,披肩长发。事故发生在傍晚时分,可恶的是,轧死人的车司机竟驱车逃跑了。那天傍晚,我是牧羊回家路过此处,看的真切,当时的情景真惨啊!”说到这儿,老丈抽眼看了看二宝,只见他面色惨白,额头上密布着豆粒大小的汗珠。见此情景,老丈的讲话嘎然而止。

  老丈收住话头,赶紧安慰二宝:“看看,我说不讲好,你偏要我讲!”二宝擦擦额头上的汗,渐渐平静下来,便谢过老丈。此时二宝突然感觉肚子咕咕直叫,便拉上老丈,非要到前方的路边店吃早饭。老丈说啥也不肯,话毕,便赶着羊群远去了。
  辞过老丈,二宝便朝前面的一处村落走去,决定吃过早饭,再做下一步打算。
  令二宝万分惊恐的是,他沿着公路走出不到百米,一眼看到靠右边的路面惊现出一个两米见方的深坑。是暴雨成灾,路基沉陷所致。看到此景,二宝脑袋轰的一下,好悬没昏过去。他定了定神儿,走到坑边缘仔细察看,见边缘路基下是十几丈深的悬崖。此时,二宝心里砰砰直跳,暗想,幸亏昨晚发动机故障,要不然,焉有我的命在!
  这时,下一步计划已在二宝的头脑中清晰地显现出来。他决定将这车煤就近买掉,换得的钱资来请一名阴阳先生,给自己彻底把把脉。同时,还准备选个吉日,让阴阳先生摆祭坛,做法式,超度一年前在此车祸的冤屈的亡魂!也可以说是感激那和尚的点化之恩。
  二宝很快便将这个计划付诛实施,还出钱找人用了几是方土石将那路面的深坑填了起来。二宝还请了个戏班儿,唱了三天的大戏,招得附近村民都来观看,好不热闹!人们都知道二宝是小老板,搞运输发了财,请戏班唱戏,以示庆贺,却不知内中的真正原由。只有那牧羊的老丈,依旧赶着羊群,远远地观瞧,他最清楚——
  此后,二宝仍旧跑运输,只不过再也不从那段路经过,宁可多跑几十公里,也要绕过这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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