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的一年,十里忽然睡着了。无论何种方式都叫不醒,只能靠着输液维持一般的营养。
一众大学同学之中,只有我还仍然无所事事,其他都已经忙于工作或是这样那样的东西,于是我被推举做代表去探望一下病中的十里。叫他“十里”,是因为传闻中他家离市区相当遥远,无论干什么事情,总要走出十里地开外才能完成,而且无论你问他什么,他总懒得否认,因为他压根就没听。他的家乡是座小城,没有太多商业的繁华感,只有河水静静的流淌。他的家也果真离市区很远,虽然我也没有计算那子虚乌有的十里地,是否存在。。
病床已由医院搬回家中,医生说,应该基本不会有什么反复。简单的点滴在家也可以做,与其耗着医院每日上百的床位费,不如请位护理员回家看管。
在我看来,睡梦中十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能他只是在把他大学期间缺少的睡眠通通补上罢了,要知道以前有些时候,他可以三天睡两小时的觉。面容没有继续消瘦,或者说是无法继续消瘦了,胡子微长,甚至手指(右手)都还在微微抽动,一切都与毕业之前别无二致,只是他无法听见我在他隔壁轻轻叫他的名字。
“也该给这孩子剃剃胡子了。”他母亲带着些许倦意,抽泣着说。十里家里也是尽了一切的努力,从偏方到神佛,都一一尝试。
“这孩子他,”他父亲欲言又止,“他是跟你一间宿舍的对吧?”
“嗯。”我点点头。
“四年?”他父亲把戒去已久的烟重新抽了起来,然后递给我一根。
“谢谢,”我接过烟说,“是的,四年都与我一间宿舍来着。”
“那么,他,他以前有没有什么类似的情况,比如说睡觉的时间比一般人长呢?”
“嗯,相反,睡觉是他在大学期间最不常干的一件事情之一。”
“呃……”
一片默然。无声的感觉足足持续了快两分钟,他父亲忽然问道。
“你呢?你在哪工作,找到工作了么?”
“嗯,”我抿了抿嘴,这个恰巧是我不愿回答的问题之一,“还没呢?工作不是很好找,在家看看书。”
“哦,这样啊。”
“叔叔我可以上阿翔房间看看么?”
“可以,陪那孩子说说话呗。”他父亲把烟头狠狠的掐灭在烟灰缸里。
“那孩子知道有同学来看他,一定非常开心。”他母亲的语调还是好像下一句就要哭出来的感觉。
我对于安慰人这类事情很不擅长,平时聊天口若悬河,倘若一旦碰到对方突然提及一些伤心的负面的话题之际。我便开始间歇性词穷,感觉那些平日里俏皮捣蛋的语言精灵,全都跑到西伯利亚避暑去了。
十里的家是栋三层小洋楼,他睡在二楼。我穿过精心装修过的楼梯来到他的房间时,他还是没有醒,我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房间里很静,除了他和我的呼吸声之外,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他女朋友——我们都很熟悉的那台电脑的运行声。
我听十里的父母说,他是在上个月开始昏迷的,也就是五月份。一天早上,本该吃早餐之际,却怎么也叫不醒他,本来就算没睡醒,也会哼哼两句,但是那天却出奇的安静。门倒锁着,一开始他母亲也没有特别注意,十里通宵达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父亲从公司回来,见他还是没有回应,才破门而入。轰的一声整个踢倒(十里的父亲不像十里那么瘦弱,尽管也不发胖,但是给人的感觉壮实很多),这么巨大的响声十里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父母一下子惊呆了。摸过鼻息,知道还在人世,才松了一口气,送到医院。面对这种突发的情况,医生们全都束手无策。从脑波上来说,频率与一般人完全无异,甚至比一般人更加的活跃,只是不知道在哪个层面活跃。便只能诊断说,暂时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就算断去人工给养,也能维持一个星期的生命,剩下的事情,只能等待奇迹的发生或者是科学的进步了。
他的房间相当巨大,相对于我们当年一起住的那间四人小阁子来说,可能有三倍左右。房间的正中间是床,床上躺着十里;床头对着电脑桌,方便十里能够躺着也能看见屏幕;床的左手边是门,门的隔壁还有一个洗手间;床的右手边放着书柜与衣柜,尽管没有放太多的书,但是他大学时期的教科书还是基本留着,衣柜的门也紧锁着,印象中十里对于自己的衣着一直都不是很在意。
不过看着这么一动不动的十里,我还真是相当的不习惯。何况脑袋上方的不远处,还挂着个输液瓶。
“喂,小子,起来了啦。人物要死掉了啊。哟哟哟,没血了。”本以为十里会从床上“嘣”的一声来个鲤鱼打挺,然后不停的喊道,没死没死。可是十里仍然就这么躺着,腹腔均匀起伏。
“唉,”我一边拿起他床头的相框,看他小时候的照片,一边继续说道,“对着这样的你说话是不是有点傻啊?你真的能听见么?”
还是没有回应……
我很害怕这样的沉寂。除了那台该死的电脑的风扇声嗡嗡作响之外, 便只有我俩的呼吸声。当事情运转到这样一种无法控制的地步时,无力感油然而生。空洞抨击着我,告诉我,我将一事无成。告诉我,现在我没有办法帮助十里,将来我也一样无法救助自身。空洞的嘲笑声仿佛就在我耳边回响,类似数千条蛇一起吐出血红的信子。
实在是觉得无法忍受,然后向他父母告辞。
“要不就在这里住下呗?”他父亲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张裕四星白兰地,费劲的扭开瓶盖,“反正外面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这的治安虽然不算坏,不过还是小心点的好,毕竟外面的旅馆没有那么卫生。”
“也对也对,你就留下吧。阿姨今晚加点菜,别嫌弃啊。”他母亲也附和道。
我不好意思推辞,那么只能和他们说,对不起打扰了。还有一间客房,但是需要整理,我提出干脆我就睡十里的睡房算了,帮忙守一回夜,也好跟他说说话。我已经留意到十里那里有张大沙发,睡在沙发上,也不算太憋屈。十里的护理员已经走了,晚上主要靠家人看护为主。
“来,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辛苦了。”十里的父亲给我倒了满满的一杯白兰地,然后问道,“喝酒吧?”
“还行,”我笑了笑说,“大学期间我们有时候也喝点。”
“男人在现在这个社会,不会喝一点是不行的。”他父亲言罢,猛地一口喝了半杯下肚,很是可怕的气概。“那小子平日在家里滴酒不沾的,光抽烟,满屋子都是烟灰空烟盒。”
“不会啊,阿翔在学校里也喝那么一点啊,一般都是啤酒为主。”我也低头浅尝了一口这种苦烈的液体,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里。
“啤酒不行,感觉不是酒。”又是一口,满满一钢化杯的白兰地分成两口全部喝完。“嗯,啤酒感觉就是一种饮料而已。”
“好了,别喝那么多了,还没吃饭呢。”他母亲捧着晚餐的饭菜说道,“老头子就是喜欢吃饭喝那么一点。别介意。”我笑着摇了摇头,又啜了一口。
晚饭相当丰盛,鱼尤为新鲜,除了口味偏辣,基本都无可挑剔。喝了点酒,加上劳累,胃口也不如往常的好。吃过晚饭,在客厅抽着烟与他父亲一道津津有味的看罢新闻联播,觉得有些疲惫不堪,于是请辞上房间洗澡。
“其实也不是爱看新闻,就是好像看了几十年的中央新闻,每到这个时候总是得看一次。”他父亲把烟屁股掐灭,然后继续说道,“关心民生之类的话题,还是看别的电视台的新闻感觉更加实在。”
“那孩子晚上比较安静的,身子我已经给他擦过了,尿布也更换了。”他母亲也叮嘱道。我并非怕麻烦之人,但是听见“尿布”二字,还是有点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仿佛自己对此人所熟知的一切都已经被撕裂,而“人”此类生物也无力的开始靠后,一种比意识更强大的力量为主导,而自己仍然是无能为力。
二楼十里的房间里也有洗手间,洗手间里装着热水器与浴缸。对于一般家庭的房间而言,洗手间似乎有点过于豪华和巨大了点。隐约记得十里说过自己喜欢泡澡,那么也大概合情合理。
作为基本的旅行用品,带着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简单的梳洗工具。热水器不算新,电热的,功能仍然保持挺好,操控简单,水压与水温都恰到好处。不过这种天气,就算是洗冷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洗完澡坐在十里旁边擦头发的时候,想起以前在冬天在宿舍洗冷水的场景。十里肯定会是最后一个进洗澡房(宿舍里的洗澡房与洗手间是分开的)的人,他的游戏里总有做不完的任务,杀不完的怪物,炼不完的药水。在学校的时候,校方为了保证学生的睡眠与学习质量,不让学生过度沉迷电脑,冬天是要关灯断电的。尽管一开始遇到的抵抗非常强硬,高年级的师兄们不停往楼下丢鞭炮,丢垃圾桶,点着任何可以燃烧的东西。但是慢慢的也就适应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响了。除了个别学习法律的学生学以致用,用法律维权的思维,向媒体杂志投诉网费包月与关灯的问题,他们觉得这样无端的剥夺了学生6个小时的上网时间。十里通常就在关灯之后,才进入洗澡房,流水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出来之后,一边带着上颌敲打下颌的声音,一边给我们讲游戏里面精彩的故事。
“呵,”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不由得笑出了声音。“十里啊十里,你莫不是因为缺少女友而跑到梦里与织女相会去了?快点起来吧。”我用嘴叼住两根烟,一起点着,一根自己抽,一根放在十里床头让它慢慢燃烧。
他与我的烟瘾可能是我们这层楼里最重的了,他的手接触最多的几样东西,键盘、鼠标、烟。按照他的表述是,除非手实在是没空,不然总想夹着点什么。反正我俩也是宿舍里最孤单的两个,他有他无尽的任务,我也似乎有我可以寄托时间的方向,当白拉着他女友的手,阿克不停的更换兼职的时候,我俩就是各自嘲笑着对方的寂寞。印象中十里好像有对我说过他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孩子的事情,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哪一方面的描述都完全忘却,就好像被擦过的 黑板,只空留些许粉笔的痕迹罢了。
我看着他仍在开启的电脑,缘何现在还开着呢?人都已经睡着一个多月了。不过电脑这种东西,开一个月也不算什么,十里的电脑都是经过长期锻炼的。或许是他给人的印象太过强烈——与电脑为伍者,以致于我们都长期忽略了一部分关于他的细节,就如同他曾经提及的那个女孩子,都在电脑的风扇转动声中,“嗡,嗡,”一一消散。
“噌”的一声,我开启了电脑的显示屏。他的墙纸仍然是一年以前的那个,上户彩在他那个凌乱不堪的桌面上灿烂的笑着。记得关于这个问题,我还取笑过他。
“喜欢上户彩这样类型的女孩子么?”
“还好,感觉她那双兔子牙挺可爱的。”十里腼腆的对着屏幕笑了笑,反正他在电脑面前的时候,你是不要指望他会看着你眼睛说话的了。
“D哥也是哨牙,怎么不见你喜欢他?”
“滚!D哥那个是河马牙!要是他在游戏里面,我一定杀了他,然后剥他的皮拔他的牙做任务用。”
“呃……。”无语。当时感觉他已经完全中毒了。
曾经有那么点羡慕十里和他在游戏里的生活,总是五光十色,总是不停战斗在精彩的故事与形象的怪物之中,拿着威风的武器穿着帅气的铠甲。所以在毕业之后,我也玩了会十里痴迷的那个游戏,但是却无论如何痴迷不下去了,网络游戏有时候可能太过真实,以致于会破坏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平衡,或是说,在沉迷之前彻底逃离。毕业之后的这段时间,我受够了无力感与挫折感的折磨,我不想添一种新的花样来对付自己。
曾经听十里说过,他之前在一间中学任课的事情,尽管他当老师,可能是我们所有同学最意想不到的事情之一。好歹也是份工作嘛,他说。带着点随遇而安,也有点受够了广州招聘会里的白眼,加上老师在我们的心目中还是比较神圣的一项工作,所以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以我们这种半生不熟的生物水平,教个普通初中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由于没有教师资格证,所以也只能以代课老师的身份示人。
前个把月的生活简直无法忍受,他告诉我。从没有想到学生竟是如此顽劣的,现在学生的程度与我们读初中那会儿已是相去甚远。所有我们当年被视为禁忌的话题,在他们口中都能通行无阻,畅所欲言。男生问他拿烟抽,女生公然向他开低俗的性暗示类玩笑,而且生物也已列入中考范围,教学任务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更加可怕的还是家长会,一群无知且媚俗的家长,仿佛史前的洪水猛兽,从教学一直数落到衣着、发型与身形。
“我就想不明白,瘦跟讲课有什么关系了!”十里在打电话向我抱怨的时候,我不停嘲笑他读书时代与教书时代都这么惧怕家长会。
之后的日子相对好受了许多,当学生们渐渐接纳他之后,任何事情都变得轻松起来。尽管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与他们还是不可阻挡的出现了鸿沟,但是基本的沟通还是不存在任何问题。元旦前后,他也收到了许多礼物还有贺卡,尽管其中的一部分粗制滥造,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那么点教师的快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在过年前又把工作辞了,然后重归他的待业生活之中。
“什么话啊,这是。说我跟学生的距离太近没有威严,不够严厉,平时布置的作业量太少。”十里在电话中愤愤不平,“装模作样的学校领导,受不了。”
看罢一出放在他电脑里的日本电影,时间已是11时30分。
与其说是在看电影倒不如说是在怀念那边的风景。零四年曾经到过那边一次,省里组织的交流团。本来十里也很想去,但是他挣扎过数日之后,还是因为放不下游戏而没有去。最后由于物价问题我只能给他带回一条精致的怪医秦博士的手机绳。感觉还是挺喜欢那边静静的居民区,落日下的小桥与河涌的。
我关灯,把空调调至较为适中的27摄氏度后,在沙发上睡下。尽管无甚睡意,但是一直开着日光灯似乎会对病人造成不必要影响。十里的父母,也已经入睡了。郊区的夜,宁静异常,还能听见狗的吠声与蟋蟀的求偶声。
“作为一个中国人倘若外语级数比母语还重要,是不地道的。所以我抵制。”黑暗之中,我想起十里四级不及格的时候说的话。总体来说,我还不能一下子接受一个平日里带点多动症就连睡觉都喜欢360度打滚的人,一下子变得如斯安静。假若真有各种宗教中所说的位于天上或者地下的陪审团的存在,我难以理解十里到底犯下的是何种罪过,要让他不能自理的睡在这张床上。
左右翻辙,实在是难以入睡。总感觉房间里头有种不协调一直在干扰着我,亦或是我身上的不地道侵入了房间整体的布局。
我躲在洗手间吸了一根烟,回头又把电脑里头的能看的电影与连续剧全都翻了一遍。十里电脑里头的资源与毕业之前,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当时学校的FTP十分方便快捷,任何网络上新近的资源全都收录其中(中国蓬勃发展的D版事业) ,而且速度非常之迅捷。一旦使用习惯之后,便会对网络上的一切下载工具感到生厌,什么迅雷、BT、Emule之类,通通觉得像真正的驴,又慢又繁琐。
把大学里头常看的几出动画最新的几集全都拉动了一遍之后,感觉最近日本那边的动漫质量也在下降。以往还有一些感人的励志漫画,或是描写年轻人都市生活的一些现实类题材,现在感觉都是清一色的少年漫画,由打不死系的男主角,貌美身材好或是萌得一塌糊涂的女主角,还有超级华丽的必杀绝招组成。那些曾经带给我们这一代感动的《篮球飞人》、《单身宿舍连环泡》与《Rookies》之类的漫画再也难寻踪迹。硕果仅存的,可能就只有《20世纪少年》了。
我们也是曾经属于20世纪的少年,在时代与变迁的夹缝中成长。
再看看表,时间已是凌晨1时30分。
怀着此等念头,我又再踏上睡觉的尝试中去了。勉为其难的合上眼,感觉仍是没有太多睡意。倒是意识已经进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我开始幻想自己在一片光洁水面之上,我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低平的浪轻抚我的发端,我也感觉身体好像随着它一同起伏、摇摆……
然而,这样的梦中,全然不应该出现类似衣柜的门被人打开的嘎吱声!于是我猛地睁大眼,一个全身漆黑的生物,有大概模糊的四肢,看不清究竟是人还是动物,就这么突兀地站在房间之中,衣柜的门已经打开。它也似乎感觉到我的动静,停住了朝向十里的动作。我缓慢的站起身来,让自己的正面对准它,尽管还是有点悚然。它的前肢握着的东西,闪着点机器独有的光亮。我盯着它的同时,它也在用它那双带点幽绿的眼睛看着我。我不清楚这就是是梦还是现实。
我与它就这么在黑暗之中互相对视了1分30秒,然后它忽然开口。
“实在不好意思,开衣柜的时候有点大声了。因为你一直都不睡来着。”他似乎也怕惊醒十里的父母,所以也把声音压得很低,“不过不要紧张,我也不是什么坏人,相反应该说是你们的同行。”
“啊?”似乎不大清醒的是我自己了,由于周围一片漆黑,除了他手里点点的机器光亮之外,便没有任何光源。透过那闪烁的点点红光,我勉强辨认出他应该是一个身高与我相仿的人,从声音来说是名男子。“我们的同行?”
“对的对的,绝对不是什么坏人。”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唉,从何说起呢。反正我是追踪一种奇异的生物而来到这里的,与你们长期学习生物相似。我也是与生物沾边的人,所以说我们是同行。”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学生物的?”我的语气略带一点盘问的味道。
反正这么搅一搅,今晚是莫想睡觉的了。于是夜又再度变得漫长。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他,到底如何才能有效防范眠蛇的入侵,毕竟人的情绪总是会呈波形摆动,难免遇到低潮。
“如今眠蛇已经越来越少了。所以被眠蛇寄生的几率,可能比你会变成蒙面超人的几率高不了多少。保管放心,但是只要经常的注意保持情绪的正常化,估计也还是不会有事的,不要太消极嘛。”
黎明前,他把黑色大衣的拉链拉紧,然后打开窗台,向我道别。
“走了。请忘记今晚的事情吧。”
“再见。可以的话,我也想忘了。”
“若果忘记不了,那么为了以后你的人身安全着想,也千万不要向别人提起什么眠蛇,或是捕捉眠蛇之类的事情,切记切记。”临走之前他再三拜托我要保密,甚至带了点恐吓。
“说了的话,又将如何?”
“放一条眠蛇进你的颅腔里,然后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睡得太久,产生幻觉了。”
“呃……,那就不要再见了。”
“绝对不会再见的。放心。”言罢,“飕”的一声跳下了十里家的窗台。
基本是没能睡着,睁开眼睛到了天明。七点过后,我收拾东西,然后向十里父母请辞,并向他们再度转达了班里同学对十里的关心,说十里一定很快能够醒过来。然后径直朝火车站奔去。
我走后的第二天,十里醒来,一如往常,别无二致。
自此之后,我没有听见任何关于眠蛇的信息,也再也没听闻过那个怪异的捕蛇者。可能他也如同他一生所追寻的眠蛇一般,退到沉沉的泥土之下了。而那咧开嘴嘲笑世界的眠蛇,已经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无法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