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佳是我在一次例行采访中认识的女法医。我是学文的记者,热情外向;她是学理的法医,冷静内敛。我们很多观念相同,性格和职业的差异更增加了对彼此的好奇,有时间的时候会彼此约着打打球,聊聊天。
年轻美丽的女孩自然不缺乏追求者,她先后谈过好几个男友,但每次似乎都无疾而终。第一个据说是运动员,身材健硕,卫佳每次看见人家都拿眼睛扫来扫去,最后卫佳慢慢地说了句,你骨架很好。
“你有时间么,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接到卫佳电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非常平淡,但带着点命令的口气。
一小时后我在约好的书店前看见了她,我们来到了书店里面的招待座位。接着卫佳开始慢慢叙述起来。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有点烦心事找我倾吐一下,但听了一下后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其实在报考医学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根本对治病救人没兴趣,甚至我怕我会做手术的时候把我的病人给杀了。所以我报了法医专业,起码我以后面对的都是死人。
“在大学的第一堂解剖课时,我表现得异常兴奋,当老师的刀划过厚重的皮肤后我听到了扑哧的声音,我后来知道那是划开了脂肪,然后他按照教材把内脏、骨骼、血管大致介绍了一遍。内脏被一件件取出,让大家观察。很多人都捂着嘴,而我则贪婪地观看着。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最难的血管学和解剖课程我都学得非常好,没过多久,我甚至做到了光抚摸一块骨头就能知道这是人体的哪一块。但医学院的尸体太少了,基本上后来上课的教材都是直接拿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面的器官和已经干枯的骨头标本来讲。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现在的单位,从事着法医的工作。现在算算我都不知道我的手处理了多少具尸体,但我始终觉得自己对人的身体还不是很熟悉,似乎总欠缺了什么。”说完她忽然看着我问,“你知道是什么吗?”我摇头。
“是活人。”她忽然一字一顿地说,“当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我吓了一跳,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心理变态了,我经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身体,甚至幻想着自己慢慢划开,看看器官是如何工作的,看看血管的血液是如何运输到身体各个部位的。当然那不可能。
“你知道当一种欲望无法满足的时候人是很难受的。我只好以动物来做替代品,在每次活体解剖后我都会暂时的平静点,不过很快那种对人体的渴望又涌现上来。我越来越希望自己可以真正的解剖一具活着的人体。然后,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解剖活人但又相对安全的工作。”卫佳神秘地说,薄薄的嘴唇向上努了下。
“你听过人体器官的贩卖吧?他们通过诱骗威胁或者干脆是强迫的手段从活人身上取出器官,然后在黑市上流通。每年这个社会都有500个肾和六十颗刚刚拿出的心脏在交易呢,但是他们需要一个手法娴熟而且非常精通解剖的解剖师来取器官,因为不出人命是最好的,大部分人在拿出一个肾后还可以活下去,所以,我就充当了那个解剖师。”卫佳慢慢地说着,而我却一惊。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是犯罪啊,你下刀的时候难道没有内疚感?”我质问她。
“有,当然有,但把刀插进充满生命和热的肉体里那种感觉你无法体会的,内疚感又和这个交织在一起,所以,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终于步入正题了。
“他们想在这个城市建立一个货源点,所以他们找到了我。一年来我从十四个身体里取出过内脏,他们有男人、女人,或者刚满十六岁的孩子,每次工作后我会获得肾脏卖出去收益的百分之七。开始手还会发抖,后来则是非常熟练了,不过最后一次的取肾把一切改变了。
“那天下午我刚刚做完一份尸检报告,接到个短信息,上面只有几个字——速来,有鱼。我过去了,不用带任何东西,他们有全套非常高级的解剖工具,甚至比某些大医院的都好。解剖室在地下室,没人带路是无法找到那地方的,这次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他裸着上身,年纪大概十七八岁,身体极长,脚几乎快伸出手术台了。他被无影灯照射着,脸显得非常惨白,看得出他很害怕,平放在两边的手在不停地发抖。以专业的眼光来看他是个非常好的‘宿主’,身体非常好,这点可以从他黝黑而强壮的肌肉上看出来。
“接下来为他做了例行的麻醉,一般以取左肾为主,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是不成文的规定。我有一个助手,很年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做这份工作,可能也是为了钱吧。其实这时候我对解剖活人已经有些厌倦了,不过却像吸毒一样上瘾了,我拿起刀就有划开什么东西的冲动。赚到的钱大部分又被我捐了出去,我总觉得这样似乎好受点。取肾的方法很多种,有的采用经腹腔取,有的采用经十一肋间切口取肾。两种都可以,主要注意别让‘宿主’被感染或者造成器械性大量失血。我很快打开了他的腹腔,但我发现了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他没有左肾。
“我开始流汗了,马上转头问组织专门负责肾源和保护肾运输工作的人——我通常叫他牧师。牧师经常是一身黑衣服黑裤,然后大而宽的黑檐帽罩在头上,只能看见嘴巴里叼着一根古巴雪茄。牧师非常瘦,而且高大。这时他没说话,只是说了句:‘取右边就是了。’声音冷酷得令我发抖。我暂时先缝合‘宿主’的伤口,停了下来,牧师显然有些惊讶。‘傻子都知道,再取出个肾他就死定了,你们在寻找货源的时候都不知道检查下么?’我质问他,牧师没说话。‘算了,我不想干了,把这孩子放了吧。’看见还在床上酣睡的他我有些不忍。
“牧师依旧站在黑暗里。这时候那个为我打下手的助手走过来拿起刀,向那孩子走去。‘我可以独立完成了,谢谢您的指导。’这是我听到他所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牧师也开口了:‘没办法,这个男孩或许是天生的一个肾脏,但他的肾非常适合一个富豪的身体,他愿意开出三十万美金。本来你做的话我愿意多付百分之五给你,不过看来你的助手比你更想得开。’说完牧师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无法再忍受了,解开白大褂,头也不回地走出地下室,身后牧师忽然说了句:‘你会后悔的。’或许会吧,这样也好,我也算完全脱离了那里吧,不过也准备好了他们来报复或者灭口。不过很奇怪,那之后的一个月非常平静,我想他们不应该如此的善良。等待死亡是非常痛苦的,我决定去查查。
“我去了地下室,和一个月前比感觉这里阴暗了许多。一打开门,空气里有一股臭味,这味儿几乎让我窒息过去,这味儿我很熟悉,是人体腐烂的味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靠着记忆在墙壁上摸索着灯的开关。灯打开了,灯光迅速照射到房间的每个角落,我的助手,我想应该是吧,因为我仅仅能从身高和衣物来辨别他了。虽然那时候不是夏天,地下室的温度也比较低,但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他半躺在手术台旁边,手上还拿着一把手术刀,我捂着鼻子小心地走近他。他的腹腔被开了一个排球大小的口子,整个内脏被掏空了,一样都没留下。看伤口似乎是非常粗糙的凶器,或者说干脆是被撕开的一样,就像手撕鸡似的。我没看见牧师,还有那个少年也没了踪迹。那是我最后一次去地下室,以后再也没去过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被迷惑所笼罩。网上忽然又流传经常发现内脏被掏空的尸体,我隐约觉得与那个消失的‘宿主’有关联,直到我接到了牧师的电话。
“此前牧师从来不和我通话的,一直都是短信,所以猛地在电话里听见他声音觉得很不习惯。电话里的牧师说话依旧平缓,但掩盖不了他的慌乱。‘你在那里?’牧师张口就问到,我回答他说我在家,而且告诉他不想再干了,而且我不会告诉警察,其实我并不知道组织多少秘密,我觉得他们即便不杀我也不会败露。‘不是组织的问题,那个少年,’牧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一惊,难道真的是那个少年的问题?‘那个少年是个怪物。’牧师艰难地把后半句说了出来,就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
“我不明白。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
“牧师在电话的那头仿佛忍受了很大的折磨,似乎他极不愿意回想起来,过了将近一分钟,我还以为他走了,牧师才把那天我走后的事告诉我。
“在我走后,助手接着取肾,牧师就在旁边,地下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这种工作接触的人越少越好,取肾其实勉强一个人也是可以完成的,不过花费的时间就要很长了,而且容易出事,当然,本来这出事的是被取的人才对。
“牧师说到,助手打开了那‘宿主’的右边腹腔。他马上惊呆了,原来他压根就没有肾脏。没有肾脏的人可以活着?
“而且更令牧师变色的是,不仅这个‘宿主’没有肾脏,所有的内脏他都没有,整个腹腔仿佛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肉袋,这绝对是无法想象的,当时决定以这个少年做‘宿主’的时候,就在前一天还用X光检查过,他是有内脏的。助手完全手足无措地呆立在手术台前的时候,牧师发现那少年居然自己坐了起来。
“紧接着,少年直接把手插进了助手的身体内,助手一直到死恐怕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牧师也吓住了。接着少年把助手的内脏一件件掏了出来,然后顺着刚才取肾的刀口一件件放了回去,并且自己站在手术台前缝接血管。这一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少年最后缝合了伤口。牧师在一旁看得说不出话来,助手最后被扔在了手术台下。而整个过程中那位‘宿主’一直在流血,但他丝毫不在乎似的。最后,他用纱布擦干身上的血迹,穿好衣服,微笑着走到牧师面前。
“牧师自己说他当时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晕掉。‘我对你没兴趣,还没轮到你呢。’少年说完转头往外走去,可走了几步,他又走回来,这可把牧师吓坏了。‘对了,告诉你们,这才是真正的解剖师呢,只用双手取内脏。’说着,他得意地摇了摇自己刚刚从助手肚子掏出内脏的手。‘那你干什么过这么久才打电话给我?’我听完牧师的叙述,不解地问他。‘因为昨天我见到那个少年了,’牧师回答说,‘他问我要你的联络方式,还问了你的住址和姓名。’
“我一听就呆住了。‘你告诉他了?’我觉得自己这句问得有些徒劳。‘嗯。’牧师居然略带愧疚地说,‘你知道我很害怕,他当时全身带着血。’
“牧师还告诉我,通知我是为了叫我提防一点,算是他的补偿,并说他现在很害怕,说完立即挂掉了。我放下电话整个人坐在椅子上,瘫陷了进去。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助手尸体的样子,难道他要来找我?也要我的内脏?”
卫佳说到这里的时候,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奇怪地问她:“后来呢?”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我不怕那个‘宿主’来杀我,不过我不想死得不明白,所以我希望你能记录下来,或者说帮我传播一下,作为警示也好,警告也好,我就觉得安心很多了。牧师的电话我是昨天接到的,我考虑了一晚,我朋友很少,想来想去只好麻烦你了。”说完,她神色里居然有一丝悲凉。我心情很复杂,说不清楚对她是憎恨还是同情,毕竟她这种职业实在是有违法律和道德,或者说接近残忍。
当天晚上,我从新闻中看到,卫佳死了,内脏被掏空了,事情就发生在我和她分开以后。
我打电话问一位博学的前辈:“那种东西,您知道到底是什么吗?”
前辈停了会儿说:“我不太清楚,但我听说有些生物是经过怨念形成的,无数被取肾或者其他器官的人或者他们家属的愤恨或许可以集结成一种新的物体,这种东西会不断地对人的内脏进行索求,他不断地掠夺别人的内脏当作自己的。”(本站域名为:,鬼故事的拼音加.org 其余的鬼故事网站,都是抄袭本站内容,小偷行为可耻)
“那他们会长久生存,伤害无辜的人吗?”我担心地问道。
“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什么时候怨气消失了,这种个体也就消失了,因为支撑他们存在的就是那些人的怨恨。”前辈又叮嘱了我几句,接着把电话挂掉了。
数天之后,电视里又播出一则新闻,一位在医药界很出名的代理商死在家里,身体的内脏被掏了个干净,警察查出他参与了众多器官买卖,初步认定是寻仇。
我关上了电视,在电脑前把卫佳的故事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