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女人闯进了我的卧室。她什么都没有说,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串手串,扔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一串被人用法力加持过的南红玛瑙手串,或者说曾经是。手串上有一颗颇为别致的金珠,让我能够轻松地辨认出它是从那个叫欧阳言言的女人的手腕上摘下来的。但是,原本大红色的玛瑙珠子已经大半变成了透明状,而且那红色还在慢慢地流失着。这说明有什么东西在吸食着珠子里面的红色,也就是说主人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流失。
“这……”
“‘捆煞阵’被冲破之后,她就是第一个受害人。”女人指着欧阳言言的照片说。
我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该死的,为什么我又和捆煞阵这种东西搅合在了一起?但我不得不去,因为我曾经发下誓言,要默默守护像一朵小花一样的欧阳言言。虽然这是我叔叔逼的,但我也挺喜欢那个温婉的女孩子。可惜的是我叔叔告诉我只能远距离保护她,绝对不可以走进她的视线当中,这不由地让我怀疑起他们的关系来。
于是,我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橱柜门。我拎起那个已经好几年都没碰过的背包,恶狠狠地盯着她,说道: “那地方距离这里有三天的车程,你最好讲清楚欧阳言言是怎么和捆煞阵扯到一起去的,不然我绝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三天后,我和这个叫王茵茜的女人来到了捆煞阵所在的地方——这是一座元朝的古墓,据说当年是为了困住某个极为凶残的将领而修建的。
捆煞阵是一种非常奇特的阵法,奇特之处在于它所用的所有材料都必须来源于人体。当然,死人的也行。但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的,捆煞阵都会和所用“材料”的后裔产生一种微妙的联系。如果阵被破了,那些后裔往往就会当场惨死。所以一些摸金校尉在进入凶墓之后,会以墓中的死人骨为材料布下捆煞阵,用来镇压墓中的凶灵。偶尔也会有材料不够的时候,这时摸金校尉往往会选择将死去的同伴的尸体当做材料使用。
十五年前,欧阳言言的父亲欧阳中带人进入这座墓里。本来法阵已经坏掉了,但不知道当时他们在墓里碰到了什么厉害东西,逼得他们不得不修复了捆煞阵。然而因为材料的原因,他们不得不将王茜茜父亲的尸体和欧阳中被砍掉的胳膊也用了上去,才导致欧阳言言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流失。
所以,王茜茜必须修补好这座墓,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
我叔叔当年也下了这座墓。一年前,对阴阳之事颇有研究的他悄无声息地死掉了,留给我一纸遗言和很多关于捆煞阵的研究心得,可惜那里面并不包括墓穴的详情。再后来,也不知道王茜茜找到了他父亲的哪位老兄弟,弄清了我的事情。
我们两个顺着十五年前的盗洞进入墓中,站在一间足足有二十米长的正方形墓室里。我的脚刚一落地,就踩在了一个戴着木盔的骷髅头上。我小心翼翼地换了一个落脚点,蹲下来仔细地端详起地上的这个东西。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圆形木盔,腐朽不堪,差点儿被我一脚踩烂。古墓里倒是偶尔会有穿着全身披挂的士兵陪葬,但那些家伙多半是躺在简陋的棺材里。这间墓室里面十分空旷,根本一口棺材都没有。
这时,王茜茜也顺着缆绳滑了下来。她用强光手电扫向了四周,这间墓室共有四个出口,每个出口旁都立着几具骷髅。骷髅都做出要向我们扑来的动作,或者说是向墓室中间扑来,因为我们恰好站在墓室的正中央。
“我们接下来要向哪边走呢?”我一边四处扫视着,一边这样问道。我只对捆煞阵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关于古墓本身就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裁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王茜茜说, “我父亲虽然死在了这里,但我伯父却告诉了我很多关于这座古墓的事情。他说,盗洞口下面的墓室里,只有三个通往其它墓室的出口。”
三个,不是四个?
我后背上升起一股寒意。这不光因为出口数量的问题,还因为我刚刚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嘎吱”声。回头一看,才发现背对着我的骷髅向前迈了一步。
我吞了一口唾沫:难道它们都是活的?
我猛地向后看去,惊恐地发现身后的另一具骷髅也离我近了一点儿。
“这是怎么回事?”王茜茜颤抖着问,显然她也发现了骷髅的古怪。
就在这时,墓室里突然泛起了滚滚黑雾,很快就遮住了我们俩的视线。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快跑!”我大喝一声,当机立断地向其中一个出口跑去。那个出口在西边,它前面的骷髅是最少的。然而,我刚跑出去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我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我没有转过头去救人,反而跑得更快了。
我在墓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出口。我顾不上想出口那面有什么东西,就一头扎了进去。
我本以为会进入一条墓道,没想到竟然冲进了另一间墓室。这间墓室和刚才那间很像,但只有三个出口。
是的,我对面的那面墓墙上并没有出口,也没有那种会动的古怪骷髅。难不成,这是由九间连在一起的墓室组成的“井”字型古墓?
我抬头向上看去,结果发现这间墓室上面也有一个盗洞。
这太扯了!两个盗洞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四十米,为什么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又打一个呢?打盗洞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我叔叔他们做出这种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
突然,我的心一颤,一阵说不出来的难受涌上心头。心悸?好像不太可能,我的心脏十分健康,不可能出现这种毛病。
一秒钟之后,这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我连忙摸向自己的手腕,发现这种脉动样的心悸并不是来源于我的心脏,而是由其他什么东西引起的。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用强光手电四处照射,很快便找到了一个非常古怪的东西。
那是一盏嵌在墓墙里面的长明灯。从形状上来看,这灯是用人的头盖骨制成的,里面的灯油早已烧干。但诡异的是,那头盖骨上竟然垂下了长长的头发,而且上面还包着一层红润的头皮j而且那头皮还向墙体处蔓延着,一大片墙壁都长着这种奇怪的头皮!
我慢慢走到了这片“头皮”前,发现上面竟然有一根粗壮的血管,那血管在不住地跳动着,它每跳一下,我的心就猛地颤抖一下。
更可怕的是,这“头皮”还在飞快地蔓延着,很快就布满了半个墓室。地上散落的骨头被包裹了起来,然后它们就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慢慢向后退去。我已经明白了,这座古墓本身是“活”的!但奇怪的是,我叔叔却没有告诉我相关的事情。难道,这变故是他们离开之后才产生的?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身俸一震,却没有回头。
“你猜我是谁?”那只手的主人这样问道。
如果我身后是活人的话,只可能是王茜茜,但我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是欧阳言言的!
王茜茜并不是我的盟友,我甚至认为她是将我骗下来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刚才在黑雾中她不应该发出那么凄厉的尖叫,那些会动的骷髅虽然诡异,但我们这些倒斗的哪次不碰到些古怪的事情?就算被吓了一跳也不可能那么失态。除非,她故意要把我引过去,对我另有所图!
更有可能的是,这根本就是古墓中的法术或者怪物制造出来的幻象!
于是我猛地抽出匕首,回手向身后由下及上削去。刀光闪烁间,我看清了身后那人的脸:那确实是欧阳言言,但它却不是活人,而是右脸烂出了森森白骨的女鬼!
这一刀并没有伤到它,它发出了一阵阴森森的诡笑,后退着飘人了黑暗当中。而随着它的消失,那种古怪的心悸感也远离我而去了。
它刚从我的视线里消失,王茜茜就从黑暗中钻了出来,身上带着几处伤痕,咬牙切齿地盯着我。
“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我?”她问道。
“如果几具骷髅都能弄死你,那你还是别来拖我的后腿了,我自己去探索也是一样。”我冷漠地说道。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我,但却什么都没有做,最后还是气呼呼地一指西北角的入口,说道: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个墓穴是‘井‘字形的——据说阵眼在那四个位于四个角落上的墓室里。”
我咬起了手指头,陷入沉思当中:根据我叔叔留下来的心得,捆煞阵确实有四个阵眼,但问题是,阵法困住的那个将军在哪里?或许我根本不用担心那东西会出来,因为捆煞阵的作用就是困住它。可是不知道它在哪里,简直就像我买了一张肯定中奖的彩票却被告知奖池里一分钱都没有一样,让我感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不过我还是走进了西北角的墓室,见到了那个奇怪的阵眼:在墓室的中央,插着一根三四十厘米粗的木桩,这木桩足足有两米高,在木桩的最顶端由三十五根半白骨插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立体雪花状的东西——其实应该是三十六根白骨的。但其中最粗壮的一根断掉了:而在这些白骨的接合处,裹着一层暗红色的东西,这东西有点儿像腐坏了的肌肉,古怪极了。
墓室里充满了腐臭味儿。这味道的来源就是地上的一截烂得只剩下骨头的大腿,也不知道它当年属于哪个倒霉蛋。
我想了一下,把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个打孔器,在那节大腿骨上钻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又在里面塞进一个胶衰一样的东西。
做完这些事情后,我才站起身来,将阵眼上那根断了一半的白骨拆了下来,将这根加工过的替换上去。
而就在它被彻底安装好的一瞬间,那团暗红色的东西突然像一颗心脏一样跳动起来,颜色也变成了“生机勃勃”的鲜红色!
而随着这“心脏”的跳动,墓室里竟然接二连三地亮起灯来——墓墙上有几十盏人头灯!
更可怕的是,我竟然看到那些人头灯的“眼睛”鼓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两个!
“快跑!”我对王茜茜叫了一声,扭头就向正北方的墓室跑去。
很快,我们已经在这座古墓里面顺时针绕了一圈,来到了西南角的墓室里。和其他三个墓室一样,这里也有一个两米高的木桩,木桩上也有三十五根半白骨。但和其他几个角落里的墓室不同的是,这个墓室只有一个向东的出口,也就是说,在我修复好这个阵眼之后,必须原路返回。
我又如法炮制地弄好一根从地上捡起来的大腿骨,将它高高地举起来,深吸一口气,用力地向白骨接合处插了进去——我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
“扑通!”墓室里响起了巨大的心跳声,这巨大的声音甚至震得墓墙都抖动起来。我一个箭步蹿了出去,直奔我们进来的“井”字中间墓室而去。
可是当我踏进那个墓室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还是J慢了一步:只见四周的墓墙上亮起了无数条弯弯曲曲的符咒,每一个符咒都在向下流着鲜血。而这些鲜血正慢慢汇拢到墓室中央的一块石头上,而那石头上正站着一个身体腐烂大半但却穿着一身锁子甲的尸体。
这不仅仅是捆煞阵,也是大周天养尸阵!两阵合一,死中有生!这 “生”并不仅仅是说所养的尸体,也包括这个墓室!
那具尸体慢慢抬起了头,惊得我后退了一步——那张脸,是欧阳言言!难道,它就是被养起来的将军?
随着鲜血的汇聚,它的身体逐渐被修复完整。
无奈之下,我抽出匕首,狂扑过去。可是它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挥手,我的匕首就砍在它的胳膊上,发出金石交碰一样的声音,而我也被一股巨力打得倒飞了出去。
“你这个混蛋,竟然又把我丢下不管!”我身后的黑暗中传出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是王茜茜那个麻烦的女人听见了这边的声音,摸了过来。
我大喊道: “别过来,危险!”
就在我分神喊话的瞬间, “欧阳言言”竟然跃到了空中,两条腿像是鞭子一样向我的头上砸来。
我闪身一躲,大喝道: “老东西,赶紧滚出来,不然我就毁了它!”说着,我举起一个遥控器来。
我话音刚落,在对面那黑暗的角落里就钻出来一个人,看那佝偻的身形,正是我早就怀疑他其实没死的叔叔。
“行啊,你小子,竟然知道我没死。”他一脸阴沉地说道。
我撇了撇嘴,没有告诉他刚才我只是在诈他而已。虽然他只留下明为捆煞阵其实是大周天养尸阵的相关信息,还逼着我照顾欧阳言言,而且这大周天养尸阵太像是故意被破坏的了。最后我还在这里碰到了长得和欧阳言言一模一样的女鬼,但这些都只能让我怀疑他没死而且是幕后黑手,却不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只不过,人在做坏事的时候都会心中有鬼,别人随便说点儿什么他就会往自己身上想,所以我才能把他诈出来——当然,这件事有幕后黑手是肯定的,就算不是他,也肯定是当年那群人中的一个。
我现在表现得十分淡定,他肯定误以为我知道了什么事情真相。
“这玩意儿你应该认识,”我将手中的遥控器晃了晃, “引爆塑性炸药用的遥控器,每个阵眼上我都装了一份。你要是再让那东西乱动,我就彻底炸了它——那样的话,我的欧阳婶婶可就真完蛋了!”
我在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叔叔表现得十分紧张,可等我说出“欧阳婶婶”这个词的时候,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看到他这种反应,我不由得一愣:难道我猜错了,他机关算尽也要用这个阵法养起来的难道不是他喜欢的女人?
就在我愣神的一瞬间,那具本来就离我很近的尸体飞起一脚,直接踢掉了我手中的遥控器,落到了盗洞的正下方。我没有多想,飞身向遥控器扑去。
那老头子哈哈大笑,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遥控器前,抬脚就要把它踢飞——我在算计他,他又何尝不足在算计我!
我大喝一声: “茜茜!”
其实,我只向前冲了一步而已,紧接着我的第二步就是转身向后快速退去。
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我的叔叔不敢置信地看向传来枪声的黑暗处,转身倒地。而那具刚才还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不可战胜的尸体也在他断气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哀嚎,七窍处喷出一股股鲜红的气体,随后便又变成了那个脸烂掉一半的女鬼,飘入黑暗当中。
其实,我在感到心悸的时候就想到这可能不仅仅是单纯的捆煞阵了。
建造者的目的似乎不光是想束缚住那位残暴的将军,更想利用这个阵法将它养成千古凶尸为己所用——在冷兵器年代,一名刀枪不入的将领可以带着军队征服全世界!可惜,还没等这尸体炼化成凶,元朝就灭亡了,于是这具凶尸便一直待在这古墓当中。
十五年前,我叔叔他们进入这座古墓当中,可能他们原本是想将这凶尸带走,便破坏了阵眼。可是在凶尸的攻击下,他们为了逃生不得不用同伴的尸体修补好了阵眼。我甚至有理由相信,他们为了削弱这个将领的力量,便用自己同伴中身体最赢弱的一人替换掉了凶尸的身体。而这个人,就是我叔叔要我发誓永远远距离保护的“欧阳言言”!我平时看到的,应该只是它用阴阳之术做出来的脆弱的假身,稍有不慎,它便会魂飞魄散。而我叔叔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将我和王茜茜通过某种秘法献祭,将欧阳言言的肉身带出去。
可惜的是,我看穿了这里面的阴谋,将计就计地在修复四个阵眼的时候安排王茜茜躲在暗处。在将他引出来之后,又故意用炸药遥控器将他引到盗洞下的光亮处,以便王茜茜狙杀他——毕竟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的话,我们两个就死定了。
至于说我为什么不直接炸掉那四个阵眼嘛,是因为我找到了当年这两个盗洞的作用:这两个盗洞在当年一个是用作入口,是从外面打出来的;另外一个是出口,是从内向外打出来的。这样一来就说明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在封印了将军之后,整个古墓便变得一点儿危险都没有了,这样他们才能有充足的时间打出第二个盗洞来。
而我的叔叔在阵眼上动了一点儿手脚,使他叮以控制这位将军——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也不可能将欧阳言言的身体带出去——但如果他死了的话,那这阵法肯定就复原了。如果我们直接炸掉阵眼,很难说那将军会不会失控,进而导致我们丧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最为稳妥的选择就是把我叔叔引出来杀掉,让整座古墓归为平静——如果这样不行的话,再动用炸药也不迟。被打飞的遥控器只是个假货,真货一直在我裤兜里揣着呢。只不过我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竟然是那么凶狠的怪物而已。
我和王茜茜从盗洞里爬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这次冒险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但却足够惊心动魄。
“你来还是我来?”我掏出遥控器问道。元朝的古墓最大的特点就是大量使用“减柱造法”,只要用炸药毁掉其中一根柱子,整座古墓都会崩塌。古墓不存在了,捆煞阵当然就彻底毁了,这样王茜茜才能彻底摆脱这东西带来的心理阴影。
而我这么卖力气的帮她,则是因为我发现她长得还挺漂亮的。
“你来吧!”她一脸轻松地望向了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