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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新屋,范吟耀忽然充满饱足的幸福感,幸福得想掉眼泪。
这是他个人拥有的第一栋房子,有了房子之后,就可以开始准备婚礼,迈向圆满的人生。
那是一间位于四楼的新建公寓,崭新得干净光亮,就等着新任的屋主来填满它,赋予它家的味道。
范吟耀当初之所以会看中这间屋子,除了它是新盖好的房子之外,最大的原因,是它的价钱相当低廉,基于经济条件,他几乎没有多加考虑,马上下订单买屋。
这间屋子的价格为什么会这么便宜呢?
主要是因为它的门牌号码是四号,加上它位于四楼,很多人对这屋子有“死上加死”的民俗忌讳,通常都不愿意买来当作居屋。
也只有像范吟耀这么不信邪的人,才会不理睬什么“死上加死”的民俗忌讳,反而因此沾沾自喜买到便宜货。
话虽如此,由于“搬家”是个人颇具象征性的一件人生大事,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向连上的民俗专家元志复请教“搬家”的仪式,并在仪式过后,宴请连上的众人前来热闹热闹、炒旺人气。
对了,范吟耀是个职业军人,位居上尉连长,元志复则是他连上的传令兵。
一开始,两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后来关系改善,才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两人的互动关系之所以会这么奇怪,其实和元志复入伍前的职业有着很大的关连,因为他是念经团的首席大法师。
基于职业的特殊性,元志复拥有一项特异的才能——他虽然无法随心所欲地见到鬼,但是他却可以闻到鬼魂的存在!
他个人对此有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某个地方曾经发生过命案,又或者有阴灵出没其中,将会致使该地的磁场产生异变,使得该地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怨念越强的地方,臭味就越发浓厚。
一般不知情又没感应力的人,若是在无意间闯入这些场所,顶多只会觉得鬼气阴森、毛骨悚然;如果是体质敏感一点儿的人,则极有可能会闻到这股让人坐立难安的尸臭味。
对于出身念经团又跻身大法师之林的元志复而言,那股尸臭味让他感到十分头痛,因为那些阴气较为严重的地方,简直就像刚被搅开的万年粪池,既辛辣又恶臭,味道之呛,简直叫人反胃。
事实上,从鬼味的浓淡上,元志复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一些事情。
出没在这里的阴魂到底有多深的怨恨?
有没有可能是一只会挟怨伤人的厉鬼?
只要能事先做出判断与防范,元志复就能做出较为适当的处理。
不过,对于元志复来说,是不是厉鬼都对他不具太大的威胁性,反正他只要一闻到鬼味,马上就会持咒念经,任它是什么厉鬼、衰鬼,全都会闪得远远的,不敢对他怎么样。
鬼味
刚到连队报到的时候,元志复就闻到营舍里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鬼臭味。他直觉认为那只是怨念不深的鬼物,根本无力作怪,既然对人无害,他也就没打算驱除那只鬼物。
话虽如此,有鬼在身边的感觉,难免让人感到不太舒服,元志复还是循着那股淡淡的鬼臭味找到了源头,终于探知鬼臭味的来龙去脉。
鬼臭味来自于连长室斜对面的军官专用浴厕里。
那间军官专用浴厕分成两个区域,厕所的部分用木板钉得密不通风,还被封了起来,只剩浴室的部分可以使用。
以前曾经有个士兵惨遭女友劈腿,一时想不开,居然趁着深夜上哨的时候,拿着步枪潜进这间军官专用的厕所里,用步枪抵住下颚,一枪轰出了自己的脑浆。
问题是,他这枪固然让他的肉体摆脱了人世间的烦恼,但是他的灵魂并没有因此得到真正的解脱。他的怨气让他成为束缚在此地的怨灵,仍在这问厕所里头徘徊不去。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连上的军官都不太敢使用那间军官专用浴厕,总觉得里头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森冷阴气,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过了几个月,几个不知就里的菜鸟军官入内使用,居然听见厕格里传来一阵阵如泣如诉、凄凉悲绝的哭声,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这间军官专用厕所闹鬼的传说,才因此流传开来。
后来事情闹大了,连长为了平抚人心,索性下令封闭厕所的部分,并找人来做了一些特别的处理,闹鬼的传闻才渐渐平息下来。
找出了鬼臭味的源头,元志复的疑惑却更深了些。
那股臭味其实有点儿奇怪,既不像厕所特有的臭味,也不像他平时所闻惯了的阴尸味。
不知道为什么,每回元志复站在这扇被封闭的厕所门前,浑身的汗毛都会忽然高高竖起,仿佛在警告他,门后可能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而它的力量,似乎超乎他的想象之外。
他并不想惹这个麻烦。
所以元志复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他的感觉,直到新的连长范吟耀上任为止。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任连长范吟耀的第一把火,首先就烧到那间军官专用的浴厕。
他责令元志复在三天内将那间浴厕清理干净,拆除封闭用的木板,以便连上的军官使用。
接到命令之后,元志复基于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向范吟耀坦承他个人的感觉,希望范吟耀能收回成命,不要拆除厕所的封木。
没想到范吟耀是无鬼神论调者,他根本不信邪,听了元志复的陈述,反而勃然大怒,结结实实痛骂了元志复一顿:“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在这里妖言惑众?我管你是什么阴间大法师,反正你在三天内,一定要把那间浴厕弄干净!还有,你最好不要再向任何人乱讲什么妖魔鬼怪作祟的事。”
元志复气得够呛,当下找来连上的水电兵,两人一起去拆除厕所的封木。
当水电兵拆除木板的时候,元志复心里头那股莫名的不安,随着木板一片一片的拆卸,就像水银温度计里的水银,节节高升,一路冲向心口。
终于,最后一根铁钉被撬了下来。
厕门应声开启,一股森冷之极的寒气从厕所里一涌而出,就像融化的春雪泄洪般,一瞬间淹过他们两人的身躯。两人不由自主地频打冷颤,每一寸肌肤都有如结了冰似的,连汗毛孔都冷得缩皱起来。
元志复所感受到的冲击更大,他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腐尸臭味,犹如海啸般铺天盖地将他迎面吞没。
他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在做防范动作之前,那股恶臭已然钻进他的鼻腔里头。刹那间,他的五脏六腑彷佛被人用力乱揪一气,整个胃袋像是倒翻了过来,“哇”地一声,一弯腰,便唏哩哗啦吐了起来。
水电兵先是被那阵阴风吹得魂不附体,紧接着又被元志复惊天动地的呕吐吓得手足无措,正想上前搀扶元志复离开厕所,冷不防厕所门猛然开合,顺势用力撞上水电兵的门面。水电兵惨叫一声,登时鼻血直喷,倒地不起。
安全士官闻声赶来,见着他们两人的惨状,不禁大吃一惊,赶紧搀着他们两人离开军官专用浴厕。
元志复虚弱地拖着脚步往外走,无意间瞥见了厕所里的情形,吓得他手脚冰冷,简直就快晕了过去。
厕所里,贴满了已经褪色的黄色符纸,而那些符纸,正一张一张地飘落下来。
元志复并没有把心中的忧虑说出来,他可不想又被范吟耀臭骂一顿。
元志复休息了一会儿,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便又返回军官专用浴厕查看,赫然发现黄色符纸已经全被打扫的人撕了下来,连那股刺鼻的尸臭味也消散无踪。
“完蛋了,看来被封在厕所里的鬼物已经逃逸,连上恐怕再无安宁之日。”
元志复心里直叫糟糕,考虑再三,对范吟耀道:“我个人认为,应该是之前被封在厕所里的亡魂逃出来了,最好趁它还没恢复元气以前,赶快把它处理掉。”
“要怎么做?”范吟耀沉吟道。
“办场超度法会吧!”
“这……”
他并不太相信这种事,总觉得应该有个更合理的解释。
“要快一点儿,七天后就难搞了。”
元志复给予专业的建议。
“我考虑考虑。”
七天过后,范吟耀丝毫没有要元志复找人来做超度仪式的意思。元志复心里暗叫要糟,又不好出面示警。只好每天持咒念经,希望能将亡灵的怨气降至最低。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还好这次的主角是范吟耀本人,他亲眼目睹了一件怪事的发生,终于扭转了他死不信邪的观点。
当时,正逢保防教育月,上级特别指示各单位要做好警卫勤务,慎防军部派人渗透,大家需轮流负责夜间查哨的任务。
夜色凄迷。
空气中飘着微微的寒意,在黑暗中,透着沁人肌肤的阴森感。
时值凌晨两点钟。
“咦,他们在干什么?”
范吟耀和其他人回头一看,全都呆住了。
沉睡的弟兄们,竟然一个接着一个,朝着营舍内部的方向,慢慢翻滚过去。
只见弟兄们个个睡死猪般没有知觉,犹如被看不见的隐形人翻动着身体,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翻滚到通铺的墙边,空出了一大片的空间。
紧接着,空出来的通铺上,竟然腾起一团薄薄的轻雾,转眼间,雾中浮现许多人影。
这些人的穿着,很明显全都是旧式的日本军服。
几个军官似的人,威风凛凛地坐在中间的位置,两旁站着十来个士兵,眼前则跪着三个平民打扮的人。
那几个军官叽哩咕噜对着跪着的人讲了几句话,可是那三个人始终低头不语,对那几个军官不理不睬。
几个军官顿时怒气冲天,噼哩啪啦骂了起来,对着三个人用力指指点点。
其中有个军官的火气特别大,倏地站起身,一脚踢倒跪在最右边的人,又一连在他身上猛踹了好几脚,气犹未消地指着两个站在一旁的士兵乱喊一阵,这才忿忿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两名士兵应声走出,一个人猛地揪起被踢倒在地的人,用力拉住他的头发往前拉;另一名士兵则咻地拔出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刀砍下了那个人的头。
刹那间,只见鲜血飞溅一地,一颗头咕噜咕噜滚向范吟耀他们身前。
亲眼目睹了如此残酷而血腥的画面,范吟耀整个人吓得瘫倒在地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在范吟耀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依稀还听见有人不断在他耳畔发出惊人的尖叫声……
引鬼门
经历恐怖事件之后,范吟耀的不信邪全面翻盘,急召元志复前来商量对策。
元志复的处理方式倒也简单,立刻运用自己的关系请来念经团,做了一场盛大的超度法会,送走了滞留在营舍里头的亡魂、怨灵,总算平息了闹鬼的阴影。
范吟耀因此对元志复另眼相看,没事就找他聊天,两人渐渐培养了些交情,后来范吟耀买的房子要交屋了,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要找元志复询问有关“搬家”的事宜,并请他到新居看房子干不干净。
一进范吟耀的新居,元志复便闻到一股冲鼻的鬼臭味,不禁脸色大变。
在屋内游走巡视了一会儿,元志复拉着范吟耀退到前阳台,脸色相当凝重。
“你买了这间房子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没有啊,一切都好好的!”
“再仔细想一下。”
范吟耀被元志复凝重的神情吓到了,认真想了一下,突然脱口惊呼:“对了,我前几天带了几盆万年青过来,结果全部死掉了。”
“万年青?”元志复瞪大眼睛,眼中的惊骇更加明显。
“怎么了?难道这屋子真有问题?”范吟耀忧心起来。
“要不要考虑卖掉?”元志复突然冒出这句话,把范吟耀吓了一跳。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好不好!”范吟耀简直快疯了。
“因为……这间房子有引鬼门。”
“引鬼门?”
“是的,引鬼门。家有引鬼门,财丁难安稳!”
元志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出他所看出的问题。
所谓的“引鬼门”,指的是家宅的前门直通后门,只要一打开前门,就可以看见后门的风水格局,万一中间还隔了道厨房的门,那就更加严重。
这样的格局除了不易藏风聚气之外,而且很容易成为鬼魂的来往通道,才会被称为“引鬼门”。
如果只是成为鬼魂的来往通道也就算了,鬼魂经过的时候,难免会在屋内闲逛,万一因此滞留在屋内,久而久之,自然就会形成对人不利的磁场,出现诸事不顺、健康欠佳的情形。
再加上范吟耀所买的这间房子,在客厅正中间的位置上有道粗梁,卧室的门又两两相对,婚姻容易出问题,配偶会有外遇的状况。
听到这里,范吟耀的脸都绿了,直问元志复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这……最好是卖掉别住。”
“不行啦,钱都已经付了,有贷款压力,会死人的。”
“那么……花点儿钱更改格局呢?”
“钱花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不太可能。”
“唉,那只好用现有的东西来阻断引鬼门,希望有些效果。”
阻断引鬼门的方法倒也简单,就是在前门入口处,摆设大型的酒柜或置物柜、鞋柜,挡住引鬼门的通道。
如果没有大型的柜子,也可以在矮柜上摆设大型盆景,阻挡气流直冲后门。
另外,厨房的门要经常性关闭,并挂上长一点儿的门帘。
同时,没事少开后门,若是要开后门,必须先关上厨房的门。
此外,由于这是一间从未住过人的新屋,搬家的前一天要先做好净宅的动作。
屋主必须打开所有的灯一整天,让灯光照亮家宅的每一个角落,并在客厅中间点个小炭炉,让小炭炉燃炭一整夜,驱除屋内的阴气。
搬家当天,所有的家具安置定位后,要让所有的电器进行运转,至少持续一个小时,藉此启动屋内的良好气场,驱除原先的气流。
瓦斯炉一定要使用,并且要用新居内的水,烧开一壶水饮用。
当天晚上,屋主必须在新居内住宿过夜,这样才算正式搬家完毕。
听到这里,范吟耀的头都晕了。
“这么麻烦啊?还有吗?”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
“待会儿我们就去买诵经机,每间房间各摆一个,从今天开始,就让它二十四小时反复播放,直到你搬家那天为止。”
“为什么?”
“因为……我一进门就闻到很臭的鬼味,表示屋子里躲着好几只鬼。不这样做,哪儿能把他们赶走?”
范吟耀呻吟了一声,不仅感到头晕,整个人简直就要晕死过去。
为了彻底解决滞留在屋内的阴灵,范吟耀还是拜托元志复想法子帮他处理这件事情。
元志复为了慎重起见,特地找来通灵人朱妈妈,想藉由朱妈妈的通灵能力,和滞留在屋内的阴灵沟通、协调。
朱妈妈约六十多岁,不识字,看上去干巴巴的。若不是元志复特别介绍,范吟耀还真的看不出她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一进屋内,朱妈妈就猛打嗝,频频皱眉,使得她原本满布皱纹的老脸更加显得老态龙钟。
朱妈妈在屋内巡视了一遍,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镜子,对着引鬼门的通道晃了两下,厉声喝斥:“咄,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还不现身?”
说完,从通道里渐渐腾起数团薄薄的黑雾,每团薄雾中,都隐隐约约有条黑色的人影。
范吟耀看傻了眼,不由自主地躲到元志复身后。
元志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团黑雾,掐指算了算,转头向范吟耀轻轻说道:“六只,总共有六只鬼在屋内。”
“六只?我的妈呀,这么多?”范吟耀呻吟了一声。
朱妈妈收起镜子,往前逼近一步,继续厉声喝斥:“说,你们要怎样才肯离开这里?”
说完,朱妈妈作势侧耳倾听,并且频频点头,似乎那六只鬼正在向她说话。
过了一阵,朱妈妈满意地浮现笑容,又从口袋中掏出镜子,向那六团黑雾晃了晃,只见黑雾渐渐消散,露出那六道黑影的模样,瞬间消逝不见。
虽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范吟耀还是清清楚楚地瞥见他们的模样,吓得他脱口惊叫,咚咚咚倒退了数步,一头撞上墙壁。
“鬼……鬼……烧死的鬼……”
范吟耀这一惊非同小可,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没错,烧死的鬼,被火烧死的人所变成的鬼。
那六只鬼全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全身犹如焦炭,皮开肉绽,身上犹自冒着缕缕轻烟,惨不忍睹。
“它们只是可怜的鬼,只希望你帮它们做场超度的法会,做完之后就可以离开这里,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这么简单?”
范吟耀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处理,心头反而有点儿难以置信的茫然。
“那还用说?有我和元志复一起出马,当然好谈。”
朱妈妈骄傲地抬起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补上一句话:“对了,它们还希望你能烧一整套的麻将用具给它们,除了麻将之外,桌子、麻将灯、筹码、牌尺、骰子……通通都要。喔,椅子要六张,因为它们有六个人。”
“不会吧,人死了还想打麻将?”
“没办法,因为它们生前很喜欢打麻将,而且他们是烧死在这里的。”
“烧死在这里?哪儿有可能?这栋公寓是刚盖好的,我是第一任屋主,没人住过这里。”
“笨,这栋公寓八成是拆掉重建的,不信你去查查看!”
朱妈妈撇撇嘴,将手中的镜子递给元志复:“这面镜子先借给你们挂,等超度法会做完,再拿来还我。”
范吟耀从元志复的手中接过来那面镜子仔细端详,发现那是面铜镜,正面光滑鉴人,背面则刻了一尊有好几只手的神像。
“这是什么镜子?”范吟耀好奇地问道。
“准提镜,背后刻的是准提观音。”
元志复代为回答,朱妈妈则眯着眼睛,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谁提镜?有什么作用?”
“可以镇邪驱魔,也可以透过镜子看见一些事情。”
“记得,七天内搞定这些事情,若是误了事,后果自行负责。”
范吟耀唯唯诺诺称是,元志复则在一旁偷笑不已。
朱妈妈离去之后,元志复马上去召集人马准备超度法会,并按照朱妈妈的指示,帮那六只鬼准备了一整套纸扎的麻将用具,于超度法会中焚化。
范吟耀则去打听火烧赌鬼的事情。
果然,在三年前,这里原本是栋旧式的公寓,后来发生大火,烧死了不少人,成了危楼,最后拆掉重建为新的公寓。
根据警方的调查,火灾发生时,公寓的四楼屋主正好找了朋友来打麻将。打牌的加上观战的,六个人无一幸免,全都被大火活活烧死在屋内。消防人员发现他们的遗体时,个个烧成黑炭似的,死状凄惨。
诡异的鸟雀
范吟耀按照元志复的建议,总算完成了搬家的仪式,便邀请几个军中好友来新居吃饭。元志复是理所当然的主要宾客之一。
邀请元志复的用意,除了答谢他帮了很大的忙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想藉由元志复的特殊能力,为他的新居做最后的确认。
元志复一进门,便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显然轻松了许多。
“怎样,那玩意儿还在吗?”范吟耀显得有些紧张。
“还有些鬼臭味,可能是之前阴灵所残存的味道。你先去招呼其他的人,我来确认一下。”
范吟耀狐疑地看了元志复一眼,无暇想及其他,赶忙招呼其他的宾客。
所谓的宾客,其实都是连上的同袍,几个主要军官几乎都到齐了。
几个人在客厅里聊了一阵,有人提议打麻将消遣一下,范吟耀不好扫兴,便摆好麻将桌,开开心心玩起来。
上桌打牌的四个人,是范吟耀、副连长、辅导长以及营部的作战官。其他的人则在一旁打扑克牌或观战。
元志复在屋内四处巡视了一番,总觉得屋内仍飘着一股淡淡的鬼臭味,可是又查不出鬼臭味的源头,好像是从厨房飘出来的,又好像来自浴室里头。
“会不会是化粪池没有处理好,沿着水管散发出来的臭味?”元志复疑惑着,可是又不太能确定。
于是,他打开水龙头闻了一下——水龙头所流出来的水,果然有些异味。
正好范吟耀离座上厕所,元志复便将他的发现告诉范吟耀。范吟耀倒不怎么在意,随口说改天会找人来检查,上完厕所后,便又急忙上桌打牌。
元志复感到无趣,便自动担任茶水小弟,为大家烹茶服务。
他一个人待在厨房里烧开水,准备泡茶给大家喝,没想到泡出来的茶居然有异味,完全无法入口。
元志复用力嗅了一口气,发觉鬼臭味似乎浓烈了一些。
“怎么会这样?”
元志复将泡好的茶倒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他循着越来越浓的鬼臭味,慢慢走向客厅,客厅里却忽然爆出笑骂声。
“靠,又胡牌了!连长的手气真好,又是胡牌又是自摸的,看来这间房子旺主,还真买对了。”
“不过今天连长似乎跟小鸟特别有缘,胡来胡去多半是小鸟(一条)。”
“待会儿呢,手上有鸟就先打掉,免得又被连长吊去胡牌。”
众人又是一阵嘻笑,范吟耀并不答腔,仅嘿嘿嘿干笑不已。
元志复一听范吟耀老是胡同一张牌,觉得有点儿奇怪,便走到范吟耀的身后看牌,没想到却闻到浓浓的鬼臭味,显然是从范吟耀身上传出来的。
咦,连长的身上怎么有这种味道?
元志复心里犯着嘀咕,仔细端详范吟耀的脸色,发现他脸上居然罩着一股淡淡的灰气。
不会吧,难道连长卡到阴了?
这时,范吟耀又自摸小鸟胡牌,众人一阵哗然。
接下来,范吟耀胡牌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只上几张牌,就开始听牌,接着马上就会自摸小鸟胡牌。
更奇怪的是,他只要一听牌,就会发出“嘿嘿嘿”的干笑声。
元志复越看越感到心惊肉跳,暗忖再继续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于是两手偷偷捏起手印,心中默念咒语,慢慢贴近范吟耀的后背。
“嘿嘿嘿……”
这时,范吟耀又笑出声来,表示又听牌了。
元志复定睛一看,天哪,居然是条子的清一色,单吊小鸟胡牌!
范吟耀伸手取牌,一摸牌,嘿嘿嘿的笑声转为咯咯咯的怪声,似乎一口气喘不上来,同时猛翻白眼,吓得众人不知所措。
元志复见事情危急,马上将捏好的手印击向范吟耀的脑门。范吟耀大叫一声,顿时趴倒在麻将桌上。
副连长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元志复,又惊又怒地厉声斥骂:“你干什么?”
“连长被鬼上身了,他刚刚的牌是清一色单吊小鸟,如果被他自摸了,恐怕会出事情。”元志复取出范吟耀捏在手中的麻将牌,顺势一翻,赫然是张小鸟。
众人张口结舌,面面相觑,七手八脚将范吟耀抬至沙发,弄了条热毛巾帮他敷脸。过了一会儿,范吟耀才悠悠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躺在这里?”范吟耀茫然地问道。
“你被鬼附身了,幸好有元志复在,才把鬼赶了出去!”
众人七嘴八舌,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范吟耀吓出一身冷汗,不解地问着元志复:“不是已经做过超度仪式了吗?为什么还会有鬼?”
“这……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循着水管进来的……”
元志复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状况。
众人的好奇心被两人的对话勾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问着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门铃大作,元志复急忙上前开门,门口却站着一名警察,吓了元志复一大跳。
“警察查案,麻烦你开门。”
警察亮出证件,神情严肃地要元志复开门。
元志复讶异地打开门,让警察进来。
“这里的屋主是谁?”警察问道。
众人齐转眼望向范吟耀,范吟耀虚弱地举起手。
“是我,有什么事吗?”
“楼顶阳台的水塔里淹死了一个人,麻烦你和我上去认尸。”
警察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般吓坏了所有的人。
“水……水塔……,有人……淹死在里……里面……”
“嗯,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样子有点儿难看,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范吟耀突然想起这几天喝的水、用的水,的确都有些怪味,难道是那具尸体所产生的尸水?
想到这里,范吟耀不禁胃袋一阵翻搅,连忙捂住嘴,火烧屁股似的冲进浴室,哇地一声,便大吐特吐起来。
凶手
这件命案很快就破案了。
破案的关键,是受害者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张麻将牌——小鸟(一条)。
报案人是同一栋公寓的二楼住户,他一直觉得那几天用的水都有一股怪味,使他很不舒服。
案发当天,他上楼查看水塔,却发现顶楼阳台上飞来了许多雀鸟,围着水塔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原以为有鸟淹死在水塔里,没想到打开水塔一看,里头却沉着一具尸体,吓得他赶紧报警处理。
那具尸体已经全身肿胀得不成人形,皮肤泡得死白,正一丝丝沁出暗红色的血水,显然已经死在水塔里头好几天了。
警方闻讯赶到,派人将尸体捞了出来,发现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样东西。办案人员用力扳开死者的手指,一张麻将牌应声滚落,赫然是一张鸟牌,也就是麻将牌中的一条。
奇怪的是,原本围聚在阳台上的雀鸟,就在鸟牌滚落阳台上的那一刹,突然纷纷振翅腾空飞逝,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似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如其来的众鸟窜飞,使得办案人员错愕不已,其中有个人灵光一闪,立刻将眼前的几件事情串在一起——
阳台上围聚了大群的雀鸟。
死者的手中有张鸟牌。
鸟牌出现时,所有的鸟瞬间吓走。
莫非……这是死者的亡魂显灵,特意留给警方破案的线索?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涵义呢?
鸟牌……鸟雀……
是犯人的名字里有鸟的相关字?
还是他的身上有鸟雀的相关图样?
警方循着死者的相关背景,再加上有关鸟雀的联想,终于顺利逮捕了一名手臂上刺有麻将牌小鸟图样的人。
原来凶手是有线电视的电缆架设工程人员,他欠了死者一笔赌债。前一阵子死者频频向他讨债,甚至尾随他到这栋大楼催钱,他一时气不过,和死者起了冲突,没想到却失手杀了死者。
凶手见闯了祸,心慌意乱之下,便将死者的尸体藏在水塔里,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究还是被人发现尸体,揭发了这桩命案。
警方循着线索找上门来,凶手一见警察上门,马上叹了一口气,说出一句让人费解的话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报纸上说从他手中掉出一张鸟牌来,我就知道我跑不掉了。”
这话怎么解释?恐怕只有凶手才知道。
但,死者手中的鸟牌又是怎么来的呢?
事后,范吟耀决定向银行贷款,彻底解决“引鬼门”的问题,并托元志复帮他找风水师调整新居的风水,似乎彻头彻尾脱离了不信邪的状态。
元志复对于鸟牌命案相当有兴趣,也曾向范吟耀提出自己的想法,认为那张鸟牌应该是从凶手身上掉出来的,才会在警察上门时马上认罪,并说出那句话来。
“是吗?你真的是这样认为吗?”
“要不然呢?有其他的解释吗?”
“其实,那张鸟牌,是我的。”
“你的?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真的,没骗你。那天你们回家之后,我一个人收拾麻将,发现少了一张牌,你猜少了哪张牌?”
“难道是……”
“没错,就是那张鸟牌,我在命案现场看见那张鸟牌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没想到居然会是我的麻将牌。”
“可是,那鸟张牌怎么会跑到死者的手里?”
“谁知道?或许死者那天上了我的身,还频频让我自摸鸟牌,就是想让大家知道这件凶案的凶手是谁。嘿嘿,那张鸟牌,说不定是死者的亡魂显灵,用五鬼搬运法弄上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