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小,支离破碎的记事清。
我整天的倚坐在门框上,看来来往往的人,看高高低低的太阳,看女人们漂亮的碎花衫…
我的父亲目光如炬,一天到晚的干活,背晒得像青石板一样火热,他对我说过:“你长大要走阳关道,一路行万里”
我的邻居是个叫米米的女孩,在湛蓝的天空下,她喜欢看着我笑;
……
那个时候,我的奶奶还没死,她黑衣黑裤,发纂上插着一根凶狠的簪子,和白天格格不入。她从来不笑,至少我没看到。她改嫁给了一个老头
,那老头和我没任何关系,从来不看我。
她和我妈有着打不完的仗,胜负难料。
我妈那时候风华正茂,胸脯高高的,又一次在和我爸完事之后,她乖巧的说:“你也给我买件碎花衫呗”我爸疲惫的点着头,一言不发。
没过几天,我妈就穿上了一件漂亮的碎花衫,于是她的胸脯更高了,她兴高采烈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在村里走来走去,在阳关道上走来走去
,一直走到太阳西沉…
我知道,那是源于一种深层次的寂寞。
这深深刺激了我的奶奶,她怨毒的看着我妈,跟她的儿子说:“你从来就没给我买件衣服”
我爸不耐烦了,他说:“回头给你弄一件”
我奶阴沉着脸,一口口的抽着烟袋子。
还没等穿上新衣服,我奶就死了,死在了那个老头的怀里,她跟他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别想我”
接下来她第一次笑了,但不是对我。
几天后她的照片挂上了正屋,肃杀的黑白。
有一天早上,我妈要去赶集,但是找不到那件紫色的碎花衫了,她着急,就先走了。
家里只剩下我,我坐在院子里,听村子外那个疯子时断时续的唢呐,听他疯掉的世界,凄厉,深邃!
我偶尔回过头时,看见了我奶的遗像,我打了个冷战:她的照片不再是单调的黑白,确切地说,她的脸还是那样古板,却换上了我妈那件紫色
的碎花衫。
我害怕的跑出了院子,一口气跑到了村边的小河,那个疯子已经不在了,世界空无一人。
我像只形孤影单的蚂蚁,恐怖像片叶子,随时可以要了我的命。
我想:“我奶怎么会穿上我妈那件衣服呢”
我看到那个老头走过了河边,朝我家走去,我快步得跟上了他,想跟他说说看到的事,我喊他,他不理我。
他径直的走进我家,来到正屋,灵巧的登上桌子,从我奶的遗像上脱掉了那件碎花衫。
世界又恢复了色彩,晚上的时候,我妈又找到了那件新衣服,她重又兴高采烈,像找到了一件失去的宝贝。
我和她说了这件事,她不信,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那一夜,我梦到我奶走出了家门,上了一辆很奇怪的车子,她看见了我,她笑了!