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去年去朋友家做客,左右闲来无事,就在那多待了几天。没想就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却让我经历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
    朋友家是住在平泽县的一处山村里,周围起伏不定的是那一座座山丘,山上零散的生长了些树木杂草,那时又是深秋时节,早已是叶落草枯,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荒凉。
    今年来各乡镇实行旧村改造,此处也不例外,很多破败的黄土老宅都换成了明亮的白墙红瓦新房,只是一些村中的老人念旧,舍不掉陪了自己半辈子的房子,顽固的守护,不让一切破坏者靠近。
    那一小片老宅就在村子中央位置,住着那些耄耋老者,不过朋友告诉我千万不要走进去,因为那片老宅里,有一个鬼宅。
    鬼宅?
    听到这两个字我吃了一惊,随即笑说,不要开玩笑,这年头哪来的鬼神,是那些老人为了吓唬拆旧房子的人所编的故事吧。
    朋友的表情严肃起来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村里人都知道鬼宅的事,那片老宅里有一座旧式老宅,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看格局像是清末民初的东西。以前里面住的是一个老先生,听说姓于,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可就在儿子结婚的第二天里,一家人就莫名的都死了。
    听到这我不禁毛骨悚然,朋友的声音越来越低,好似在忌讳着某种东西一样,只听他继续说着,那老先生一家死后没几天,村里就闹开了鬼,有个醉汉在半夜里看见老先生一家的鬼魂在村里游荡,不用脚走,只是身体飘来飘去,像是被风摧着一样。醉汉当时就吓昏了,第二天醒来时目光呆滞无神,就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喃喃的念叨,有鬼,有鬼,他们是鬼。没过几天,醉汉就死了,也有几个老人说是见过老先生的鬼魂,还好他们都相安无事,醉汉死后就几十年里没有这些事发生过,村子里的人都快要把这件事情忘掉了。可就在三个月以前,村里的老王头突然死了,临死前抓着他儿子的手,凸着眼珠子,嘴里一直不停的说,有鬼。大家才知道,那老先生的鬼魂又出现了。

    听朋友这么说倒让我不得不相信了,鬼神之事,很多人是相信的,大家虽然都没有见过,但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对待,比如孩子丢魂一说,找个神婆招招魂就能好。可见这些看不见的生灵,倒有些存在的可能。
    在朋友家的第二天,吃过晚饭后没多久我就躺下了,电视剧我是不大爱看,就抱了本小说卧在床上读。读了一会眼皮就开始变沉,就合上眼眯了一会。正迷糊着,朋友匆匆走了进来说,“快,穿上衣服跟我出去一下。”
    看朋友焦急的摸样,我立刻穿了衣服问:“什么事?”
    “你先别问了,跟我走就行。”朋友手里拿了一支手电只是催促我走,并没有告诉我什么事情。我也就没继续问,只是跟着他出了门。
    夜空上一轮寒月清悬,将村子照的明明亮亮,道路都能看得清楚,朋友没有开手电,领着我一直往村子里走,我问去哪,朋友说他三叔要见我。
    我挠了挠头问,你三叔见我做什么?朋友又不说话了,我摇摇头只得跟着他走。

    来到一处房子面前,朋友说声到了,推开门就进去,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很是空旷,好似许久没有人住过似的。我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因为清冷的月光洒在这里,一切显得阴森而又恐怖。朋友踏着杂草在院子转了两圈,喊道:“三叔,我们来了。”
    屋子里没人回应,朋友让我进去看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屋门是木头做的,染了黑色的油漆,我抬手正要敲门,突然脚下骨碌碌滚过来一个东西,好像是个陶罐,我捡起来仔细一看,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个盛放骨灰用的骨灰罐,里面竟然还有半罐骨灰!
    我急忙回头看我朋友,可院子里空荡荡的,哪还有我朋友的影子,一阵冷风吹过,乱草簌簌作响,我感觉到头皮传来一阵阵麻木,恐惧瞬间传遍我身体的所有细胞,并在不断放大。
    “吱呀”身后的屋门却开了,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这声“吱呀”让我的神经差点崩溃,缓缓回过头去,透过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得见,屋子中央坐了一个身着灰白长衫的消瘦老人,在冲我微笑。我捧着骨灰罐站在门口,惊慌失措。忽然我朋友出现在了老人身边,不是一个,是两个,而且一模一样,分别站在老人的两边。两个一模一样的朋友慢慢走到了我面前,对着我笑。
    你是谁?
    你是谁!
    我颤抖着嘴唇。艰难的将声音从喉咙里抽了出来。他们没有回答,慢慢对我伸出了手,干枯的手是惨白色的,布满了道道皱纹。
    砰!恐惧使我手里的骨灰罐掉了。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
    可眼前还是朋友的面孔,我依旧问,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老三啊,你怎么了?朋友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让我意识到了什么。我看了看四周,还是在朋友家里。
    原来我躺在床上看书时睡着了,做了个噩梦,梦到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他在我面前,我在梦里惊恐的问他是谁。朋友进房间我恰巧醒了,在刚醒的那几秒里,我还以为在梦中,所以朋友被我给问懵了,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
    我甩了甩脑袋,恢复了清醒说:“没事,刚才做了个梦,你怎么进来了?”
    朋友松了口气说:“深更半夜的我看你屋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小说还放在我的怀里,就把它放了起来,长时间倚在床沿上让我的脖颈有些僵硬,我坐起来轻轻活动了活动。
    朋友问我:“怎么了?”
    我说:“靠在床上时间有点长了,脖子不舒服,没事,快回去睡觉吧,时间也不早了。”朋友见没事答应一声也就回去了。
    我靠在床上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回忆刚才的梦境,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我苦笑一声暗想,真的被朋友说的鬼给吓到吗。未免也太胆小了。
    夜风从窗口吹了进来,让温暖的房间升出一股凉意,原来是忘记关窗了,我披了件衣服走过去准备把窗户关上,突然看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趴在窗户外面,我神经一绷,却听见喵的一声尖叫,黑影跳下窗户。
    原来是只野猫,我叹口气上前把窗户闭上,就在窗门合上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外面不远的巷口处,站了一个老人。我猛的把窗户又打开,可外面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哪有其他东西。
    大概是眼花了吧,我暗想着重新闭上窗户,一头扎进了被窝,只是脑海中思绪翻飞,过了好久才昏昏睡着。
    第二天朋友去了市里办事,要很晚才会回来,留我在家,可我自己一个待着实在太过无聊,下午四点半左右就忍不住出去转了转,村子里只有一条水泥道路,从村里一直贯通到镇上,朋友说这是两年前才修建的,以前村子里只有硬土路,每逢下雨,路面就坑坑洼洼,泥水四溢。冬天落雪时候更是严重,白天雪水融化,地面像稀粥样稠乎乎一片,到了晚上气温下降,路面冻结成块,车轮印,牲口蹄子印全都硬邦邦的凹凸在路面上,不论是车辆还是行人,都是行走艰难。
    沿着脚下平坦的水泥大路,在村里闲逛,天气冷的缘故,外面基本没有人,远处只有三四个孩童在打闹,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年龄。这个年龄段应该算是好的,不会感怀回忆过去,不需费心规划未来,只要经营眼前就好。想起我那时候,不也是这样么,可惜呀,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回到过去,哪怕是短短的一秒钟。我摇了摇头继续我的闲逛。
    走出去没多久,一堵黄泥墙壁出现在眼前,墙外的泥皮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剥落殆尽,露出了里面残破的泥板。这种房子我并不陌生,因为我也是农村人,以前经常见的到。

    这大概就是朋友说的那片老宅了吧,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转过这面墙壁,只见后面零散的还有八九座这种老屋,不过中间有一座房子紧紧把我的眼睛吸引过去,墙壁是旧式青砖堆砌而成,屋顶遮摆的是灰瓦。在上时间上,这种房子要比黄土老屋还要久远。不过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因为这座老宅我发现我认识,昨天晚上在梦里见过,这不就是梦里朋友说他所谓的三叔的家吗!
    好奇心让我走到了这座老宅面前,连大门都和我昨晚梦到的一模一样。巧合?还是……
    想到这我不由打了个激灵。
    大门没有上锁,微微敞开,从中间的门缝里可以看见院子里茂密的杂草和一些破旧的杂物。我突然产生一股想进去的想法,而且是非常强烈,好似我非进去不可,不进去就会后悔的感觉。
    此时天快黑了,秋天暮色落得快,我知道没一会的功夫天就会全黑下来,迟疑了一下,可我还是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来干什么?”我进去之后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的破败,不禁疑惑起来“我干嘛要进来?”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进来。
    此时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就像有一种东西在脑海中漂浮,明明是要抓到可偏偏又抓不到。
    “你是来找我的……”院子里飘来一种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轻的好像是浮在半空中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恐惧感如电流般瞬间从头皮传遍了我整个身体,是那个老先生的鬼魂,我断定,一定是他!难怪这两天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从昨晚的梦,到今天来到这座老宅,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身体就像爬满了游动不停的蚂蚁一样难受,我感觉了巨大的惊恐和无助,心跳加速,魂魄正在出窍,恐惧正在不断往内心深处蔓延,它要将我吞噬,让我彻底崩溃!
    “不要害怕,请你来是有些事需要你帮忙的。”声音钻进了我耳朵,让我的一切感知停了下来,这句话好像有一种魔力,让我原本正要离开的魂魄回到本体,使内心的恐惧不再蔓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慢慢恢复下来。
    声音又继续传来,安慰着我说“我并不是要害你,不用害怕,我本姓于,几十年前是本村的一户普通人家,要说普通,其实有点不同。”老先生说到这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生前原是纯阳一派的传人,学过驱邪法术,儿女也学了一些。那一年,村里来了一个厉鬼,本领高强,来到此处就要害人,村民不知道,被我给挡住了,哎,怪我本领不济,和他斗了许久都没有将他制住,还好也没有让他害过一个村民,他与我斗得发了狠,看我阻拦他的事情,非要和我分个高下,要么他灰飞烟灭,要么我们一家人魂归地府。”
    听着老先生的话语,我已经平静了下来,原来这村子里还发生过这么一段灵异的故事。
    “那时候我儿子正要结婚,我就想借这喜气,将这厉鬼给制服,免得他祸害人间。儿媳是好儿媳啊,这孩子明明知道嫁到我家会有危险,可她还是坚决嫁了过来,是我低估了那个厉鬼的能耐,是我低估了他啊”老先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情绪有些激动。可我站在院子里,始终听不出这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他半夜闯进我家,和我们一家人斗法,原来他前一天晚上吸了一晚的阴灵气,变得极是厉害,不过,厉鬼还是灰飞烟灭了,可我那三个孩子被他给害死了,我最后也耗尽精力,没有活过天亮。村子里的人见我们一家莫名死掉,都不敢靠近这座宅子,后来村长找人把我们的尸体焚烧,骨灰埋在了院子的东北墙角,现在村子里要拆老房,这座宅子早晚要被毁掉,我们的骨灰要是一起被毁掉的话,我们一家可就没有居所,成为野鬼了,我一个糟老头子无所谓,可不能让三个孩子死后再跟着我受罪了。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把我们一家的骨灰找个地方给埋掉。”
    “你为什么会找到我呢?”我终于大着胆子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也曾找过村里人,可村里人对我害怕的厉害,见到我就会被我吓死,我就不敢再找他们了,你是唯一一个敢走进这院子的人,所以我就找你试试。”老先生幽幽的说。“这也是不得已了,是我对不起刚过门的儿媳,我只是希望她不再跟着我们一家受苦。”
    “好。”我答应了下来,原来做鬼,也有做鬼的难处,难到需要寻求人的帮助。
    “谢谢了。”这三个字说完,院子又恢复了寂静,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虽然没有月光,但我感觉这里并不是那么恐怖。我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体,走出了这座老宅。
    回去之后,把事情和朋友一五一十的说了,朋友啧啧称奇,和我趁着天黑,偷偷进了老宅把老先生一家的骨灰挖了出来,在坟山找个地方埋了。
    过了两天我就回家了,之后朋友回电话来说,村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鬼魂的事情。
    朋友还问我鬼长的什么样,我笑着说没见过,朋友不相信,但我告诉他,我真的没见过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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