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楼又亮了,我沐浴在这种老式白炽灯温暖昏黄的光芒中。
几年之前我家挤在一栋老居楼的小公寓面,每天回家我都要穿过一条逼仄的小巷子,手两边是斑驳陆离的墙壁,路口仅有的一盏路灯也是个摆设。白日里还好,一入夜,巷子里总是阴风阵阵,像冰冷的水鱼滑过你的脖颈。世间很多的东西的走过的历史太悠久的的话,都让人没来由的害怕,比如这片老房子,比如住在二楼的王阿婆。
时至今日,虽然我曾多方打听过,但是连她姓甚名谁都没有弄清楚。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居民区实在是太老了,第一批的原住民大多已搬起宽敞明亮的天堂,他们的后代也迁进光鲜靓丽的小区,住在这里的多是一些在这个城市漂泊的异乡人,经常有人搬进搬出的。所以有时候看到某扇平时紧闭的门大开着,里面是一些打包好的个人物品,你甚至无法确定,这是新来的还是即将离开。
这个老太太第一次走入的我视野是高三的春天,那次我误把她家中湿木柴燃烧冒出来的烟当成了火灾,报了警。等到发现只是一场误会时,平时冷冷冷清清的居民楼下堵了一堆人,大家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似乎只有我看到笼子一般结实的防盗窗后面,一张刻满了风霜雨雪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浑浊泛灰的眼珠子,眼神却像警惕的兽一样。我想她大概很久没看到这多么多人吧,一时有些不适应。老人似乎注意到一脸恍然的我,视线扫到我身上,我下意识的退后了一小步。在一阵令人揪心的咳嗽中,老人退回了屋内的黑暗中。
后来一天一天临近高考,披星戴月是难免的,遇到那种乌云遮月的夜晚,巷子幽深黑暗的像一条隧道,我深一脚浅一脚,总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不过数十米却长得像一个世纪。那风也呻吟着,钻进我的领口袖中。
纵使胆子再大,也不免心中惶惶。何况有时候,我被路上的东西绊一下,总是分不清那是一堆杂物,还是一只不怀好意的手。
所以在某一个晚上,我回家走到巷口时,看到不远处的半空中有一盏散放着温暖光芒的灯时,心中一下子安定了不少。开始我以为只是哪家主人忘了关灯,却不曾想,从此这后夜夜如此。这时我才注意到,这点点小小的光亮,从是老人家的阳台上洒下来的。那时候也想去说声谢谢,但是少年时太多的漫不经心,这件事被题山题海淹没了。一拖就拖到了我毕业,在某个清凉的早上,我猛然想起这事,才敲响了她家的。,因为怕老人家耳朵不太灵,所以微微加了点力气,不曾想对面的门倒是被敲开了,伸出一个满脸戒备的秃头来。
“敲什么敲?那家没人。”秃头没好气的嚷道。
“不可能啊,前几天我还看到她家二楼晚上会亮灯。”
“他家没有人,早搬走了。”
“不对吧,上次都有看到一个老太太。”
“那家的老太太听说前几年就死了——”秃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面如土色,缩回了门里,砰的一声关上门,把我半声“喂”给掐断了。我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儿,不知应当作何感想。
那一天我也没心思做别的,走访了附近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终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在我家搬来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老人饿死家中的事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是那个老太太是因为在阳台上晒衣服时不慎滑倒,摔断了骨头无法动弹,而老人家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经过一折腾,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当时阳台上的灯是开着的,一连亮了几天,本来应当引其邻居的注意。只可惜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异常,或者说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老人的儿女来送生活费时,才发现她倒在地板上,身体早己冰凉僵硬。
那天晚上我辗转返侧,索性起身披衣,悄悄的溜出了家门,站在楼下的空地上。
已经将近十一点,这个时间一般人家都熄了灯光,整栋楼都是黑乎乎的。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低下去头去准备离开,直到头顶上亮光一闪,一团桔黄色的光芒将我笼罩其中。
二楼的灯,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