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城有缘人

    1、同城有缘人
    迷蒙的夜幕无法遮住这条街的繁华,来来往往的车辆耀眼的灯光扫过勾肩搭背的情侣,路边的烧烤摊旁是豪饮的男男女女,哈哈的大笑和咯咯的银铃声跟随着烧烤的烟雾冉冉升起,掠过四楼黑暗的窗户。
    明净的窗玻璃上映着对面大酒店的霓虹灯光,在这波动的玻璃画中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眨动,这双眼睛正窥视着大街上游来逛去的人群,那些低胸露肩的女人更是吸引着这双眼睛来回游动。
    这双眼睛属于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就是邢维仁。寂寞的夜里,不管是让人讥笑的癖好也好,还是说他天生的秉性也好,他喜欢这种没有人察觉的窥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在这种窥视中更似洪水泛滥,无法阻遏。
    这种感觉总比来这个城市时的懊恼要受用得多,公司派他到这个小小的城市来开展业务,就如同充军发配。一个缺乏娱乐场所的地方,让他感到沮丧。
    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地方,开展业务谈何容易,公司给了他一年的时间,这个小城市就决定着他未来在公司的去留。
    能够租到一个面临街市而且不用付租金的地方,是老天爷对他的厚爱,邢维仁心中这样自我安慰着。
    公司给了他一万的租房费用,剩下归他,不够自掏腰包,他当然不希望在这个倒霉的地方再搭上自己的钱。转了很多小区,他都不太满意,不是租金太多,就是环境不好。
    他还是很幸运的,在网吧里,一则奇怪的房屋出租帖子让他兴奋不已。
    “我因去外地工作,有一套房屋要对外出租,处在郑阳街的南首,两室两厅,生活设施齐全,有意着可与我联系。另外,我寻觅同城有缘人,本人右眉梢长有一黑痣,因为这颗黑痣,我找了很多女朋友都没有成功,心里很是苦恼。现在,我要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了,希望能够把房租给一个和我一样,右眉梢有一颗黑痣的人,如果有这样的人,我不收租金。”

    邢维仁有些不相信这则帖子的真实性,以为是恶作剧,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拨通了这个帖子上的联系电话,因为他的右眉梢恰恰有一颗黑痣。
    “谁呀?”电话竟然真的通了,传来一个男中音。
    “请问,你是在网上发过一个房屋出租的帖子吗?”邢维仁心中有些忐忑。
    “对,我是发过一个帖子,你要租房吗?”对方说话不紧不慢。
    “啊……”邢维仁犹豫了一下,但是为了能省钱,他还是问道,“你的帖子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指的是什么?”对方显然没有听明白邢维仁的话。
    “你说右眉梢上有颗黑痣……”邢维仁没有再往下说,怕对方是故意捉弄人。
    “是啊,难道你的右眉梢也有颗黑痣?”对方问得很急切。
    “啊,恰巧我的右眉梢有一颗黑痣,我们可以算作同城有缘人吧?”邢维仁试探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见面谈谈?”

    “对不起,我现在在上海工作,没有时间回去。”对方这句话让邢维仁心里凉了半截,但又听到对方说,“不过,请你放心,你可以到我的小区找一下物业的老武,我的房门钥匙就在他那里,只要你的右眉梢真的有颗黑痣,他会把钥匙给你的。”
    邢维仁还是半信半疑,“那钱?”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的右眉梢有颗黑痣,我们就是同城有缘人,租金我一分不收,就这样,我还有事。”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是真的吗?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邢维仁还是很疑惑,如果是真的,我右眉梢上的这颗黑痣就是一颗吉星了。
    郑阳街的南首是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方,店铺林立,行人如梭,有一串横贯东西百十米的楼矗立在路北。
    物业里人不多,只有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和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
    “我找一下老武。”邢维仁说。
    正在忙碌的老头抬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邢维仁,先是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不可捉摸的表情,然后冷冷地说:“我就是老武,你有事吗?”
    “我……我是在网上看到一则这个小区房屋出租的广告,我也与房屋的主人通了电话,他说让我来找你。”邢维仁感觉浑身不自在,两个女孩用很是奇特的目光瞟着他,像是在看怪模怪样的异类。
    “知道了。”老赵淡淡地说,“你就是那个‘同城有缘人’吧,这是钥匙,给你了。”老赵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了邢维仁。
    邢维仁拿着钥匙逃似的出了物业,他虽然没有往后看,也能感觉到后边那似看鬼魅的目光。
    14号楼401,邢维仁进入房间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海尔的壁挂液晶电视、真皮的沙发床、席梦思的床垫……这一切真实地呈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才真正相信自己右眉梢的黑痣真是一颗吉星。
    2、深夜拍打声
    街上的车辆渐少了,特别那些值得邢维仁窥视的猎物都回家休息了,他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疲乏地躺到床上。
    啪,啪……邢维仁不知睡了多久,清晰的拍打声把他惊醒了。街上的灯光透过窗玻璃洒进房间,他基本能够辨清卧室里的东西。
    啪,啪,那声音好像近在咫尺,但不是在卧室,他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啪,啪,那声音就在卧室门外。
    自己已经把门关好了,不会有人进来,除非别人也有钥匙,难道这个意外的便宜是一个骗局,是有人想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对自己不利?想到这里,他感到后脊梁冒出一股凉气。
    他战战兢兢地来到卧室的门前,抓着门把手,预防有人冲进来,再将耳朵贴在门上。
    啪啪,啪啪,声音变得急促了,但不是来自卧室门口,好像是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际,邢维仁的心也跟着加速,血液在往头上涌。
    声音停顿的时间越来越短,在静夜中,异常地干涩难听,就像拍打即将破败的棺材板。
    邢维仁握住门把手的手渗出汗液,啪啪的声音在敲击着他敏感的神经,他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门发出轻微的吱扭声。啪,他打开了门口的灯,卧室门外什么也没有。
    啪啪啪,声音依然急促,那声音来自于和卧室相对的洗手间,“谁在里面?”邢维仁说话的声音在哆嗦。
    啪啪啪,没有人回声,只有那拍打的声音变得如雨点般密集。
    邢维仁猛地推开洗手间的门,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哐的一声。
    啪啪啪,声音更加清晰了,就是来自于洗手间。借着门外的灯光,邢维仁朝里面看去,面盆、座便器、浴盆,就是这些东西,狭窄的洗手间里不可能躲任何人。

    邢维仁扶着门框,慢慢地走进洗手间。啪啪啪,那声音还在继续,他知道了声音的来源,原来是洗手间里外漏的排水管在响,是有人在楼上拍打管道发出的啪啪声。
    邢维仁气愤之极,这是谁半夜不睡敲打管道呀?“干什么呢?”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狭窄的洗手间里回荡。啪啪,他也狠狠地敲了敲管道,来向楼上传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啪啪啪,声音不但没有停止,而是加快了拍打的速度,这是故意挑战邢维仁的耐性。
    邢维仁冲出门外,三步两步跑到501的门前。啪啪啪,那急促的敲打声就是来自于这个房间。
    啪啪,邢维仁轻轻地拍打着501房间门,初来乍到,他心中有气也得忍着。
    他拍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回声,那啪啪的拍打声也消失了。
    邢维仁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憋着一肚子气,看了看时间,是半夜时分,街上还有零星的车辆驶过,他又倒在床上。
    啪啪,邢维仁的意识刚变得模糊了,就被那拍打声再次招魂般叫醒了。还是那个声音,还是来自楼上。三更半夜的,这是干什么?邢维仁本不想起来,但越来越快的拍打声就像催命的锣鼓击打着他的心脏。
    啪啪,邢维仁压着怒火再次拍打着501的房门,还是没有人搭话,啪啪啪的拍打声再次停止了。

    邢维仁暗骂着,心绪烦乱地回到401房间,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总要睡点儿吧。他躺了很久,才慢慢睡去。
    突然,他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按住了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个飘忽不定的白影站在他的床前。应该是一只手按住了他,但他看不到。那只冰凉的手分开他的皮肉进入到他的胸腔里,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想挣扎,可是手脚好像不属于他的,不听使唤。
    那只冰凉的手很快离开了他的身体,举到他的面前,手里多了一个东西。邢维仁看到那个东西在一下一下地蠕动着,还有一些粘稠的东西落到他的脸上,粘乎乎的。
    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因为他知道滴到脸上的是血,那只手里蠕动的是心脏,是他邢维仁的心脏。只见白影另一只手拿出一个近似木槌的东西,在敲打手里的心脏。啪,啪,啪,敲打得越来越快,心脏里的血液随着敲打在飞溅着,溅到他的脸上、身上、四周的墙壁上。
    “啊。”邢维仁大张的嘴终于喊出声,眼睛也睁得老大。
    带血的心脏连同白影都不见了,脸上、身上、墙壁上的血迹也没有了,他自己的右手压在胸口上,身上也是完好无损。
    原来是噩梦,是自己的右手压在胸口产生的噩梦。不过那啪啪的敲击声却没有消失,依旧在频繁地响着,不是敲击心脏的声音,又是楼上传来的拍打声。
    咚咚,邢维仁怒不可遏了,狠命地捶打着501的房门,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501房间里的拍打声消失了,邢维仁没有停止捶打,他要把里面的人叫出来,问个清楚,为什么半夜拍排水管。
    任凭邢维仁怎样捶打,房间里还是一片死寂,没人理睬他的疯狂。他捶累了,但没有立即走开,等着屋里的拍打声再次传来。
    时间在慢慢地推移,半个多小时过去了,501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响动。邢维仁反而更加气愤了,就像相声里的那个等着另一只靴子丢下的老汉。
    邢维仁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没有丝毫的睡意,大瞪着眼看着白色的楼顶,他恨不得凿穿楼顶,找出楼上那个可恶的人。
    3、白色的连衣裙
    夏天的夜晚是短暂的,四点左右,邢维仁就能较为清晰地看到房间里的一切了。
    邢维仁不想善罢甘休,他要知道楼上到底住着一个怎样的人。
    咔,咔,声音再次响起,缓慢而富有节奏,但不是拍打排水管的声音,而且不是来自楼上,而是来自楼道,就在401的门外。
    邢维仁轻轻打开房门,来到楼道里。
    咔,咔,那声音来自于三楼,像是女人的高跟鞋鞋跟踏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节奏缓慢,这勾起了邢维仁的好奇心,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美女和他同住在14号楼。
    他轻步向楼下走去,三楼的楼道里空无一人。咔,咔,声音来自于二楼,缓慢的节奏告知邢维仁声音来自于一个心中安闲的女人。
    二楼同样没有人,下面就是一楼了,邢维仁顺着楼道间的缝隙向下看去,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晃不见了。楼道里的光线还是很暗的,但还是能看到那个白影披肩的秀发,的确是个女人。
    他快步来到一楼,楼道的门严严地关着,邢维仁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那个白影不见了,好像突然蒸发了一样。
    邢维仁打开楼道的门,走了出去。残夜笼罩着整个楼区,看不到一个人影,此时人们还做着残夜的梦。
    邢维仁向楼区的大门走去,在拐弯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与他擦肩而过。虽只是一瞬,邢维仁敏感的眼睛还是捕捉到女孩美丽的面庞和丰满的胸部。他转过头,贪婪的眼睛盯着姑娘的后影。飘逸的秀发在两肩甩动,柔软的腰肢随着轻快的步伐扭动,轻摆的衣裙下一双玉腿在残存的夜色中显得那样的白皙。
    高跟鞋敲击路面,发出咔咔有节奏的声响,如果不是离14号有四五十米的距离,邢维仁会以为这个女孩就是那个从楼道里消失的人。而令邢维仁惊喜的是,这个女孩竟然走进了14号楼。
    原来14号楼还有这样美的人,老天对我真是厚爱,邢维仁心中暗自高兴。他脸上的笑容又突然僵住了,这个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特别是那美丽的面庞。邢维仁又摇摇头,他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并没有熟人。
    邢维仁快步走到14号楼的门前,他要进去看看,这个姑娘住在那间房。开门时,他才发现门已经锁上了,他手里没有楼道门的钥匙。
    邢维仁来到物业,想向老武要楼道门的钥匙,也许天还早,敲了很久,门都没有打开。他只得上街去了。

    一天下来,邢维仁一无所获,跑了几个零售处,烟送了几条,也没有得到一个明确销售他公司产品的答复,他只得带着月光回到小区。
    还好,物业里还有人,只是没有亮着灯,老武正在看着电视喝茶,那两个女孩正挤在电脑前看恐怖片。也许两个姑娘看到了恐怖的片段,在看到邢维仁进来的时候,都惊叫了一声。
    邢维仁被惊叫声吓了一跳,而老武好像专注于电视节目,对两位女孩的惊叫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更没有理会进来的邢维仁。
    “武师傅,你有楼道门的钥匙吗?”邢维仁凑过去问道。
    “在桌子上呢,自己拿吧。”老武好像正在等着邢维仁来要钥匙。
    邢维仁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刚想走,忽又停住了脚步,“武师傅,501住的是什么人呀?”
    “你看到她了?”老武还是盯着电视不放,昏暗中,电视中变化的光线在老武的脸上一闪一闪的,这让邢维仁感觉很不好受。
    两个女孩又是一声低声的惊叫,可能又被恐怖片吓住了。人就是这样,越恐怖,越害怕,越想去看,邢维仁心想。但眼的余光瞟过那两个女孩时,他的想法改变了,因为两个女孩并没有看电脑,而是斜眼看着他,眼睛睁得老大,恐怖的表情在电脑闪烁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邢维仁看着这两个女孩莫名其妙的表情,感到手脚有些发凉,“他是谁呀?我没有看到人。”
    “哦,”老武转过脸看着邢维仁,脸的一半在电视的光线中若隐若现,而另一半则是隐匿在黑暗里,形成一个阴阳脸。离得比较近,邢维仁从老武的右眼中看到的是木然,“14号楼,就你一个住户,没有其他人。”

    “不可能,我的楼上明明住着人,他昨晚老是拍打排水管,搅得我一晚没有睡好。”邢维仁知道老武在撒谎。
    “你可能听错了,501房间已经二十来年没有人住了。”电视的光线亮了一下,邢维仁在老武的右眼里看到一丝恐惧闪过。
    怎么可能?一所很好的房间竟然二十来年没有人住过了,邢维仁实在是无法相信老武的话。
    “自从有这个小区开始,我就在这个的物业工作,我没有骗你。”老武似乎看透了邢维仁的心思,慢慢地说道,脸又重新转向电视的荧光屏,“我可以告诉你,二十年前,501住着一家三口人,女儿在广州打工时死了,她的父母也搬走了。后来,有一个人可能把501买下来,重新进行了装修,但不知为什么,装了两天就停工了,从那时起就没有人再开过501的门。有人查过,501的户名竟然还是那个死去的女孩的。”
    邢维仁感觉头皮有些发炸,“你说那个女孩死在广州,她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只知道她死的很惨。”老武又恢复了那个表情,好像正在自言自语。
    “你还记得那个女孩的模样吗?”邢维仁在问话时,心跳在加快,时明时暗的房间让他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模样?……”老武沉吟了一会儿,“记不太清楚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也很温顺,夏天爱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
    “白色的连衣裙?”邢维仁一声惊呼,他感觉自己的头在变大。
    “是啊,怎么啦?”老武问道,眼睛还是盯着荧光屏。
    “没,没什么……”
    邢维仁是怀着矛盾的心情打开楼道门的,他不知还该不该继续住在这个同城有缘人施舍的房间。天太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进14号楼。
    邢维仁一步一回头蹑手蹑脚地往上走。
    楼道里的光线很是昏暗,但还是能看清楼道里的一切,他突地停住了脚步,楼道很久没有扫了,楼梯上留下人过往的脚印。俩串脚印是他的,还有一串清晰的脚印印在灰尘上,只有前脚掌,后面有一个小圆形的印迹,那是高跟鞋留下的脚印。
    是老武在撒谎,还是……他明明在楼道里听到了高跟鞋敲击楼梯的声音,也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也进了14号楼。
    想到“白色的连衣裙”,邢维仁的血压在上升,他没敢再往下想,快步爬到四楼。
    在开门的时候,邢维仁禁不住朝五楼看了看,上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他没敢多看,进门后,就把门在里面锁上了。
    邢维仁今晚没有心情看街上来往美女的性感身材了,昨晚没有休息好,加上一天的奔走,他的确累了,没有脱衣服就斜倚在床上睡着了。
    4、索命
    咔,咔,不知睡了多久,邢维仁被清晰的声响惊醒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玻璃洒进房间里,也照在邢维仁有些苍白的脸上,他耷拉在床边的双腿在发抖。
    咔,咔,节奏缓慢,声音来自于门外,是高跟鞋踏在楼梯上发出的声响,声音由远到近,是有人正在上楼。
    邢维仁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口干舌燥,他能听得出就是早晨在楼道里听到的那个高跟鞋发出的声音。他轻轻地走到房门边,光脚板在楼板上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咔,咔,那声音已到了三楼,正在朝四楼走来。咔,咔,每一下都像踩在邢维仁的心脏上,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暴跳声。
    咔,咔,声音来到了401的门前突然停住了。死寂,没有任何声响,只有邢维仁粗重的喘息声。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憋住气,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时间仿佛停顿了,邢维仁像待死的囚徒,等待着那清脆的枪声。
    他憋了有一分钟,还是一片死寂,这死寂比咔咔的响声更让他恐惧,他仗着胆子透过猫眼向外面看去。
    邢维仁差点惊呼出声,外面一片昏暗,但能看到门前那个白影,白影侧身站在门外,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突然,披散的长发一甩,白影的脸朝向了猫眼。
    邢维仁被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一下子顺着门跌坐在楼板上,发出啪的一声,他心脏几乎从嘴里蹦跳而出。
    咔,咔,那声音再度响起,慢慢向楼上走去,然后停顿了几秒钟后,在邢维仁的头顶响起,咔,咔,节奏缓慢,声音清晰,那个白影已经走进501房间,可邢维仁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咔,咔,声音没有随着人进入501房间而停下来,而是在邢维仁的头顶由南往北,再由北向南不停地响着。
    在干什么,是人还是鬼?是老武在骗自己,还是真的有鬼?邢维仁一直坐在门边没敢站起来,头随着声音来回地转动。
    咔,咔,声音没有停止的意思,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响着,可邢维仁的心脏要比楼上咔咔的声跳得快得多。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邢维仁在承受着要命的煎熬。最后,他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他要看一看楼上的人到底在干什么。啪,钥匙的扭动发出轻微的声音,他停住了。

    咔,咔,楼上的声音还在缓慢地敲击着,显然并没有听到401房门发出的声音。
    邢维仁光着脚,一步步地往上爬,随着离501越近,他的心也跳得更快了。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他只想证实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是否存在,不管是人是鬼。
    咔,咔,高跟鞋的敲击声还在响着,邢维仁开始相信老武的话了,因为501房间门上的猫眼还未装上,应该没有人居住。
    汗水已湿透了邢维仁的衬衣,额头渗出层层汗珠,他不敢去擦,怕发出声响。他把眼凑到安放猫眼的小洞上,月光照在501房间里,虽不甚清晰,但还能看个大概。
    咔,咔,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北面穿过客厅向南走去,一会儿,又从南面回来,往北面走去,披散的秀发遮住了脸,白色的衣裙随着交替的白皙的双腿在轻轻地摆动着,半高的鞋跟在敲击着路面。
    要是在往常,邢维仁面对这样丰韵的身材会心猿意马,但此时,他的心除了狂跳之外就是恐惧。
    是的,501房间里的身影就是他早晨在楼外看到的那个女孩的身影,也是他曾经相识的身影,一个没有丝毫变化的身影。
    咔,那个女孩忽然停住了身形,身体慢慢转了过来,脸朝向了房门,和邢维仁面对面了。
    邢维仁发现那个女孩并没有抬头看他这里,而是低头看着自己丰满的胸部。
    她在干什么?邢维仁额头的汗珠流了下来,有的顺着眼角渗进他的眼里,而他没有去擦。
    邢维仁突然发现女孩胸部白色的衣衫出现了一块黑斑,而且越来越大,在扩展,在向下扩展。女孩伸出双手在扩展的黑斑上划拉着,然后又将手放到遮在披散的秀发下的脸上,并且发出“吱”的吮吸声。然后又在不断扩展的黑斑上划拉着,又送到嘴上吮吸。

    邢维仁惊恐的眼睛瞪得几乎和放猫眼的小洞一般大了,他知道,女孩身上不断扩展的不是黑斑,而是从女孩胸口流出的血液,血液在向外喷涌着,女孩吮吸的是自己的血液。
    血液在往下流着,渐渐流过那个身影白皙的双腿,流到楼板上。女孩忽然停止了吮吸,抬起头,披散的头发向两边散开,血液粘满了她嘴的周围,“这是你夺去的,今天,你该还我了。”邢维仁没有看到那带血的嘴张合,但那阴森尖锐的声音就是来自这个女孩。
    邢维仁是伴随着自己非人的叫声连滚带爬地跑回401的,他没有看到刚才虚掩的门是什么时候大开的,他只顾嚎叫着关上房门,又关上卧室的门。
    皎洁的月光无法改变他对昏暗的恐惧,邢维仁伸手打开卧室的灯,灯光在频繁地闪动着,忽明忽暗,闪烁了几下以后,啪一声熄灭了。
    他蜷缩在床边,身体哆嗦成一团。原创鬼故事。
    啪,啪,声音就在近处,邢维仁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月光如水般照在洁净的窗玻璃上。窗户外面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贴在窗户上,这里是五楼,应该说是那个女鬼悬浮在401的窗外。
    “来吧,把我的命还给我吧,呵,呵……”窗外传来阴森尖锐的笑声,窗户被推开一条缝,而且越来越大,女鬼就要进来了。
    “啊,啊……”邢维仁从卧室里爬了出去,干嚎声不亚于女鬼阴森森的笑声。
    他爬到客厅,想开门逃出这座楼,头却撞在一个硬物上,停住了,他发现一双正在往下流血的白皙的腿挡在了他的面前,“还我命来。”来自地狱般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别……别杀我,别杀我,我……当时并不想杀死你,你要是不……不反抗,我也不会……”邢维仁抱着头,惊恐地哀求着。
    “你这个畜生,真的是你。”邢维仁被高跟鞋蹬翻在地,几下钻心地击打落在他的身上。
    “放了我吧。”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狼嚎般哀求着。
    “你这个畜生,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吧。”刺眼的光照在邢维仁身上,他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女鬼。
    眼前并不是一个女鬼,他周围站着六个人,除了那个女鬼外,物业的老武和那两个女孩站在另一间卧室的门口,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的面孔,身穿警服。
    此时,房门打开了,另一个“女鬼”走了进来,这才是邢维仁早晨看到的那个女鬼,不过,脸上的“鲜血”已经擦去。
    5、罪证
    原来,二十年前,在广州出差的邢维仁,夜晚盯上了独行的女孩武雨,趁周围没有人,邢维仁将武雨劫持到暗处强奸了。武雨拼命地反抗,丧心病狂的邢维仁为了一绝后患,用随身携带的刀子将武雨杀死,然后逃离了广州。
    邢维仁没有想到,身负重伤的武雨并没有死,经过一番抢救,她活了过来。可是她在黑暗中只看到伤害她的人右眉梢有一颗黑痣,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邢维仁逃脱了惩罚。
    被邢维仁强奸的武雨无法在广州生活下去,就跟着父亲来到了哥哥居住的现在的小城市,想忘记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但结婚不到两年,她的丈夫在知道她曾经被强奸的事情后,撇下一周岁的女儿走了。
    武雨怀着痛苦愤恨的心情度过了十多年。
    前几天,在一所售楼处工作的武雨无意中看到了在到处租房的邢维仁。邢维仁右眉梢的黑痣和圆圆的脸型引起了武雨的注意,但是她无法判断这个长有黑痣的人是不是那个强奸她的畜生。

    武雨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当警察的哥哥。她的哥哥与自己的好友和在小区物业工作的父亲设计了这个试探的方法。
    哥哥在网上发了一则房屋出租的帖子,以寻觅右眉梢有黑痣的同城有缘人的方法引邢维仁上钩。恰巧邢维仁正看到帖子,在武雨哥哥的引导下,来到了早已设计好的武雨父亲老武所在的小区。
    老武和两个女孩的表情都是他们提前设计好的,半夜501敲打排水管就是给邢维仁造成心理的恐惧,武雨则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早晨从楼道里走过,然后躲进早已开着门的101房间。为了能试探出邢维仁是不是真的是当年那个人,与武雨极为相像的女儿穿着和武雨当年相同的白色的连衣裙从邢维仁面前走过。
    其实,邢维仁在物业问老武501的情况时候,就想起了早晨所看到的女孩就是当年被他强奸杀害的女孩。从那时开始,邢维仁就有些相信武雨的鬼魂真的在这里出现了。
    同时,邢维仁问起武雨在广州是怎么死的时,武雨的哥哥已经可以判断出,邢维仁就是当年那个伤害他妹妹的人了。
    半夜,穿着白色连衣裙武雨的女儿从401走过,然后又在501来回走动,并且用红色的墨水当成血液从胸口流出。黑暗中,极度恐惧的邢维仁是无法看清的。邢维仁跑回401房间,并没有看到已经躲进另一间卧室里的武雨、老武、物业的两个女孩、武雨的哥哥,还有哥哥当警察的朋友。
    身在501房间的武雨的女儿用提前准备好的假人从501的窗户递到401的窗户上,邢维仁看到的窗外的女鬼就是那个假人。怕得要命的邢维仁在爬出卧室的时候,面对装扮好的武雨,只能说出当年的事,哀求保命。武雨的哥哥等人这才抓住了邢维仁的罪证。
    邢维仁被连夜押送到了公安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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