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红光里的猝死
我知道真理及真相就掌握在我手中,但我没勇气把它说出来,以往经验告诉我,谁也不会相信我这个又矮又丑,孤儿院出身的末等生的话。所以高达死后,我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宿舍楼已被封锁了,警官正在里面忙碌着,拍照,取证,验尸。而我和陆明、龙哲则被带到楼下的传达室里,一名长得干干净净、英俊挺拔的警察正给我们做口供。
“昨晚高达很兴奋,足足喝了两瓶白酒,回来就醉得不行了,一定是把肝烧坏了,他肝本来就不好,以前经常说肝区疼痛……”龙哲的声音透着惊慌,似乎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他是清白的。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家伙又在马后炮。可他的结论根本不对,高达绝不是死于酒精。我以我健全的人格发誓,高达是死于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身上。
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个冷颤,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
往常高达、陆明、龙哲等人去喝酒,通常会叫上我,虽然我不会喝酒,但他们需要我去陪他们AA制。生活在三个虎背狼腰男人之间,我早习惯了当宿舍老幺,因此我一般是不敢拒绝的。但不巧昨天我感冒了,只能在床上昏沉沉睡着。
迷糊间,我听到他们醉醺醺地回来,各自躺下。我刚要睡回笼觉,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喘息。当我睁开眼,便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借着外面淡白的月光,可见那是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正被脱得赤条条的高达以虎豹雄姿扑倒在床,用臭哄哄的嘴在她脸上乱拱着。
对这种事我是见怪不怪。除了老师外,这学校许多人都知道403宿舍是狼窝,经常在周末把沿街卖笑的女人带回来住——当然他们都冤枉了我,在这种事上,我是沉默的小数。
眼前的情景让我睡意渐消,我偷偷把眼睁开一线,看着缠绵一处的两条人影。忽然,运动着的高达胸口慢慢泄漏出来一道红光来,瞬时染红了屋里的黑暗。那女人低下头,趴在他胸口贪婪吸吮起来,高达依旧在呻吟着,声音却慢慢小下去。
这情景太过于诡异,我的手脚在霎那抽搐起来,梦魇一般叫不出声来。红光渐渐消失,那女人心满意足抬起头来,忽然冲我一笑。依稀里可见那是张美丽得近乎妖媚的脸,樱桃朱唇里,雪白的贝齿中似乎挂着点点殷红。
只是一眼,我便魂飞魄散,陷入无边黑暗中。等我再醒来时,腾飞中学高三六班403宿舍小霸王高达死了的消息便在学校传开。我们三个舍友被赶来的警察集中起来,而睡姿异常端正的高达尸体,则留在宿舍里配合警察调查取证着。
“你的名字?”一声问打断了我的回忆,原来轮到我录口供。那个叫平川的警察,正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慌忙答道:“吴畅,高达舍友。”
“今年18岁?”平川看了我的身份证,目光中的疑虑有增无减,这种目光让我特别不舒服,虽然自小我便遍尝别人猜疑的目光,但还是难以接受他的目光。
“籍贯昵?”平川又问道。
“不清楚,小时候是弃婴,在育英孤儿院长大的。”
“与死者关系如何呢?”平川的追问让我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了神,看了陆明与龙哲一眼,小心说。“我们都很好……舍友都待我很不错……”
“你撒谎!”平川猛地把笔录册合上,“我调查过了,你们403宿舍乱七八糟的,你在这里面一直受欺负,一星期前还被高达一掌打昏,怎么说舍友待你不错?”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七天前,我确实吃了高达一记耳光。
当时高达摆了个俗不可耐的姿势展示着肱二头肌,然后逐个问我们看到了什么。
“伟大的战神曲线!”龙哲谄笑说。
“女人快感的源泉!”陆明淫笑道。
轮到我回答时,我却不合时宜说了句:“我看到了……红光!”然后便收获满眼金光……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当时我确实看到高达胸口有道红光在隐隐闪动,与昨晚高达身上发出来的那种红光一模一样。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个寒战。
平川见我惊惧的模样,突然提高十分贝:“你为什么要撒谎,是不是和高达的死有关?”
他的职业灵敏度让我有种跳入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正当我不知如何应对时,一个白大褂进来了,把一份报告递给平川:“已经查明了,死因为饮酒过度导致心律不齐,呼吸衰竭。属于休克性猝死。”我松了口气,忽然分外感谢这位白衣天使般验尸官。
平川瞥了报告一眼,又上下打量着我,那目光满是怀疑、惊异,让我隐隐不安。
验明死因后,高达便被送入殡仪馆,次日火化。在他被推入炉里那一刻,我心头莫名感到轻松,似乎头顶有座始终压着我的大山轰然倒塌。我不由把目光移向两位舍友,只见龙哲垂头丧气,陆明则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着什么。
我正要收回目光,忽然注意到陆明背后站着个女人,年纪二十三四岁,美艳动人,穿一身花花绿绿旗袍,在素白的人群中显得分外抢眼。
那女人面带微笑,在陆明肩膀上拍了拍,陆明毫无知觉,呆若稻草人。女人收了手,向我望过来,嫣然一笑。那笑容如盛开的花朵,却让我魂飞魄散。我猛地记起来了!就是她,高达猝死之夜宿舍多出来的那个女人。
她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别人对她视若无睹?
二、死于七天后
等我回过神来,那女子已如一缕轻烟,穿过人群消失在殡仪馆大门外。我知道自己看到了不祥的东西,为此我整日惶恐,时常后背凉飕飕的,但当我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高达死后,以往热闹的宿舍突然冷清起来。陆明和龙哲史无前例地呆到晚自修下课才回宿舍。对着高达那空荡荡的床上,我从他们的目光看到了恐惧。
这时宿舍楼灯熄灭了。
我在黑漆漆里躺下,总觉得那个神秘的女子就在宿舍里,空气里似乎飘着她的香气。这个念头让我焦躁不安,心口阵阵发闷。
就在此时,一丝红光,突然从下铺的陆明胸口发出来。
又是红光!我差点惊呼出声,急忙缩回被窝里。四下里静悄悄的,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有什么东西蹿出来。但是红光很快就消失,再没什么事发生。我缓缓地闭上眼,脑海突然浮现出那个古怪女子,她向我微笑着,然后脸渐渐模糊了,变成另一副美丽、朝气蓬勃的女人五官。
“啊……”我一个吃惊,忍不住叫起来。陆明和龙哲触电般从床上跳起来,惊恐地看着我。
“你他妈的怎么了?”陆明怒瞪着我,森然的白牙似乎要把我吞下去。我忘记了害怕,无力摇摇头:“沙家巷那个女孩子……我刚才看到她了……”陆明和龙哲两人面面相觑,继而惊恐四顾。陆明猛地捂住我,低吼道:“你胡说什么?不许你提这事,是她自己投河的,这他妈的不关我们的事!高达只是喝酒过度猝死而已!”
龙哲一旁颤声说:“明哥,最近我总觉得冷嗖嗖的,会不会真的是……”
“不可能,他妈的老子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都睡觉!”陆明声嘶力竭,但我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一丝颤抖。我知道强悍的外表下,通常都藏着脆弱的心。
这事我们都不再提起,日子渐渐归于平定,转眼六天过去,就在我们都要从高达之死阴影走出来时,陆明却死了。
认识陆明的人都知道,此君肥膘满身,最是讨厌运动,可这晚自修结束后,他却莫名其妙到操场跑步。目击者证明,他在别人离开操场后仍独自一人在慢跑。随后,他僵直的尸体被巡夜的保安发现了,法医鉴定系“运动性休克猝死”。
陆明的死导致403宿舍彻底成为学校的凶宅。校长在无神论立场上坚定不移,但还是同意我与龙哲搬到501,那是一间空宿舍,因为谁也不敢与我们合住。
在给陆明送行时,我一直在人群中搜索,我有个奇怪的预感,那个衣着光鲜的妖媚女子会来的。果然,不多久她就出现在殡仪馆门口,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如上回,她不着痕迹在龙哲肩头点了点,然后又向我招了招手,转身出去了。
我着魔般身不由己跟了出去。殡仪馆外是条植满松柏的小径,那条艳丽的人影依在松柏下,一如妙龄少女在等待情郎。她咯咯笑道:“你来了?”我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是谁?”
她笑了起来:“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两年前沙家巷那事,现在是了结的时候了。”
“真的是你!”我头脑一阵轰鸣,豆大的冷汗顿时雨点般冒出来,“你不是……已经死了两个人,你还想怎么样?”她白了我一眼:“当年所有获得的快乐的人,现在都付出代价了!接下来是龙哲,他将和那两个人一样,死于七天之后……”
随即这个神秘的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木木站在那里,直到后背被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来人是龙哲,他眼圈红红的,流露着兔死狐悲的伤感。我突然有些同情他,说实话,403宿舍也就他对我比较友善。
“也许你说的对,我能感受到她阴冷的气息……可能真的是她来了……我们也会……也会死的。”龙哲不安地说着,紧紧拉住我。我打了个寒战,忙捂住他的嘴:“你……你不要乱说,她又不是我们杀的……”边安慰边扶他往宿舍而去。
这时左侧有什么光芒在眼角一闪,我本能闭起眼睛,再睁开眼时,正见一个人从松柏后快步离去,那背影让我心惊肉跳。
回到宿舍,我让龙哲躺在床上,他仍紧紧抓住我的手,像溺水者抓住稻草那样。当我要抽开手时,他眼睛猛地睁开:“你要去哪里?”我只好安慰他:“外面风大,我去关下窗户。”
“不要关,这里太阴森了!”龙哲阻止了我,我忽然注意到他胸口正有道红光闪动,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只能活七天了!”龙哲呆呆看着我:“你他妈说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将所见的情景告诉了他。
“你看见了她?”龙哲瞪着我,忽然叫起来:“这事你也有一份,你同样逃不掉的!”
三、不堪的往事
两年前那件事我一直在努力忘记,但现在看来它是不可能被忘记的。
两年前我被送入这所学校读书,在403三个如狼似虎的舍友环伺下,每日拳脚不断。他们总是把宿舍门关起来,极尽嘲弄之能事折磨我。渐渐的,我屈服了,每天只想着如何讨他们欢心,减少他们在我身上的注意力。所以当我听到他们喋喋不休地谈着女同学、A片、饭岛爱,我就投其所好告诉他们,每晚十点多,总有个穿工作制服的女孩子从学校外那条沙家巷口经过。他们听我口沫横飞地描绘那女孩的漂亮后,每个人都露出垂涎之色。当晚我便带他们在那巷口外埋伏下来。
女孩在十点左右如往常那样出现。其实我已经不大记得她的模样,只记得她年纪比我们大两三岁,一身白色制服,轻快地走在皎洁的月光下,全然没注意到我身边潜伏的三个人都变成野兽。
不等我反应过来,高达扯了扯陆明和龙哲,三人迅速冲出去,将措手不及的女孩子按住,掩住口鼻拖到学校边江滨一座废弃小黑屋里。我像被催魂一样,呆呆跟在他们后面。坐在木屋外,听着潮水拍打着江石,发出呻吟一般的破碎声。
他们一个个出来,最后高达推了推我,向里面指了指,做了个下流的动作。我知道他是要拉我下水,但我没有反抗的余地。当我拖着步子进入木屋,里面静悄悄的,依稀可见地上躺着个白惨惨的身体,一动也不动,我看不清她的模样,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然后便晕倒了。
我只是晕倒了一会儿,醒来不敢再看那具惨白的躯体,踉踉跄跄就往外跑。高达他们正蹲在石头阴影里抽着烟,烟头在黑夜里明灭不定,犹如蹿动的鬼火。见我慌慌张张的样子,他们发出低低的嘲笑,高达看了看手表,说道:“才三分钟,你这龟孙子比兔子还快。”随即我们四人比兔子还快地逃离了现场。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个荒唐的事,过段时间就会忘记,但第二天本地电台一则消息让我们都面无人色:“今天早晨,腾飞中学附近江滨段发现了具女尸,系附近某工厂办公室文员,疑为投河自尽。”
好在谁也怀疑不到这个女尸与四个高一男生有关,案子后来也不了了之,就像一阵暴雨突来,转眼又雨过天晴。我们在提心吊胆一阵后,渐渐地把这事压到心底,没想到时隔两年,它却成了死亡的掘墓人。
“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回家一趟,找人解决掉这个女鬼!”龙哲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整理行包踏上回家之路。临走时他在我肩头拍了拍:“你自己也要小心!”那一刻,我心头暖烘烘的,看着他向停下的公交车走去,低声叫道:“只有七天了,你要小心!”他点点头,跳上车去,我刚要回头,忽然有个人从那车窗口探出来,冲我笑了笑。那笑容阳光灿烂,我却如坠寒冬,刚想叫龙哲下车,车却带起一溜黑烟远去。
望着车来车往的大街,我的心空荡荡的,被无边的恐惧所攫住。约莫龙哲到家,我便拨通他的电话,将那女鬼也跟上车的事告诉他。电话那头龙哲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用害怕,我已经请了一位老道长,不怕她再来。”
我听他口气全然不像之前那么沮丧,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宿舍门被咚咚敲响,穿着便服的警察平川推门进来。我吓了一跳,不安地站起来:“你……你找谁?”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将门掩上:“我来问你点事……这个人你认得吗?”他摊开张泛黄的报纸,指着上面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三女,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正当花季,我盯着那男生,忽然觉得他眉眼异常熟悉。平川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报纸上,照片背景是殡仪馆内,里面的我一脸呆滞站在一株松柏下。
果然,那天在一旁偷拍我的便是他!
两厢一比较,我忽然明白报纸上的那个男生为什么看起来分外熟悉。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会有人跟你这么像——而且这人早在十年前便死了”平川指着报上那人,“十年前,他是个轻狂少年,偷开父亲的车,带这三个女同学出郊游玩,却在山中坠崖,车上四人当场丧命。这事太久了,如果不是我刚好跟这里面一个女生是同届,我恐怕也忘记了。但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想起那件事,所以从图书馆翻出当年报道的这期报纸来。”
“这不过是相貌相似而已,再说这个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和我有关系,而且我们也不全相似……你看,他嘴边有颗小痣,我却没有!”我指着照片说。
平川仔细观察着两张照片,缓缓起身:“我只是奇怪,你们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像。并且身边都发生神秘的死亡?照片当然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也许会反映点什么。这事我会查清楚的,如果真是你在捣鬼,你是逃不掉的!”
四、为伥的命运
两张高度相似的脸,在我眼前时而并列对比,时而重合一致,渐渐的我再也分不清彼此,只剩下无边的恐惧,这也太他妈的离谱了!
龙哲走后,每日我们都通次电话,算是相互报平安。电话那头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以往的自信似乎又在他身上大放异彩。
第七天,龙哲突然要我到郊外的鸿山别墅去,那是他家的一处不动产。我不知道他葫芦卖着什么药,还是赶了过去。龙哲在别墅外接我,他背后还跟着个玄衣老人,看模样与电视剧里的牛鼻子道长无二。经龙哲介绍,我才知道那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清道长,擅长道场与捉妖鬼。
“清道长要你把那厉鬼模样摹下来,好摸清她的底细。”龙哲说了让我来的目的。
我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美术功底,所以很快把那女人不离七八地描下来。清道长看着那画,神色顿时凝重:“看来是个积怨甚久的‘食人精气鬼’。”他在院子里布起祭坛,将那画钉在桌子上,点起香烛,让我们退进屋里不要出来。
我与龙哲依言躲在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听着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动,只觉这夜分外漫长,于是我们心不在焉地说着话。
夜色渐深,钟摆沉重地敲了数下,已是子夜时分。外面清道长的做法声突然嘎然而止,死一般的宁静笼罩住四周。
“发生了什么事?”龙哲不安地叫起来。我嘴张了张,却被一股古怪力量牵引着,突然快步过去旋开门上球锁,那个女人随即含笑走了进来。龙哲见我举动奇怪,骂道:“你他妈的干什么?”不等我回答,那个女人已到他身后,手中多了个绳套,牢牢束住他的脖颈。龙哲觉察到什么,手使劲捂住脖子,气息却粗起来,一道红光缓缓从他心口蹿起,那个女人张嘴服了下去,脸上慢慢绽放出笑容。
“你……你干什么?”我气急败坏想扑过去,身子却动弹不得。
女人冲我一笑:“可怜虫,到现在你还当我是两年前沙家巷那个被他们凌辱的女人?其实错了,这并不是俗套的厉鬼复仇故事,那可怜的女孩子和他们一样,只是个牺牲品。”
“你说什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抛给我一个白眼:“可怜虫,看来你真的彻底忘记你是我的怅了!”
“怅……什么怅?”我努力挤出几个字,头脑轰然作响,想起平川说的那桩十年前车祸。“难道……难道以前我也替你害过人?”女人哈哈笑起来:“没错,这就是为什么独独只有你能看到我。因为这是我们的契约,我放你在人间,你失去自我,得到自由,受我操纵,为我觅食。”
“觅食?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吼起来。
“我要的是‘生苗’,也就是你见到的这些红光。”女人得意地说:“这东西可以使飘渺无形的魂识重生,但它却需生长于人的‘本恶’里。而本恶只在人之初才有,随着婴儿见光呼吸,本恶之质会渐渐被压制。”
“所以,我所作所为,其实是在为你引导出入之本恶?”想起两年前那事我恍然大悟。
“没错,作为怅你拥有不笨的头脑。在他们本恶被你引诱出来的时候,我在他们身上植入‘生苗’的种子。等待了两年,终于等到今晚的最后一轮收获。”
我打个寒战:“难道十年前那三个女孩子生命,还不足以让你获得重生?”
“这世间万物都由阴阳构成,那三个女孩子身上的生苗,阴气过盛,平时我还可以凭借她们保持人身,但到七月鬼节,便不能控制地现出缥缈本质来,所以我需要再吸食纯阳的生苗来加固躯体。因为,我不能让这世上我爱的人发现我不入不鬼的样子。”她脸上突然露出幸福,满是温情的笑意来。
“噗通”一声,龙哲的身子木头般掉在地上,圆睁的眸子里一片空洞死灰。我的心也随之沉到底:“你目的达成,是不是像十年前那样,也要让我这个怅跟着消失?”
女人笑起来:“不,我要你继续活着,因为你还有使用价值。”
“价值,什么价值?”我喃喃地问。女人不答,从我身边飘过,消失在门口。而我的手足也慢慢能动了,当我尝试着要去扶起龙哲的身体时,一声断喝炸响在耳边:“不许动!”我茫然回头,正见平川用黑黝黝的枪管指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擅于捉鬼的清道长,早在龙哲之前就死于那个非人非鬼女人之手,而我则被跟踪我的平川等警察逮个现形。当我想为自己辩护时,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完整的辩词。我知道这是一个怅最终必然的鸟尽弓藏的命运,于是我死了心,面对谋杀的指控沉默不语。随后我顺理成章被投入监狱。在里面,我终于明白,在这个貌似平凡的世界,其实有无数看不见的黑手在操弄着生灵,引导着他们顺着预定的轨迹走下去。或许这是人和怅共同的悲哀。
当我木然接受命运安排时,这天监狱的门突然打开,狱警走了进来:“你可以走了。”
我疑是在梦中,拖着沉重的步子,迎着耀眼的阳光走出重重大门。在监狱外的岗亭边,有个人在等我,赫然是平川。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歉然说:“对不起,委屈了你。”
“你抓到了真正的凶手?”我忽然发现自己口齿变流利起来。他神色黯然,拿起一张画来,我认得那是我为清道长临摹的女鬼形象。
“那晚我和同事赶到鸿山别墅,从那个法坛上发现了这张纸——上面这人与我的女朋友很像。我就留上心,回去悄悄调查她……你还不知道,我与她本是青梅竹马,十几年前她随家里的人搬走了,后来我一直很怀念她。三年前她突然又来到我身边,我以为是我们缘分不绝,欣喜若狂。没想到当我认真一查,才知道在很多年前,她就与家人出了意外,死于煤气中毒。在我的逼问下,她终于告诉我真相……”
我痴痴看着他,忽然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说我还有价值,他留着我是要让我变成平川破案的战利品。
“我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与我厮守在一起,只是她不懂……就算她不再是人,我依旧可以爱她。但她为了自己的爱来牺牲他人,这是我没办法接受的。”
“那她……人呢?”我怔怔地问道。
“现在,她终于重生为人,却再也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平川目光望向监狱方向,里面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