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魂
随着夜色的加深,喧嚣的城市渐渐变的安静。而此时的市五院脑外科病房也安静了许多。已近午夜,大多数病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医生值班室里的灯还亮着。透过窗玻璃,我看到外面正下着雨。这样的天气,让人的情绪无来由的低落。我伸了伸胳膊,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在这一刻,我感到特别的累,从接上班到现在,我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做医生的就是这样,手上的工作仿佛永远都做不完。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十二点整。今晚算是早的了,一夜都闲不下来的时候也是常有的。我边想着边走出了值班室,然后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我的双脚敲打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不知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过于疲劳了,到了楼道拐角处的洗手间时,我打了一个寒战。
“真气人,洗手间的灯怎么还没修好?”我嘟囔了一句,然后摸索着朝里走。
突然,我感到手下一凉,黑暗中,我似是触到了什么东西。顿时,我感到一股寒意从指尖直冲向脑门,我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借着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微弱光芒,我清楚地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的头上缠满了已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白纱布,身上穿的白色病号服同样也是血迹斑斑。虽然我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半夜起来方便的病人,但我还是被她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我颤声问道。
“你是医生吗?”对方开口了,声音沙哑而恐怖。
“是……是的。你……还没睡啊?”
“我睡不踏实,因为我的脑壳还敞着口……你能帮我缝上吗?”
“啊……我……”我只支吾了两声,然后喉咙便象被卡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扇窗户被风吹开了。一股潮湿而阴冷的气流扑面而来,我感到全身冰冷,接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我得赶快离开这里,躲开这个疯子。”稍稍镇静之后,这是我脑中冒出的唯一念头。从理智上说,我还是不愿意把她想象成鬼,只认定她是因躯体疾病而导致的精神障碍。而直觉却告诉我,我今晚可能遇到了鬼。
念及此处,我一个箭步跨下了台阶,然后飞快地向洗手间门口冲去。由于过度的紧张,我竟然一头撞在了门上。但此刻,我满脑子都是恐惧,以至于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在我拼命拉开门的那一刻,一股阴寒的气流已逼近我脑后。
“记住,你一定要帮我的头缝好。否则,我还会找你……”
我疯了一样的冲出洗手间门口,身后那惨兮兮的声音依然源源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的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那个叫丁伟的混蛋给害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值班室,然后一反手扣上了门。室内明亮整洁的一切,让我的心情随之一松。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医生值班室时,我正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眼前的一切还跟往常一样,护士挨个病房送体温计,一些恢复的差不多的病人走出屋子去洗漱,陪床的家属们正嚷嚷着出去买早点……
我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当中,接连查看了好几个病人。稍稍的空闲下来,又要整理交班用的病历。很快,我便把昨夜所受的惊吓给淡忘了。我甚至觉得昨夜发生的那些,也许只是我的一场恶梦而已。我还安慰自己说,这么大的脑外科病房,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人,哪来的鬼怪啊!
说是这么说,可一到了晚上,我内心深处的恐惧便冒了出来。这两天,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丁伟谈谈,可始终都没有见着他,据说是休假了。我心想,等哪天见着再和他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要是对他说了这事,被他取笑也说不定呢!可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我竟再也没有与他说话的机会了。
这一天,我象往常一样走进脑外科病房。刚一进门厅我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平常比较安静的病房,现在到处都是议论声。似乎在议论谁谁死的真惨,虽说在医院里死人是很平常的事,但一大早就听到这种消息,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我低着头一直往科室的方向走去,耳边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使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烦乱。在楼道的转弯处,我碰到了同事晓静。她脸上的惶恐让我预感到,一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果然,我听到了一个轰炸性的新闻。那就是——市五院脑外科医生丁伟惨死在医院的洗手间里。
我确信自己比医院里的任何一个同事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都大。在那一瞬间,我的脑袋“嗡嗡”直响,心脏狂跳不已,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科室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看到了一大群的人围在了脑外科病房里。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务人员正在勘察事故现场。院里的几位领导也都在场……
据警方推测说,丁伟是在上洗手间时,由于光线不足再加上地滑而不小心摔倒,致使脑部受了高强度的撞击,最终因颅脑破裂而死亡。
“不会的,不会的……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我捂着胸口,蹲在一个角落里喃喃的说。
“记住,你一定要帮我的头缝好。否则,我还会找你。”这声音在突然之间显得异常的清晰,近的仿佛就在我耳畔。
“不……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居然失口叫出声来。我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几位领导和同事先向我跑过来,接着是两名警务人员。
“许医生,你最近和丁医生有过联系吗?”“请告诉我,昨晚你来过医院没有?”……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的提问,只自顾自地说:“医院的洗手间里有鬼,丁伟是被鬼害死的……”
我不知道后来这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当时被领导强行的劝回家休息,大家都认为我是在精神上受了刺激。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日子该怎么过,可想而知了,真的是白天不敢打盹,夜里不敢睡觉。在我经历了四十八小时零八分钟的煎熬后,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
丁伟在死前的一个星期里,参加抢救过一个因车祸导致颅脑外伤的女病人。由于当时伤者的病情较重,已出现了脑疝征兆,故行紧急开颅术。术中发现伤者脑组织广泛挫烂坏死,在予以清除的过程中,病人突发急性脑膨出,最终因抢救无效而死亡。其家属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认为医院的医疗行为存在过失,导致了患者的死亡,并对医院提出了巨额的赔偿。据说,死者的尸体至今还存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这个消息与其说是把我推向了更深的恐惧,倒不如说是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于是,一个大胆的推测在我心中产生。同时,一个骇人的计划也在我脑中形成。为了把自己彻底的从恐惧中拯救出来,我只能这么做了。
这同样是个飘着冷雨的黑夜,当我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之后,午夜的钟声刚刚响过。此时的我全无倦意,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让我不停地在值班室里踱来踱去。无数次,我拉开屋门,然后又默默地关上……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而我内心的恐惧仍在不停地堆积。“不行,我一定要去,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
“本来,我还想选在白天过去,可是……唉,现在无论如何我都要硬着头皮闯一闯了。”念及此处,我又一次拉开了房门。
长长的走廊里,依旧空无一人。我沿着墙角慢慢地走着,每走一步心中的恐惧便多了一分。好多次,我都想退回去,可是我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最终,我还是走出了病房楼的门口。
院子里同样也没有行人走动,昏暗的灯光映照着斜密的雨丝,让人在心头更是添了一丝寒意。我哆哆嗦嗦地在雨中走着,被冰凉的雨水浇灌了一身。此刻,我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因为我怕自己的意志随时都会被恐惧打垮。为了快些结束这精神上的折磨,我加快了脚步。在泥水飞溅中,我很快的穿过了病房楼后面的那条正路,之后拐了一个弯,又穿过了一道藤条缠绕的长廊;接着,我又往西北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接下来,我看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
太平间,这三个模糊而冰冷的文字让我的心禁不住的一阵狂跳。我定定地站在那里,竟在突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雨势依然没有减弱,冰冷的雨点无情地击打着我的脸颊,渐渐地,我的思维开始复原。于是,我想到了逃离。可是,就在我回转身的那一刹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http:///
只听“吱嘎”一声,太平间的门竟然自动打开了。顿时,我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向脑门,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跳出了胸腔。一时,我呆在了那里,双脚再也挪不动分毫……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半晌,我听到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自上空响起,那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空旷,似是来自于梦魇深处。
此时的我,似乎镇定了下来,心脏跳的也好象没有刚才那么快了,只是感到胸口有些闷痛不适。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里的东西,还好,我的清创缝合包还在。
“一直往里走,在第四排停尸柜的第二层……”
在这声音落下之后,我发现自己的双脚一直在移动。接下来,我看到了一层层的尸体;再接下来,我又看到了那张血迹斑斑的面孔……
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从恶梦中醒来,我以为自己再不会看到初升的太阳。可是,此时的我,居然还能清醒地躺在早晨的阳光里。回想这几天来的经历,竟似做了一场恶梦……
至于我是如何回去的?对此,我也是一无所知。因为我的记忆,只能模糊的截止到我剪下最后一根缝线时。据听外人说,那天夜里,我无来由的昏倒在太平间的门口,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被人发现……
这一切发生的总归是太离奇,一直到现在,我仍固执的认为,这只是场恶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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