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

赵慧自从搬到富贵小区后,儿子总是不分昼夜地哭闹个不停,每天都把她折磨得疲惫不堪。这天,她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门外站着个穿睡衣的卷发女子,她的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很没精神。她冷冷地说“我住在你家楼下,你孩子又哭又闹的,让我休息不好,你能不能别让他那么吵?”赵慧赔着笑脸,说孩子只有六个月,还不懂事儿,让她多包涵。女子的眼神有了些许光彩,不由自主地伸头向屋里望了望,而后神色一黯,踩着拖鞋下楼去了。
  当赵慧要关门时,心蓦地一紧,她望见楼上楼梯转角处,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冲她咧嘴一笑,那笑容说不出来的诡异。女子用手指了指上方说:“我住在你家楼上。你家孩子真吵,如果再吵我睡不好觉,我就敲地板,你看着办。”赵慧点点头,慌忙关了门。
  从那以后,只要孩子一闹,楼上必定会传来敲地板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敲的,闷声中很有力道,听着令人头皮发麻,心脏缩紧,就连孩子听到这声音,也会识趣地不闹了。
  白天,赵慧用儿童车推着儿子出去买东西,看到楼下的卷发女子倚在门边,用一种近乎期待的眼神望着他们,还伸出细长的手指碰触孩子的脸蛋,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女子喃喃地说:“他怕我呢。”赵慧说:“孩子怕生,熟悉就会好了。”女子说:“嗯,这几天孩子乖多了。你是不是也休息不好,不然怎么总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的,那种声音听着真是折磨人。”赵慧说:“我没有,那是楼上发出来的动静。”“楼上?”女子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了?”赵慧被她的反应吓到了。女子嗫嚅着说:“没什么!”

  赵慧和楼下的女子渐渐熟悉了,知道她叫白雨,因为在一次意外中流产,男人离她而去,目前一个人住。赵慧就同情起她来,白雨不喜欢上街,赵慧常给她捎一些日常用品。白雨显得很高兴,让赵慧到屋里坐坐。
  屋里的布局和她家的一样,只是色调显得沉闷了一些。客厅雪白的墙上有一个大大的印痕,白雨说,那里曾经挂着她和男人的照片。赵慧听得出来,白雨每次提到那个男人,眼里都会流露出极其受伤的神色,看来她一定是爱极了那个男人。赵慧和白雨说话的时候,是抱着孩子的,白雨让她把孩子放到卧室里去睡。
  赵慧望了一眼卧室,那张大床上铺着个碎花垫子,垫子上盖着个小薄毯,里面好像有什么,一起一伏的。赵慧问:“你还养猫啊?”白雨点点头:“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呢。”赵慧知道,小孩接触动物不好,正想着如何拒绝,这时孩子哭了。赵慧借口孩子饿了,就告辞了,她看出白雨带着几分失望。临走时,她瞥见她给白雨捎买的东西,丝毫未动,闲置在茶几下。

  赵慧拿钥匙开门时,有个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回来啦!”赵慧手一抖,钥匙掉落到地上,她抬头,接触到那妖艳的楼上女子。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后,赵慧一直没见过她。赵慧拾起钥匙,女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一双板鞋居然没发出一点声音。她咧着嘴说:“这孩子真可爱,像他爸爸。”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链子,挂在孩子的脖子上,奇怪的是,孩子立马不哭了。
  赵慧吃惊地望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会认识孩子的爸爸。女子说:“他爸爸叫阮鸿文,娶了个不会生养的富家女,才会找你借腹生子,等孩子再大点,你也就功成身退了。”赵慧的脸立时变得惨白,她以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她的一切,包括白雨,她都没有跟她提过。女子有些得意:“你可以打个电话给阮鸿文,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花燕蝶的。”说完,上楼去了,边走边用双手捶打着双腿。
  赵慧安顿好孩子,准备把花燕蝶挂的链子取下来,那是个镶着金边的玉佛,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谁知才取下来,孩子就哭个不停,当她又挂上去时,孩子又变得极为安静,喝过奶后,不一会儿就甜甜地睡着了。赵慧难得清静,不由想起花燕蝶的话来,但她不会给阮鸿文打电话,这是他们的约定。阮鸿文每个月都会往她的卡里打上生活费,等孩子再大些,就会给她一笔补偿费,将孩子带走。
  赵慧不爱阮鸿文,她跟他在一起纯粹是为了钱,她要供弟弟妹妹上学,要给常年卧床的父母看病。除了被包养外,她实在想不出在短时间内赚到一大笔钱的方法。她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直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将她惊醒。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孩子,打开灯,孩子还在熟睡着。四处望望,没发现什么,她怀疑是梦,翻个身,又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她起床后,发现一只大花猫死在床下,表情极其恐怖。她家的门窗关得严严的,不知道猫是如何进来的,她吓得抱着孩子跑下楼,敲响了白雨的门。当她说有只猫死在她家时,白雨疯了一般跑上了楼,又疯一般抱着大花猫跑了回去。
  几天后,白雨又倚在门上等她下楼。她显得更憔悴了,她盯着孩子看了一阵,指着那玉佛挂链说:“这链子真好看,在哪买的?”赵慧说是楼上的花燕蝶送的,她也正想趁机打听花燕蝶是什么人。没想到,白雨一脸吃惊地望着她:“你还不知道吗?花燕蝶是个舞女,听说被一个姓阮的男人包养了,被他的老婆知道了,结果被逼得走投无路,跳楼死了。她生前就住在楼上,这幢楼就是因为闹鬼,所以住的人很少,不过我不怕,我了无生趣,巴不得被鬼带走呢。”
  赵慧的头立时嗡地一下,姓阮的男人,是阮鸿文吗?难怪花燕蝶什么都知道。白雨说:“把这挂链扔了吧,说不定是什么邪物呢!还有啊,听说花燕蝶跳楼时,一条腿摔断了,做了截肢手术都没能保住性命,她最爱把一条腿藏在别人家的衣柜里吓唬人。你要小心点,要不,你搬下来和我一起住吧。”
  赵慧听得直冒冷汗,颤抖着将孩子的挂链取了下来,本在睡梦中的孩子,一下子醒了,又是哭个不停。赵慧将孩子交到白雨手中:“帮我照看一下,我上楼收拾东西。”

  赵慧打开衣柜时,吓得惊坐在地,一条穿着黑色丝袜的人腿从里面走了出来!赵慧惊呆了,怔怔地看着花燕蝶从门外单腿跳了进来,将那条断腿接好,跺了跺脚说:“这条腿就是调皮,常爱溜出来玩,没吓到你吧?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楼下的那个女人告诉你我是鬼,是不是?她终于按捺不住了。”接着,又说了一番令赵慧窒息的话。
  白雨是阮鸿文借腹生子的第一个女人,只是她爱上了阮鸿文,常常不守约定给他打电话。阮鸿文怎么会任一个女人破坏他的锦绣前程,于是想出了一个计谋,在大街上贴满寻人启事,寻找因精神有病走失的妻子,还配上了白雨的照片,这样,她无论说什么话,别人都认为她是疯子。只是令阮鸿文没想到的是,那时白雨已经怀孕了,她在极度伤心的情况下,拿着一把剪刀,将自己的肚子剖开,流血过多而死。她死后,为了使儿子能够成形,把还不成形的孩子寄养在猫身上,只要找到与孩子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就能让他变成一个阴孩。花燕蝶又说:“寄生猫已死,你不用担心,有挂链护身符保护,她也不能怎么样。”

  赵慧大喊一声:“天啊,我把护身符扔掉了。”她跌跌撞撞地往下跑,当她撞开门时,发现白雨拿着一把剪刀,正对着孩子狞笑着。在她身边,还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一起一伏的,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赵慧扑上前去,哭着说:“求你,放了他。”白雨瞪着空洞的眼睛说:“我恨阮鸿文!我要让他无子送终!”赵慧说:“难道你心里只有恨吗?你真的能下去手吗?你难道也想让我像你一样,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吗?”白雨呆怔了片刻,吻了吻孩子的脸蛋,将孩子还给了赵慧,说:“孩子还是在母亲身边好。”
  赵慧重新租了间房子,几个月后,孩子被带走了。也就是那天,曾经住过的那栋楼失了火,赵慧见人就问:“一楼和三楼怎么样?”人们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说她是疯子说疯话。当赵慧看到满街贴着配有她照片的寻找精神病妻子的启事时,她的心一凉,阮鸿文怕她去要孩子,又故伎重施了。
  赵慧回到了乡下,她不知道的是,那楼房是阮鸿文开发的,由于那里环境清幽,他喜欢把情人圈养在那里。当他听说一楼和三楼闹鬼后,就想让赵慧住在那里,逼她精神失常。一天,阮鸿文亲孩子脸时,突然间一头栽在地上,莫名其妙地死了。
  几天后,赵慧正想念孩子,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声。她忙跑出去一看,门外坐着她的儿子,有两个女人的身影一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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