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跑路的尸体
那件诡事严格地说是要从我刚搬进那间出租房开始。我叫梁世岳,外号是“水煎包”,因为特别钟情这种皮酥馅香的食物,所以高中同学就这样叫我,一直沿用到现在。
由于我高中很努力的缘故,我考上了台湾大学的法律系,本来这是一件值得兴奋和庆祝的事儿,但是当我参观宿舍后,才发现我们的宿舍楼条件极差,跟旁边的医学院大楼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征得父母同意后,我决定外出寻找出租屋,一番寻找最后相中了离学校不远的一间套房。那是一套四室一厅的套房,其他三间都已经住了人,我是第四个房客。其他三位房客说来也巧,都跟我一样是台大的学生。他们分别是哲学系四年级的卢信,医学系四年级的刘正栋和哲学系四年级的夏启明。
卢信人有点阴沉,年纪快三十了,而刘正栋名字虽然很正直,但做人却不是太正经,所以大家都叫他“歪P”。至于夏启明由于一头黄发,被大家叫成了“公狗”,他有个女朋友叫姜韶伶,外号“毛毛”,是药学系二年级学生,偶尔来他这过夜。
搬进出租房的第一天,我就觉得房间有点怪,歪P说房东从来不将房间租给女生住,因为怕出事,但是我在整理房间的时候,赫然发现一张女生的黑白照,照片里的女生五官相当清秀,留着及肩的长发,看起来很舒服,只是刘海太过整齐,活像日本娃娃。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有女生叫我的名字,然而我睁眼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当然这都有很好的解释,比如说那女生或许是前任房客的女友,而那个声音则可能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听。所以我没多想,安心地住了下来。
可是没住两天,我就发现卢信他们几人一件非常恶心的事儿,他们美其名曰“为了研究人死亡的过程和死后的世界”居然去坟场偷尸体,用塑料袋将尸体运回来后,他们还专门腾出了地下室摆放尸体,以便随时研究,歪P的女朋友毛毛赫然也参加了,她还将整个偷尸过程用V8摄影制成了摄影带。初闻这事,我恶心得不成,大力劝说他们不要搞了,但是他们不听,虽然跟他们处得还不错,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跟尸体住在一起,于是决定找到新房子后便搬出去。然而还没等我搬出去,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儿就发生了。
那天是我搬进出租屋的第五天,我正在睡觉,公狗突然跑进来要我帮忙:“卢信搬到房间里的尸体不见了,他现在跑去地下室找,你可不可以也帮忙找找?”
突然间,我全身细胞全都醒了过来:“好,没问题。”虽然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
“我到地下室帮卢信找,你去叫歪P起床,和他一起到其他地方找找。”话一说完,公狗就转身打开大门,往楼下跑去。
怎么会有这种事?一具那么大的尸体,居然会无缘无故失踪。应该是卢信忘记自己已经把它搬回去了吧。
我离开房间,走到隔壁歪P的房门外,正要敲门,这时房里传来了对话声。
“这样做真的好吗?”声音很小,但隐约可辨识是歪P的声音。
“动手吧,我不想再躲躲藏藏了!”是女人的声音,而且有一定的年纪。
“可是……”
“不要犹豫了!”
“呜……”歪P哭了起来,还是很难过的啜泣。
“你不可以失约……”那女人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好像很痛苦。
随后房里恢复为一片静默。
这家伙在搞什么呀,不会是和有夫之妇谈恋爱吧。我还要敲门吗,会不会打扰到他们?还是敲一下好了,毕竟尸体失踪可不是小事。可是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答,我尝试转动喇叭锁,门并没有锁,门打开后,我有点发愣,因为房里只有歪P一个人,大剌剌睡在床上,七横八竖的,并没有其他人在房里。
我下意识地弯下腰,看了看床下,里头除了一颗篮球外,空无一物。房间里一片静默,寒意慢慢爬过我的背脊。刚才的那个女人呢?
“干吗啊?居然乱闯闺房。”歪P原本面向墙壁的头,转了过来。
“你刚刚都在睡觉吗,没做其他事?”我重新将腰伸直,但说起话来还是有些抖音。
“我一直都在睡觉,然后一醒来,就看见你在我房间里。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卢信搬到房间里的尸体不见了,他要我们分头找。”
“尸体不见了?”歪P听到后,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和歪P一起将屋子的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可是哪里都没有尸体的踪迹,突然,一个白影从我身后划过,然后消失了,我以为是歪P,可是回头一看歪P就在一边寻找尸体,那刚才的白影是谁?还没等我细想,这时卢信和公狗也从地下室上来了,看表情也知道,他们也没有找到。
“喂,到底怎么回事啊?”歪P质问卢信。
“我早上睡觉时,明明还看到那袋尸体在书桌旁,谁知道下午醒来时,就看不见了。”卢信一边说着,一边思考着,“不可能这样凭空消失,一定是有人拿走了!”
“喂,你不会是怀疑我们吧!”歪P提高说话的分贝。
四个人彼此对视,排列组合地乱瞄,一方面互相猜忌,另一方面也希望有人可以承认,而这样的心理战导致整个气氛完全僵滞。
“等一下,卢信,”歪P开了口,“你刚刚和公狗在地下室找,但地下室那么多袋尸体,而且很多都血肉模糊,甚至腐烂,你怎么确定没在那里?”
“我认得那具尸体,反正很特别就对了。”卢信回答得很冷淡,“倒是你们,每个地方都找过了吗,确定没有漏?”
“对啊,都快把屋子翻了。”歪P显然有些不满。
一个灵感突然从我脑中闪过,“等一下,好像有个地方还没找……”
大伙看到我望向阳台的眼神,就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卢信二话不说,立刻往阳台冲去,而歪P和公狗也紧接在后。
“哐当!”卢信打开阳台的红铁门,大家跟着都挤了出去。
“不会吧,真是邪门,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歪P盯着放在角落的黑色大塑料袋。
卢信走向前去,打开塑料袋口,往里头看了看,然后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就是那具要找的尸体了。
歪P前去帮忙,和卢信两人一起将尸体往里头搬,我和公狗则离开阳台,来到厨房,毕竟阳台空间很小,如果上前帮忙,恐怕只是碍事而已。
“对了,学长,毛毛学姐还好吗?”在厨房,我问公狗。前两天,公狗跟我说他女朋友毛毛前段时间碰到了一些怪事,故我有此一问。
“唉,不是很好,最近她说的事儿更离奇了。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公狗看了我一眼,“她说昨天晚上去宿舍找高中同学时,经过新生大楼,就是学校的一栋教学大楼……”
“我知道,好像在醉月湖旁边,非常的旧,居然还叫新生大楼。”我忍不住插了嘴。
“没错,我也搞不懂那个名字。总之,她看到一间教室里,有个女生坐在里头。”
“应该是跑进去念书吧!”
“问题是教室没开灯,而且那女生只是低头不语,什么事都没做,最重要的是,那女生看起来应该只有十岁出头,小学生而已。”公狗越说越沉重,“如果毛毛说的是真的,有件事也让人很蹊跷,但我不敢跟毛毛说,就是在我印象中,暑假时新生大楼的教室应该都是锁着的,怎么可能擅自闯进去?”
听完公狗叙述毛毛的遭遇后,我陷入了沉思,开始有种不好的感觉,看来必须和大家好好谈谈了。
“呼……”我倒抽了一口气,赶紧抬头改看天花板,因为当卢信和歪P把塑料袋拖到厨房时,那尸体的眼睛从破洞露了出来,好像在瞪着我似的。
我突然想到,刚刚的那个白影不正是向阳台移动后消失的吗?
录像带里的秘密
我躺在床上,听着音乐,试图让自己的思绪稳定下来。下午的风波,让我直觉不可以再保持沉默,所以刚刚向大家说,想商量些事,希望等一下大家听完我的质疑后,不会把我当神经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毛毛一定会相信我。
卢信和歪P应该还在地下室整理尸体,而公狗去载毛毛过来,等一下大家都在时,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他们搬离这里。眼皮开始有点沉重,没想到睡了一天,还是觉得很累,闭着眼睛休息一下好了。
“世岳……世岳……”又是那个女生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而且这次好像就在身边,就是在房间里。我快速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眼球不停地转动,扫描房里的四周。房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在……
“叩、叩!”安静的四周突然传来敲门声。
“水煎包,我和卢信已经把地下室整理好了,你不是有话要跟大家说吗,出来吧。”是歪P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的。
“好,我马上出去。”说这话时,心神还有点不宁。从床上爬了下来,我顺手将棉被推到墙角,这时候,搁在枕头旁的耳机,传来一阵阵杂音,虽然很微弱,但我可以确定,那不是我刚才听的音乐,而是:“世岳……世岳……”
拿起被枕头压住的随身听,我立刻把电源关掉,呼喊的声音消失不见了,但是我拿着随身听的手止不住地抖动,我几乎可以肯定,这里绝对不干净……
卷起耳机线,想赶快把随身听收起来,离开房间,可是,收的过程中,缠绕的耳机线却碰触到不知何时放在枕头旁的小纸片,那小纸片因为碰触的关系,从床上落下,飘了一会儿,掉在了地上。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弯下腰,将小纸片翻过来,然后快速地起身,后退一步……我倒抽了一口气,是那张……是那张黑白大头照!我刚刚搬来时整理房间发现的那张照片,可是那时我明明已经将它丢了,怎么又冒了出来!
等不及公狗和毛毛回来,我在客厅中向卢信及歪P细述遭遇的一切,女生的呼唤声、黑白大头照以及闪过的白影。
“你们想想,我遇到的,还有毛毛遇到的,已经很明显了,这里有问题。”我努力散发诚恳的眼神。
“住这里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有感觉。”卢信手肘搁在膝盖,头则靠在拳头上。
“水煎包,你说的照片呢?”歪P好奇地问。
“我丢到垃圾桶了。”我指着放在角落的垃圾桶。
“也许……”歪P欲言又止。
“也许什么?”我催着歪P把话讲完。
“也许是地下室那些尸体的关系,因为毛毛是在那些尸体搬进来后才遇到的,而你也是搬进来后遇到的。”
“没错,有道理耶。”我欣喜歪P对我的认同。
“拜托,那些尸体搬进来后,我除了肚子痛外,什么鬼影都没看见。”卢信泼了一桶冷水。
“那跑到阳台的尸体,你怎么?”我赶紧反击。
“一定是有人搬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卢信依旧铁齿。
“靠,你还在怀疑大家啊!”歪P一脸不悦。
卢信没有回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三人都保持沉默,客厅瞬间变得相当安静。
“老实讲,我最近常做噩梦。”一向搞笑的歪P有些沉重。
“什么梦?”我觉得不对劲。
“那梦里,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好像某种因素无法在一起,所以那女人提议自杀,要那男人先杀她,然后再自杀,刚开始,那男人答应了,但当他拿菜刀要杀女人时,却变得很犹豫,下不了手,结果那女人居然拉住那男人握刀的手,自己靠过去……”
“你不会是泡沫电视剧看太多了吧。”卢信冷冷地插了嘴。
“先听我讲完,”歪P瞪了卢信一眼,“刀直直刺进心脏,那女人立刻倒地,抽搐一阵后,就静静不动了,那男人见女人死掉后,非常难过,蹲下去抱起她,不断地哭,但过没多久,那女人突然又抽搐起来,瞪大双眼,看着那男人,因为一时心慌,那男人将刀刺得更深,而那女人在他怀里,不断挣扎,痛不欲生,还紧抓那男人的手臂,抓出一条一条的血痕,要他不可以失约,最后才慢慢断气……”
“你不可以失约……”不会吧,为什么和我在歪P房间外听到的对话这么像,难道一切真的发生过?
“学长,在梦里,你是不是那个男人?”我有些胆怯地问。
“对啊!你怎么知道?不只这样,我觉得那男人最后失了约,没有跟着自杀。”
为什么是这个答案?这表示下午,我站在歪P房门外头时,一墙之隔的房里,有个往生的女人在歪P的床上,靠在他身上,紧抓着他的手臂……
“呵,如果是真的,那你的手臂岂不是?”卢信拉起歪P的手臂。
偌大无声的客厅中,我、卢信和歪P全都愣住,直盯着歪P的手臂,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臂上那些小红点有次序地排成直线,而且好几条,一条条呈现平行,更正确地讲,那是一道道的血痕。
“开什么玩笑?这是巧合吧,一定是你睡觉时,不小心刮到床缘的。”卢信放下歪P的手臂,依然铁齿。
我搬来第一天的时候,就看见歪P手臂上散着十多颗小红点,当时曾好奇地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上个星期就有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猜测是皮肤过敏。照这么说来,已经不晓得有多少次,歪P睡觉时,那个往生的女人在他身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匡当!“大门突然打开,把我们三人都吓了一跳。
“嘿嘿……“公狗带着毛毛回来,一进门,就装得非常神秘,连毛毛都似笑非笑的。
“学弟,看你长得一副老实样,居然金屋藏娇。”公狗上下打量着我。
“你在说什么?”
“学弟,不要装了,再装就不像了啦。”毛毛的语气带有嘲笑,“刚刚我们在楼下停车时,明明从窗户看到你房间里头有个女孩子,挺漂亮的耶。”
“还不赶快叫她出来,介绍给我们认识。”公狗看起来颇亢奋。
卢信和歪P一起转过头来,看着我,表情有点僵硬,因为他们知道我房间里应该没有人,毕竟我一直都和他们在客厅聊天。
“叩、叩!”毛毛跑到我房门外敲着。房里没有回应。
“喂,我要进去了!”毛毛一边叫着,一边开了门。
公狗也赶紧跑上前,和毛毛两人不断地探头探脑,最后,甚至索性进了我房间。
“奇怪,人跑去哪里了?”公狗有点失望。
“厕所!”毛毛突然灵机一动。
眼见公狗和毛毛正准备跑向厕所时,我赶紧站起来阻止,“你们先等一下!”我走向放在客厅角落的垃圾桶,而他们四人就这样看着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弯下腰翻了翻垃圾桶,我拿起那张大头照,走向公狗和毛毛,“你们刚刚看到的女生是不是她?”
没说任何话,他们两人只是微笑着猛点头……
公狗和毛毛听完我的解释后,一下子也都毛起来了,公狗似乎还有点不信,专门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罗盘测验,据说罗盘是一个懂风水的教授送给公狗的,这东西能查到鬼。结果这一试,赫然发现罗盘一直转圈圈,这表示有很多个鬼怪已经跟上了我们,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跟着我们?难道……难道是因为他们挖的尸体。为了解答这个疑问,我们决定从挖尸体拍摄的V8中寻找线索,当时他们挖尸的时候曾用V8拍下了墓碑,上头应该多少有些线索。
公狗将一卷录像带,放入录像机中:一开始是雪花画面,黑色背景和一堆白点,接着闪动一下,伴随着些许噪声,出现了蔓芜的杂草和黑黏泥土,镜头渐渐往上移,虽然拍摄时是半夜,但还是可以借着月光及摄影机的打光,看到数百个坟墓,依着山坡零散分布……
扛着摄影机的人开始讲话,是毛毛的声音:“今天我们一群人来到乱葬岗,目的是要挖尸体,拿回去供生死学和医学的研究。说实话,我好紧张喔,毕竟现在三更半夜了,四处又都是尸体,而且还是死不瞑目的尸体。”
“喂,毛毛,这几个我都挖好了,来拍一下墓碑吧。”离镜头十公尺处有人在喊叫,是卢信的声音。
镜头开始往前进,晃动得很厉害,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另外有两个黑影,在努力挖坟,那应该是歪P和公狗。
“这几个吗?”镜头前出现毛毛的手,指着前方。
“对。”卢信站在毛毛的身边,讲话的音量也因此变大,“你先拍,我再去那边继续挖。”
镜头慢慢接近一个墓碑,而晃动中也照到一旁的黑色大塑料袋,里头显然已经放好了卢信刚挖出来的尸体。
“有几支香,不过看起来放很久了,这个墓碑,没有照片和名字,只有死亡日期,时间是1996年,大约十多年前。”镜头离墓碑不到一公尺,而毛毛重复着上头的数据。
镜头转向下一个的墓碑,“这个也是,没有照片和名字,死亡时间一样是1996年。过了这么久,尸体应该都腐烂了吧。”
“这个也是……”镜头继续移动到另一个墓碑。
没有照片和名字,只有死亡时间,而且是1996年,这样的墓碑前前后后加起来竟然有五个。
“那都是婴尸。”卢信突然开腔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每个坟墓里都埋了大约四具婴尸,前后加起来有二十个左右,我猜应该是黑心的医院集体拿到那里埋的。”
“你怎么没告诉我们?”歪P埋怨着。
“看你们也没多大兴趣,那些婴尸摆在地下室这么多天了,也没看到你们去翻。”卢信穿起身上的衬衫,“我出去吃个饭,买个东西,然后要到医院复检,你们慢慢看吧。”
“哐当!”卢信走出大门,还一副觉得我们大惊小怪的样子。
听见公狗对毛毛的耳语,我转过头去,才发现公狗将毛毛搂得很紧,毛毛则不断在发抖,我猜是因为她遭遇的怪相和这些婴尸不谋而合的缘故。
镜头接着又拍了几个坟墓,大部分都有名字、出生日期及死亡日期,但都没有照片。
“我梦里那个女人会不会就在其中啊?”歪P自嘲着,却又双手交叉环抱,好像有点恐惧。
镜头移到卢信正在挖的一个坟墓,拿着摄影机的毛毛不禁好奇:“这个坟好怪喔!”
那个坟确实诡异,坟土上头居然没有丝毫杂草,而且颜色还偏黑。
“真的超怪,黄土居然是这种颜色,”卢信继续挖着,“我刚刚好奇尝了一些,味道居然是酸的,好像食物腐败似的。”
“你很恶心耶,居然吃土。”镜头后的毛毛不可置信。
“哈哈,难怪那家伙肚子痛,活该。”歪P看到这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镜头移向那座怪坟的墓碑,上头居然没有名字、出生日期及死亡日期,当然更没有照片,只有一堆经文。
“那好像是符咒,用梵文写的,不晓得是什么意思?”紧盯画面中的墓碑,公狗碎碎念。
镜头转回到卢信,他整个人几乎都在凹陷的坑洞里,正努力打开棺柩,而那棺柩看起来很破烂,感觉是用木材随便架的。
打开了棺柩,卢信盯着尸体,表情很不自然:“毛毛,你去拍其他的墓碑吧!”
镜头并没有照到尸体,大概是毛毛没这个胆,但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具尸体有问题,因为卢信的表情真的太怪了。
镜头拍到公狗,他正在绑一个黑色大塑料袋:“毛毛,这一个我挖好了,你去拍吧。”
“好!”毛毛回答得有点撒娇,面对男友果然不同。
镜头移到墓碑上,缓缓靠近,有名字,有出生日期,有死亡日期……
“这个墓碑居然有遗照!”毛毛将镜头不断拉近。
遗照就是那张黑白大头照……
那具尸体有点怪
“奇怪,快到晚上了,卢信还没有看病回来?看来我们不能等他了!”我走出房门,看到歪P一个人自言自语。
“难道我们真要那么做?”我问道。
“唉,能这么办,现在既然确定是地下室那些尸体引起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埋回去,然后上个香,烧个纸钱,求他们念在我们的年幼无知,放我们一马。”
一想到要搬动那些尸体到乱葬岗去,还要将它们从塑料袋里搬出来,再埋进坟墓中,我全身就不对劲。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疯狂的事吧,不,应该说是最神经的事。
没办法,谁让我摊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呢。我们几个人将地下室的尸体装上车,然后驱车赶往那片乱葬岗。
“真不敢相信,我会第二次来这里。”前座的毛毛抱怨着。
“恐怕不会只有两次,地下室还有十具左右的尸体,我看等一下至少还要再跑两趟。”歪P边说边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以确定乱葬岗到了没。
“对了,我们等一下要怎么知道那个尸体埋进哪个墓里?”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于是开口问道。
“乱葬岗的墓碑后面都有编号,我们之前把那些编号抄在便条纸上,就贴在袋口内缘,对照一下就知道了。”公狗说话有点喘。
“差点忘了一件事,最后一趟时,记得要买香烛和纸钱,毕竟我们把人家的尸体弄得乱七八糟的。”歪P提醒大家。
前方出现了一片山坡,上头有百来个坟墓。不知怎么的,温度突然骤降,凉意渗入骨头内。这座乱葬岗看起来很乱,显然政府没有派人整理,难怪卢信他们完全不在乎有没有违法这件事。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单单到了这里,就觉得误闯另一个世界似的,好像随时都会遭到惩罚。
公狗和歪P扯出放尸体的塑料袋和铁铲,打开袋口,用手电筒看里头的编号,然后又抱起塑料袋,拿起铁铲,爬上山坡,寻找应该归位的坟墓。
我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扯出一具尸体,手慢慢靠近袋口,微微打开,我看到了便条纸,随后拿手电筒去照——46。干!一根手指就放在袋口附近,吓得我连连后退。将袋口重新封住,我抱起塑料袋,再拿起铁铲,费力地爬上山坡,但心脏仍旧不停地跳,几乎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我微低着头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坟墓,口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也尽量不去看墓碑。到达46号墓碑以后,我赶紧放下塑料袋和手电筒,拿着铁铲,开始挖黄土,心中祈祷一切能快点结束。
黄土一点一点地减少,原本鼓起的坟冢慢慢地往下凹,不知怎么了,在挖的过程中,我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如此挖掘了十多分钟,“铿!”铁铲撞到硬物,发出声响,我蹲下身体,将剩余的黄土拨开。果然是棺柩,而且是非常简陋的棺柩。
放下铁铲,我用力打开棺盖,里头是空的,只是不少黄土已经掉进去。接下来,我转头看着身后的塑料袋,该来的终究躲不掉,反正没那么怕了,一口气把它完成……
我起身把塑料袋拖到棺柩旁,准备打开袋口时,手居然止不住地开始发抖,本以为没那么怕了,原来还是一个胆小鬼。手碰触到塑料袋,我轻轻地将袋口打开,手继续往里伸,准备把里面的尸块拿出来,放到棺柩中……手怎么不停地发抖,不,应该说是震动,而且还不只手,全身都是!身体仿佛已经不是我的了,根本无法控制,我知道这种恐惧已达到顶点,再下去,就要崩溃了!
“呼……”我迅速地将手缩回来。不行,根本没这种勇气,太强人所难了,何况,也不知道有没有尸毒。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虽然很不尊敬,但实在是没有选择。
我双手伸到塑料袋的底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左右两角,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两手立刻往上举,塑料袋随而倒下,开口正对棺柩,尸块就一个接一个地掉了进去,而“咚咚咚……”的撞击声仿佛揪着我的心头,寒意也直扑而上,脑袋一片空白……
“咚!”最后一块掉进了棺柩。我犹如反射动作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棺盖阖上,深怕多看一眼。这时,冷汗已经不止湿透上衣,就连裤子也沦陷了。心神不宁的我只知道要做一件事,就是赶快跑到墓碑前,九十度鞠躬,“对不起,请原谅我。”
过了许久,心情终于稍稍平复,我准备伸直腰际,回去将黄土铺上,微微抬头,我看到墓碑上有张遗照,是那张黑白大头照,而里头的那个女孩正对着我微笑……
前一晚整晚和次日凌晨都在埋尸体,前后埋了三四具,手起了水泡,四肢和腰际也非常酸痛,还好下午补了个眠。好久没睡得这么饱了,更令人感到欣慰的是,这次没听见呼喊我名字的声音,那张黑白大头照也没出现,看来是雨过天晴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事情告一段落了,可还是尽快搬离这里会比较好,免得一想起那些尸体,腿就软了一半。去问问歪P,看他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房间要出租的。
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听到歪P来应门,也许他出去了。这时,我看到卢信学长走进自己的房间,我想问问他肚子怎么样了。没想到,明明看到他进屋里了,可是怎么敲门也没有人答应我。奇怪,卢信虽然个性很冷,但还不至于不理人,怎么今天完全不理不采的,会不会是知道埋尸体的事,结果生气了。糟糕,这样要赶快向他解释。
“学长,我进去了喔!”冒着被挨骂的危险,我打开了门。
奇怪,房间里怎么没有人,我明明看到他进来了啊!愣了一会儿,我决定离开,就在转身时,发现书桌上有张笔记纸,写满了一堆文字。
因为好奇的缘故,我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笔记纸,是卢信研究尸体的心得——
“八月二十一日:我和公狗及歪P去挖时,就直觉‘39’这具尸体与众不同,因为墓碑上写满经文,坟土颜色深黑有酸味,果然在打开棺材后,就发现尸体根本没腐烂,这女人几乎是完整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觉得比看到腐烂的尸体还害怕、还恐惧,可能是因为这个女人穿着鲜红的丝质连身裙,头发长得吓人,嘴唇发紫,肤色比一般死人白,右半脸还有挫疮,最可怕的是,她眼睛是张开的……我很想知道这个女人是在什么情况下去世的,为什么尸体是这个样子,所以我瞒着公狗和歪P,把她搬到房间里……
八月二十二日:今天凌晨,突然肚子痛,觉得胃好像被割到一样,到医院检查,医生说要等X光片出来才能知道原因,所以只给了几颗止痛药,奇怪,会不会是和我吃了坟土有关。另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女人的头发好像变长了……”
后头是空白的,录像带中卢信奇怪的表情,还有他把尸体搬到房间来,原来都是这个原因。旁边的书本压了一张半透明的纸张,我轻轻抽了出来,是X光片。举起X光片,上头显示肠胃等器官,重点是胃的部分有三四个圆状物。我把X光片放到眼前——是指甲,人的指甲!
我低头再看一次笔记纸,上头有句话浮了出来,“觉得胃好像被割到一样……”
“嘶嘶嘶……”我好像踢到桌底下的东西。低头看时,瞬间,我呼出的二氧化碳成了白色雾气,身体开始降温——一包黑色大塑料袋、一个破洞、一只眼睛……
“嘶嘶嘶……”塑料袋动了一下。
“啊啊啊……”我从卢信的房里狂奔而出。
“哐当!”大门被打开,歪P从外头冲进来,和我撞个正着,两人跌坐在地。
“卢信学长房间里放着一具尸体!”我大叫着。
歪P站起来,疑惑地走进卢信的房间,他在里面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开腔说:“你秀逗了,他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啊!”
我不敢相信这种答案,赶紧爬起来,跑进卢信的房间。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桌底下空无一物。
“别管这个了啦,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歪P脸色变得很紧绷,“昨晚,我埋到一具女尸,就是卢信乱搬的那一具。”
“你已经把那具尸体埋到坟里了?”www.dangdaoshi.com我当道士那些年
“对啦,先别管这个。”
奇怪,那我刚刚怎么会在桌子底下看到那具尸体……
“那具女尸够奇怪,居然没腐败,”歪P越讲越急促,“我刚刚跑去找给公狗罗盘的那个教授,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他说我们既然已经把尸体都埋回去,也烧了纸钱和香,应该不会再有事,可是,当我拿录像带给他看后,他注意到那墓碑的经文,翻译后,发现原来在五十多年前,那个女人活着时是专研邪术的,以下降头为生,后来走火入魔变成妖,到处害人,最后是几位和尚联合收服她的,可是……”歪P脸色发青,“如果让那具女尸吸到地气的话,她会回魂,而且因为怨气已经积得很深,恐怕难以制服。”
“那现在怎么办?教授有办法吗?”我脸色应该发白了。
“教授要我们赶快去乱葬岗,确定她是躺着被埋的,而不是趴的。”
“尸体不是你埋的吗,记不记得是躺的还是趴的?”
“我昨天打开塑料袋就慌了,直接把她倒进去,连看都没看。”
没想到歪P和我一样,埋尸体都是用这招。
“那如果她已经吸到地气了呢?”我问了最不想知道的事情。
“教授说,如果那女尸已经吸到地气的话,他也没办法了,因为现在一时也找不到道行足已收服她的人。”
不会吧,这什么答案?这世界应该是一物克一物,怎么可能没办法。
“等一下,她如果回魂的话,不见得会找上我们。”我逼自己乐观点,不然精神都快崩溃了。
“我们把她的尸体乱弄,还丢来丢去,你觉得呢?”歪P一副苦瓜脸。
“怎么有这种事?”我沮丧到了极点。
“不管了,先警告大家比较重要,我去看公狗在不在。”
“嘟……”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接起电话的我有气无力。
“学弟吗?我是毛毛。你有没有看到公狗啊?我和他约七点要去龙山寺拜拜的,现在都已经七点十分了耶,他不是会迟到的人,我有点担心。”
“歪P学长现在正好……”
我话还没讲完,毛毛就插了嘴:“等一下,我看到他了!学弟,谢谢你,拜拜。”电话被挂掉了。
挂上电话,我转过身,发现歪P站在后头,脸色一片惨白。
“公狗的房间……”歪P的音调是平的。
我如履薄冰地走向公狗的房间,每一步都是一个挑战,仿佛画面被切了慢动作一样。房门是开着的,我决定在外头看一下就好。
刹那间,头晕眩,腿发软,我好想大叫,但又叫不出来——从床到门的地板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鲜红色的,感觉好像有尸体从里面被拖到外面。床上有一具尸体,只有下半身,腰际以上全是空的,鲜血还不停地滚滚流出。
“那是公狗的裤子。”歪P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指着那具残尸。
公狗被杀了,还被分尸。不会的,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边。等一下,刚刚电话中,毛毛说她看到公狗。她怎么可能看到公狗……
毛毛躺在我的床上,看起来心神相当不宁,而歪P和我只能够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三个多小时前,发现公狗的下半身尸体后,我和歪P赶紧到龙山寺去找毛毛,结果发现她在街上游荡,整个人都失神了,回来后就直接躺在床上,问她发生什么事,也不说,只说要我们陪在身边,不可以离开半步。
“我们必须赶快到乱葬岗一趟。”歪P对着我耳语。
“但我们现在不能离开啊,她情况很糟耶。”我说话尽量轻声,避免刺激到毛毛。
“不然先报警,让警察陪她,然后我们赶去乱葬岗。”
“拜托,警察一来,看到公狗的尸体,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走。”
“那怎么办,如果女尸吸到越来越多的地气,那么我们肯定会挂掉。”
其实我心里有底,那女尸应该已经回魂了,公狗应该就是被她分尸的,而且卢信恐怕也不在这世上了,可是,我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还是想到乱葬岗一趟,确认那女尸是躺的还是趴的,至少,如果是趴着的话,也要将她翻个身,不然事情会越来越难控制。可是,丢下毛毛怎么办?
“你们知道吗?”正在为难的时候,毛毛开口说话了,“刚刚在龙山寺,我远远看到公狗开车过来,很气愤地跑过去,想责怪他为什么迟到,因为他以前从来没迟到过的,”毛毛身体在发抖,“结果打开车门后,居然发现他没有下半身……”
我和歪P听到后,同时傻住,根本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而且毛毛还亲眼目睹,难怪她几近崩溃。
“公狗应该是死了,”毛毛继续讲,还一边哽咽,“但他是个守信用的人,就连死了也要赴约。”
瞬间,我脑中浮现一个画面,公狗的房间里,那道从床拖到门边的血迹。
“拜托你们陪着我,等我睡着后再离开,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泪水从毛毛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学姐,你放心,我们会陪你的。”我讲出这句话后,发现歪P面露难色。
“谢谢。”毛毛疲累地闭上眼睛。
“女尸怎么办?”歪P急着问。
“等学姐睡着再过去,我想顶多一小时吧。”我说话尽量保持只有气,而不发出声音。
就这样,毛毛睡在床上,我和歪P则躺在地板上休息,等着未知的结局到来。
“喀喀……”突然床上传来诡异的声音。
左手掌压在地上,我撑起上半身,看着床上。毛毛眼睛瞪得圆大,眼白全是血丝,眼珠还不断往外凸,嘴巴张得很大,好像想叫却叫不出声。
“喀喀!”不到一秒的时间,毛毛的手臂从肩膀接合处脱落,原来那声音是骨头折断所发出来的。
“喀喀!”毛毛的肋骨也应声而断,整个上半身完全变形,毛毛奋力挣扎,但完全没用,看起来就连呼吸好像都很困难。一只肤色相当白、指甲却呈现深紫的手掌,从毛毛的身后滑到腰际——床上还有别人,而且就在毛毛的背后。
我和歪P盯着毛毛,两人的脸部肌肉同时紧绷,肾上腺素高量分泌,眼睛和嘴巴极度扩张。那只白色的手完全伸出,环抱着毛毛,用力挤压她的腹部,血液逐渐染红毛毛的衣服。毛毛的头发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不,是背后那个人的头发,它的头颅紧贴着毛毛的侧脸而钻出……
“喀喀喀……”背后那个人紧压毛毛的头部,导致头骨发出碎裂声,青筋爬满脖子,鼻子和嘴巴全都变形,而眼睛也越来越爆,还渗出血来,染红了眼白……“喀喀!”一颗眼珠凸爆而出,从床上滚下来。
“啊……”我和歪P夺门而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出大门,直奔一楼。跑出去以后,歪P跨上机车马上用钥匙发动起来,我则坐在后座上狠命地抓紧扶手。随着机车引擎声在宁静深夜里轰隆作响,我和歪P没命地往前逃。路灯一座接一座地从身边闪过,我们既烦闷又恐惧。
“啊!”歪P忍不住大声吼叫,发泄抑郁已久的情绪。
“学长,你要骑到哪里?”我怕歪P失去理性,赶紧将他拉回现实。
“到乱葬岗去,毁了那女尸!”歪P几近歇斯底里地大吼。
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当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先确定是不是那女尸,如果真是她,至少赶快将尸体翻回身,不能让她再继续吸地气。
“轰轰……”机车飙过市区,通过郊区,开始爬上山路,眼熟的树林和断崖又出现在眼前。
气温越来越低,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也越来越低,这一切和呼啸而过的机车,呈现了诡异的对比。我看着四周的景色,发觉事情不对劲,“学长,我们好像在绕圈圈。”
“刚刚我还以为是错觉,看来真的在绕圈圈。”歪P越骑越猛,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没得选了,跟她拼!”
“轰轰……轰轰……轰……”引擎声越来越小,机车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歪P试着再发动,情况一点都不乐观。
“干!烂车,现在才给我耍白烂!”歪P踢了一下,“水煎包,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来修车,你下车看看有没有人上山,问问愿不愿意让我们搭便车。”
从机车下来后,歪P立刻蹲下检查车底,我则稍微下坡,确定有没有来车。
“阿弥陀佛,帮帮忙,赶快有人上山来。”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心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我赶紧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可恶,又没讯号,他妈的电信公司全死光了!
“轰轰……”我身后传来机车引擎声。
我心中兴奋到极点,赶紧转身,但这时候才发现机车上不只坐着歪P,后座还载着一个女人,鲜红丝质连身裙,头发长到快拖地……
“轰轰轰……”我正想叫住歪P时,机车却已往山上冲,转进一个弯道中。
“学长!”我大吼着往前狂奔,但一走进弯道,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歪P和那女尸一起消失了。
偌大的山坡,茂密的树林,深险的断崖,安安静静的,而我,只有一个人,孤立无援……眼泪快喷出来了。
“不行,要振作,不然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激励着自己。
我决定继续往山上走,嘴里不断念着“阿弥陀佛”,祈求老天爷帮我找到那片乱葬岗。
“阿弥陀佛……”
因为对时间麻木,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念了多久,只知道脚掌被小石子不断地割伤。
到了,乱葬岗到了,我竟然感到雀跃,开始往前跑,直奔“39”坟墓。这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我竟然一个人,在深夜里,跑到乱葬岗来。
“39”到了。对,就是这个墓碑,因为上头写满了经文。我赶紧跑到后头,疯狂地用手挖坟土,完全不管土有多脏,手有多痛,我只知道这可能是活命的唯一希望。
“滴滴滴……”天突然下起雨来,还越下越大。雨水打在身上,淋湿了头发和衣服,嘴里也喝了不少雨水,但我还是决定继续挖……雨水在冲刷坟土。土一片接一片地脱落,坟冢越来越低,越来越凹……太好了,老天爷在帮我。
想到这里,我更加用力地挖坟土,使出全身力量,不断地挖,不断地挖,整个人也跟着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啊!”我叫了一声,手赶紧从土中伸出来,因为刚刚碰到一个湿滑软黏的东西。
“滴滴滴……”我站在一旁,任由雨水冲刷坟土。皮肤、耳朵、嘴巴……是尸体,是尸体,而且是躺着的。太好了,是躺的……等一下,为什么不是在棺材里?我发觉事情不对劲,于是提起勇气,伸手把剩下的坟土拨开,让那具尸体露出脸来。
“啊啊……”眼前的尸体居然是卢信!我赶紧转身,想爬出坟土,手用力往前扒,可是,雨水和着坟土,变成了泥浆,让我越陷越深,此时,我才惊觉,腹部以下全都陷在里头,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活埋。我的手继续往前扒,不断地用力,甚至已经破了好几个伤口,血流得到处都是。
“嘶嘶嘶……”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停下动作,慢慢转回头去,是那包黑色大塑料袋,从泥浆中渐渐浮出,而那个破洞里则露出瞪得极大的眼珠子……
“嘶嘶嘶嘶……”塑料袋开始晃动,越来越剧烈。带着深紫色指甲的白色手掌从破洞里伸出,破洞瞬间扩大,布满散乱长发的头颅钻了出来,朝着我爬过来。她爬过来了。不到一公分,她瞪着我,然后伸出手紧紧掐住我的颈部。那一刻,我的气管完全紧缩,根本无法呼吸,身体也不自觉地抽搐……
“世岳……世岳……”耳边传来呼喊我名字的声音,是那个女生,而且就在我的耳边,瞬间,眼前一片黑……
后记
眼前突然感觉到光线,我睁开了双眼。我躺在床上,旁边站了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袈裟的尼姑,一个是我妈。是医院,这里是医院。
“世岳,你终于醒了。”我妈眼睛很红,应该哭了很久。
我起身急促地询问,“歪P,毛毛,公狗,还有卢信呢?”
我妈转头看着那位尼姑,满脸疑惑。
“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儿子解释。”这尼姑的声音好熟悉。
我妈摸摸我的脸,然后走出病房。
“世岳,听我说。”是她,原来一直在耳边呼唤我名字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尼姑,“他们都往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活下来?”
“世岳,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往生了,你看到的全是魂魄。”尼姑握住我的手。
“什么意思,我不懂?”我感到万分错愕。
“几年前,他们因为挖尸体的关系而丧命,但是,由于冲击太大,过于悲伤,所以魂魄聚在那房屋,久久不散,也无法投胎。当你踏进那房屋时,因为和他们有感应,就昏了过去,但他们不是要害你,只是希望有人能够知道整件事的经过,帮他们分摊悲伤,甚至是超度。”
“我一踏进屋里就昏过去了?”
“没错,还好是大楼警卫发现的,立刻把你送医,但医院查不出原因,所以你妈找我来,我才发现原来你是被他们拖住,就不断念经,叫你的名字,召你回来。”
“我昏了多久?”
“今天下午到现在。”
“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多。”
我陷入沉思,也终于了解,为什么他们的衣服看起来会过时,也没人在用手机,还有,为什么我的手机一直收不到讯号。
“对了,那具女尸呢?”http://book.guidaye.com/kongbu/5/苗疆蛊事
“这我无能为力,因为就连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我感到无力,全身好像脱水似的。
“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那尼姑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我一个人,静静地回想一切,瞬间,悲意涌上心头,胸口一片郁闷,有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冲动,或许这正是歪P、毛毛、公狗和卢信要告诉我的事吧。
隔天出院后,那位尼姑带我去参加超度法会,而且我是主要的超度人,好慰藉歪P、毛毛、公狗和卢信的魂魄,希望他们早日看开,能够去投胎。
开学后,我到总区图书馆,翻了很久的毕业纪念册,才分别找到他们四人的大头照,当然,我心中知道,他们其实没有毕业,另外,我也翻了旧报纸,不过只找到一则小报道,提到有大学生到乱葬岗挖尸体一事,但丝毫没提及这些学生其实已经去世了。没报道的原因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我无法确定,在超度后歪P、毛毛、公狗和卢信是否已经看开一切,抛弃悲伤去投胎,所以我决定写下一切,让更多人分摊他们的悲伤,为他们哀悼。
去吧,我的朋友们,放心地去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